“敵軍偏師覆滅了?”欒書也是剛剛才接到戰報。


    主戰場與局部戰場開啟交戰的時間一前一後,主戰場開打的時間還要早局部戰場四五天。


    欒書環顧了一群同僚一圈,讚歎道:“中軍尉不愧是名將啊!”


    事實上,他們所處的位置之所以叫主戰場,隻是因為晉軍和秦軍的主力都在這一邊,要是以兩個戰場的參戰部隊而論,真不好說哪邊才是主戰場。


    之前有提到過一點,哪裏有最為重視的目標,不以參戰人數多寡區分,主要目標在哪裏,當地便是主戰場。


    韓厥卻是皺眉,說道:“太快分出勝負了。”


    郤至冷笑了一聲,說道:“讓你們加快節奏,你們偏偏要慢慢來。”


    那麽就是說,主戰場這邊的晉軍一直在跟敵軍玩耍,並未真正去用過力?這種說法充滿了假設性質,一定不能夠當成結論。


    韓厥那樣說,怕的事情是對麵敵軍得知偏師被消滅之後,認清交戰態勢的走向選擇撤退。


    而郤至篤定一點,要是他們肯認真來打這一場戰役,壓根不用耍什麽花招就可以將敵軍摁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一點,晉國這一次可是動員了四個滿編軍團,哪怕上軍去了南部沒有實際參戰,西征的仍有三個滿編軍團。


    所以,即便沒有那些盟友,僅是晉軍的參戰部隊就多達十一萬兩千五百,數量方麵比秦軍和白翟人加起來少,質量或許也沒有勝過太多,依舊能夠輕易獲取勝利。


    說晉軍的質量也許沒有比秦軍、白翟人好到哪去,主要原因是晉國動員太多的“羨”了。


    “中軍尉確實是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啊。”欒書說道。


    他們當然認定可以擊敗對麵的敵軍,甚至認為隻要認真可以很快擊敗,之所以不那麽做的原因有許多,其中包括想要勾引一下南邊的楚國。


    之前,欒書有派使者南下去楚國都城,目的當然是緩和與楚國的關係。


    隻能說,楚國那邊對晉國釋放的善意非常平淡。


    比較詭異的事情是,哪怕楚國君臣看上去兇惡,近兩年楚國卻是不再主動北上了。


    也許並不是詭異?根本原因在於楚國被吳國敲了一記悶棍。


    另外,前幾年晉軍可是在楚國的家門口滅掉了沈國一次,心態膨脹階段的楚國君臣自然不肯吞下那份委屈。


    欒書在自己的案幾上翻找文牘,一邊說道:“中軍尉除了送來戰報,還進行了一個請示。”


    眾人看著欒書翻找文牘,沒有提問樓令的請示是什麽。


    欒書找到了要找的文牘,示意自己的隨從給幾位卿大夫傳閱。


    文牘上麵的內容歸納起來很簡單,樓令認為秦國幾乎傾巢出動,有鑒於秦國一再對晉國不宣而戰,好幾次還在晉國無差別進行屠戮,應該給予一次大教訓。


    所以了,樓令先請示戰勝敵軍偏師的部隊是迴到主戰場參戰,還是趁秦國腹地空虛進去破壞一番,報以前秦軍在晉國大肆殺戮的仇。


    “中軍尉統帥列國的軍隊去報我們的仇?”邯鄲旃的存在感很低,他這一次不知道被戳中了什麽笑點,說完忍不住笑出聲來。


    郤至斜視邯鄲旃,說道:“有什麽可笑的地方?”


    邯鄲旃可不想跟郤至起衝突,正色說道:“我們的仇,該由我們自己來報。”


    欒書插話,問道:“新軍將的意見是,拒絕中軍尉率軍突襲秦國腹地?”


    邯鄲旃趕緊搖頭,說道:“旃並非這個意思,隻是……”,他一時半會找不到什麽其它的理由。


    晉人的仇當然該由自己去報。


    隻不過,戰役的進展是主戰場根本不需要援軍,戰勝敵軍的偏師確實很適合用來突襲秦國腹地,不合適的地方在於偏師的列國軍隊太多了。


    邯鄲氏現在別說是得罪卿位家族,他們現在誰都不敢得罪。


    當前,邯鄲旃最害怕的就是被算後賬,很努力想要跟某個有卿位的家族聯姻,屢次試探都遭到拒絕,打定主意辭去卿位後貓在“邯鄲”徹底不動彈,裝死到大家遺忘邯鄲氏背棄了大宗趙氏。


    由於趙武還沒有得到時機坐上卿位的關係,致使邯鄲旃隻能一直顯眼。關於這一點,邯鄲旃時常感到如鋒芒在背。


    邯鄲旃當然知道徹底死掉的趙氏,對邯鄲氏來說才是最好的趙氏,關鍵問題在於邯鄲氏沒有膽子去殺趙武,更不敢對看似虛弱的趙氏用兵。


    “別廢話了。”郤至看上去沒有多少耐心,說道:“要麽答應令的請求;不然就調迴列國的軍隊,選派新的部隊給令,讓他去突襲秦國腹地。”


    總之就是,郤至讚同突襲秦國的腹地。


    旬庚笑嗬嗬地說道:“我家可以抽調部隊給令,想來魏氏很願意參與突襲秦國腹地。”


    那就是有舉足輕重的兩位卿大夫讚同突襲秦國腹地了。


    不對,旬庚讚同的話,能夠視為智罃必然不會反對。


    算起來的話,就是有三名卿大夫願意接納樓令突襲秦國腹地的建議。


    不算在南邊統兵的士燮與郤錡,在場的卿大夫也就六名,有半數持讚同態度,還有一個注定不敢站隊的邯鄲旃,隻看欒書和韓厥的態度了。


    以旬氏跟欒氏的關係,講道理就是欒書不能無視旬庚的態度。


    欒書也就看向韓厥,問道:“下軍將以為呢?”


    韓厥想了想,說道:“臨時抽調部隊不可取。”


    哪怕兩支部隊的距離不遙遠,戰時狀態哪能說調兵就調兵?要是被敵軍抓住空子來一次狠的,可真的就是要笑死天下人了。


    郤至一聽可就不爽了。


    韓厥都不用看郤至,明確知道說那句話會讓郤至不爽,解釋道:“盡管敵軍已經無法反撲,調兵卻是會讓他們有安然撤退的機會。”


    “想來,中軍尉有自己的考慮,才選擇統率列國的軍隊去突襲秦國腹地。”韓厥環視眾人一圈,說道:“看來,隻有允準中軍尉的請求了。”


    大家都能看出韓厥慫了,以至於繞來繞去講那些挽尊的話。


    “可惜了。”欒書先低語一句,隨後問眾人,道:“這樣決定了?”


    能夠看出欒書有其它的想法,隻是礙於旬氏和郤氏的態度,沒有其餘人明確反對,不得不進行妥協。


    郤至沒有好臉色地問道:“中軍將所說的可惜,是什麽意思?”


    欒書反問道:“注定獲得勝利的突襲,列國要占大便宜。”


    這個說法讓郤至愣了一下,頷首說道:“確實是便宜他們了。”


    情況擺明就是那樣。


    秦國的主力出征,不說腹地空虛,其它地方也空虛得很,選擇這個時候殺進去不會遭遇到強有力的抵抗。


    智罃揶揄說道:“幸好秦國很窮。”


    沒有人給麵子發出笑聲,看上去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需要思考的地方。


    他們是不是忘記了一點,比如請示晉君壽曼?


    忘當然沒有忘。


    晉君壽曼近來可謂威風凜凜,沒日沒夜與眾諸侯舉行飲宴。


    眾位卿大夫將選定的結果上報給晉君壽曼,沒有什麽波折獲得了通過。


    對於晉君壽曼來說,隻要能夠獲取勝利,不管是以什麽樣的方式,他都能夠獲得愉悅感。


    樓令收到迴複是在送去請示的三天之後。


    而這已經是他們戰勝敵軍的第五天。


    獲得允許的樓令,他沒有選擇當天立刻拔營進發。


    “戰俘都已經安置妥當了嗎?”樓令比較關心這個。


    這一戰,他們一共抓獲了將近四萬的俘虜。


    敵軍加起來七八萬,抓到四萬個俘虜,其餘不是戰死就是逃脫。以抓獲到的戰俘來講,四萬顯得不多不少。


    這四萬名俘虜,樓令能夠得到其中的六成,剩下由參戰的各個貴族去分。


    同時,樓令獲得的那六成,戰事結束後要給晉君壽曼上貢其中的四成。


    當然,免不了要分潤一些給幾位卿大夫,真正讓樓氏能夠拿到的俘虜大概是一開始的四成左右。


    哪怕是四成,樓氏在這一戰就能夠獲得一萬左右的人口。這些戰俘,他們肯定是要作為奴隸,什麽時候能夠在樓氏勢力範圍變成自由身,看他們的表現了。


    當天,樓令召喚來列國貴族,告訴他們獲得西進允準的消息。


    列國貴族聽後發出歡唿聲。


    好些來自列國的貴族,他們打了半輩子的戰爭,沒有一次像這次那般取得收獲。


    樓令不管是個人武力,還是指揮軍隊作戰,表現出來的就是武德充沛。


    現在,他們還親自經曆了樓令在戰利品分配上的公正,非常願意給樓令效力的同時,士氣亦是在最為頂峰的時刻。


    一位能夠帶著打勝仗的主將,他還顯得很公道,誰不願意賣力呢?


    現場當然又是一陣馬屁如潮。


    經過這一次,樓令的口碑一定會在列國樹立起來,日後有所召喚的話,想來列國的貴族會很樂意助拳。


    對樓令的好處不止是諸侯會盟的戰事方麵,家族與家族在日常的交流或是貿易,隻要樓氏不幹太過分的事情,他們一樣樂意賣樓令麵子。


    比樓令更有操作空間的那些卿位家族,他們在崛起階段基本也是相同的做法,也就是博取眾貴族的好感,好方便在各方各麵進行操作。


    隻不過,成了卿位家族之後,後裔越來越傲氣,他們麵對國外貴族已經沒有了謙遜,相反認為願意講道理就是在進行讓步了。


    認真而言,樓氏某天發達,一代、兩代、三代……之後,想來也會變成那樣。


    說白了無非就是,生長在蜜糖包裹環境下的人,大多會將得到的待遇視作理所當然,再去輕視任何比自己身份低的群體。


    不能說他們錯了,根由在於絕對大多數人無法幫助到他們什麽,互相之間又怎麽保持平等呢?


    當夜,樓令通知他們可以西進,需要連夜做好開拔的相關準備。


    翌日。


    興奮了一夜的聯軍,他們在東方破曉那一刻拔營,士氣高漲地向西南方向行軍。


    “父親。”樓小白沒有與樓令同乘,特地追上來請示道:“請父親允許我率軍充當前鋒。”


    樓令問道:“你知道充任前鋒需要做的事情嗎?”


    作為父親的樓令很願意創造機會來鍛煉自己的兒子,可是萬般不敢拿戰爭當遊戲。


    樓小白信心滿滿地說道:“遇水搭橋,逢林開路。”


    這都是樓令作戰筆記上的內容,一直有在學習的樓小白當然有概念。


    問題是什麽?光知道“遇水搭橋,逢林開路”遠遠不夠,還要懂得怎麽去搭橋和開路。


    自然不用樓小白親自動手,他卻是要懂得選擇行軍通道。


    樓令看了樓小白,直至將樓小白看得心裏發毛,才說道:“為父準了。”


    “……”樓小白說到底就是年輕,本來信心滿滿,一下子變得不是那麽自信了。


    隻不過,請求已經說出口,還得到了允許,哪怕出現信心上的動搖,一定不能退縮。


    樓令等樓小白離開,示意馭手追將戰車駕駛到邊上停下來。


    “將樓森和樓見召喚過來。”樓令吩咐一直跟在身邊的護衛。


    沒有多久,樓森和樓見到來。


    樓令對他們進行了相關的吩咐,不是讓他們直接去輔佐樓小白這位世子,隻是讓他們在必要的時刻幫忙擦屁股。


    類似的事情樓森做得最多,有著很豐富的經驗。


    也就是說,樓令雖然沒有一直在樓小白身邊,但是一直在進行一位父親的關愛。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樓氏要進行發展,樓令很難在親情與事業進行平衡。


    至於說兩者兼顧之類?有過相關經曆的人,他們才知道想要兼顧多有麽艱難!


    那是事業陷入發展停滯狀態的狀態,哪有高速發展事業還能夠去兼顧其它的呢。


    聯軍向西推進,樓令有一個主要的要求,那就是:快!快!快!


    倒不是怕秦軍主力迴防,怕的是秦人丟家舍業逃進城池或山林。


    因為需要足夠快速的關係,樓令自然會催促再催促,他沒有製造人為的危機感,隻是給眾人一種去慢了就什麽都搶不到的概念。


    這無疑給充任前鋒的樓小白增加了很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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