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君壽曼敢下達那樣的命令,一定是腦子壞了。


    那可是所有卿大夫,他們所在的家族,實力目前占了晉國的四成左右!


    一個國家四成左右的實力說起來或許不直觀,了解到郤氏、旬氏、範氏、欒氏、韓氏、邯鄲氏加起來一共能夠征召出七萬以上的大軍,基本上也就清楚怎麽迴事了。


    那是由“大夫”、“士”和“徒”組成的軍隊,並不是沒有經過訓練農夫組成的軍隊。兩種雖然都叫軍隊,前者在水平之中,後者則基本是烏合之眾了。


    晉君壽曼或許能夠征召出一支軍隊,數量方麵也許還會很可觀,問題在於他向太多家族征召部隊,由一個個中小家族組成,不止成分會很雜,質量絕對無法跟卿位家族的部隊相比,甚至連指揮係統都沒得比。


    畢竟,卿位家族一直在擔負各種事項,幾乎每一場國戰或是私戰都有參與。他們還有成熟且配套的指揮係統,一再獲得考驗並證明過自己的實力。


    所以了,即便是晉君壽曼能夠征召出十萬以上的軍隊來與卿位家族對抗,其結果仍舊能夠事先預料到,也就是卿位家族將成為對抗的勝利一方。


    樓令站起來,走到了中間通道的偏左位置。


    今天,誰都沒有披甲進入宮城,腰間有一把劍則是常例。


    樓令筆直站立,右手捏在劍柄之上。


    話說,樓令這是在幹什麽?


    那隻是樓令履行司馬這個職務帶來的義務,準備著進行秩序維護。


    秩序包含了許多,能夠將維持君權神聖也算在其中。


    晉君壽曼的目光一直鎖定在樓令身上,看到樓令有所行動,滿意地點了點頭。


    在場的卿大夫自然也將樓令的舉動看在眼裏了。


    有卿大夫因為樓令的舉動而產生劇烈的排斥嗎?或許是有的。


    隻不過,多數卿大夫對樓令的表現會持正麵態度,原因是坐在什麽位置上就該去盡那一份職責。


    要是樓令收到晉君壽曼的明確信號給選擇無動於衷,相信所有的卿大夫會看不起樓令這個人,認為無視官職的責任,並且其實沒有擔當。


    實話實講的情況是,人性之複雜也就體現在那裏了。


    晉君壽曼似乎是因為有樓令的站台,變得更加有底氣,說話變得更大聲不提,重提了之前的幾個要求。


    “君上,一時間調動那麽多的職位,恐怕會造成混亂。”欒書認為自己完全是出於公心,又說道:“再者說,您要任命的相當多人,他們既不是公族,亦沒有立過什麽功勞,實在不合適坐在那個位置上。”


    晉君壽曼裂了咧嘴,問道:“旬氏、範氏、邯鄲氏同樣不是公族吧?”


    這一問,旬庚、士燮、智罃和邯鄲旃明顯變了臉色。


    欒書沒有給晉君壽曼講解旬氏、範氏、邯鄲氏(趙氏)為什麽會坐上晉國的卿大夫職位,那些都有寫在《乘》這部晉國的史書裏麵。


    哪怕晉君壽曼沒有看過晉國的史書,總該有人給他補上那些課程,私底下質疑旬氏、範氏和趙氏為什麽能夠坐上卿位也便罷了。


    晉君壽曼在這種場合當作例子,公開進行出來提問,想來旬庚、士燮、智罃和邯鄲旃應該心裏一抽一抽,再產生不好的情緒了。


    隻不過,以前壽曼作為公子的時候,一連貫表現出極度的自我,成為一國之君顯然變得再無忌憚,還真的就是敢直接講出那樣的話。


    要是欒書一心為公,他現在應該站出來,趕緊強行解釋晉君壽曼為什麽會那樣說。


    然而,欒書安坐著,乃至於有點看戲的架勢。


    樓令的視線轉移到了韓厥身上。


    韓厥除了表現出對趙武極大的愛護之外,一直以來也是一副一切為了晉國的做派,是不是該在這種時候出來做點什麽?


    然而,韓厥地頭眯著眼睛,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些人……,國外的威脅很實際,怎麽就不能團結對外?光顧著內鬥了。”樓令也就是想一想,不會有任何的表態。


    其實,那是晉景公開的一個壞頭。


    晉景公屢屢在晉國麵對外部威脅的情況下,借機用來鏟除內部他認為有威脅的家族或個人,是不是無法去責怪眾人對內鬥遠比重視外部威脅了呢?


    講一個很實際的事實,晉國外部的威脅,威脅到的是整個國家,對於某個家族所能產生的威脅被平攤掉,壓根就無關家族的生死存亡。


    那樣一來,能夠怪多數人對外部威脅關注,更關注自家的生死存亡了嗎?


    任何環境都是共同打造,權勢夠大那些人的一舉一動,所能產生的影響遠超普通人。


    既然是當權者帶頭塑造某種環境,產生了什麽不良後果,能責怪誰啊?


    現場氣氛變得比樓令剛來的那會還要糟糕。


    卿大夫們沉默下去之後,隻有晉君壽曼在滔滔不絕。


    “寡人的意思就是那般,你們讚成還是反對?”晉君壽曼說完,瞪大眼睛掃視現場所有人。


    郤錡率先站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著,發出一聲冷哼,邁步直接離開。


    緊隨其後的人是郤至和邯鄲旃,兩人一言不發離去。


    “他們……”晉君壽曼被弄得很憤怒,能看出還比較手足無措,指著仍舊留在現場的卿大夫:“你們……”


    “臣還有要務。”欒書也站起來,行禮說道:“請君上仔細思量,下一次再議。”


    旬庚隨同站起來,朝晉君壽曼行了一禮,追上欒書一起離開。


    “你們不走?”晉君壽曼似乎被氣笑了?


    士燮和韓厥站起來,無聲對晉君壽曼行了一禮,同樣給走掉。


    “看看,看看!”晉君壽曼對樓令第二次說道:“這便是寡人的卿大夫。”


    認真來講,樓令有些納悶自己目前的定位。


    說是被晉君壽曼當成心腹近臣吧?在樓令看來指定不是。


    提問有沒有能力跟卿大夫對抗?且先不論樓令敢不敢的問題,肯定是沒有那個實力。


    “君上,臣……”樓令話到一半,被截斷了。


    “哦,對,你跟旬氏和範氏都是姻親,與郤氏交好,不大可能站在寡人這一邊。”晉君壽曼說得很直截了當。


    幹嘛啊!


    這是得罪了卿大夫還不夠,連帶手裏有權的人都想得罪個遍?


    樓令臉頰一抽一抽,心想:“這人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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