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君獳不可能沒有把樓令當外人。


    今天,晉君獳召喚樓令入宮,旁聽軍政大事卻也不是什麽巧合,不過是晉君獳在權術上的一種運用。


    這種事情需要臣子自己去思考一國之君的用意,往往是想越多就更加容易對君主產生畏懼心理,臣子再最終成為君主的提線木偶。


    帝王心術,莫過如此了。


    樓令見杞國使節的事情沒有什麽好說。


    本就是雙向奔赴,一旦晉君獳這邊沒有問題,其餘什麽都不是障礙。


    而晉君獳其實很難阻止樓令認祖歸宗。


    晉君獳能夠做的就是重新審核樓令這個人,思考給樓令設置什麽天花板。


    “不出意外的話,我明年開春就去‘淳於’。”樓令所說的‘淳於’是杞國當前的都城。


    杞國現在有兩塊勢力範圍,一塊比較小的勢力範圍在泰山的西南方向,另一塊勢力範圍則是在灘水周邊。


    因為受到來自魯國的極大威脅,杞國才從泰山進行舉國遷徙,搬到了灘水周邊。


    而魯國可能是還要臉的關係,哪怕已經侵蝕了杞國在泰山西南的很多土地,他們並沒有宣布當地歸於魯國,以至於土地被魯國控製,明麵上土地卻是仍舊歸屬於杞國。


    由於杞國的兩處勢力範圍並不相連的關係,他們現在的鄰國比誰都要多,齊國、魯國、牟國、介國、莒國都是杞國的鄰居,算起來是僅次於魯國了。


    是的,魯國的鄰國最多,隻不過那些國家大多為袖珍型的小國,稱得上大國的鄰國有衛國、宋國、齊國,中型國家則是曹國和莒國。


    那個莒國為東夷體係的一個國家,他們在百多年前才正式得到接納,名義上屬於諸夏的一份子。


    樓令與杞國使節約好時間去“淳於”的時間,隨後也就分別了。


    杞國使節自然是離開宮城,迴去自己的下榻之所,什麽時候歸國則是看晉君獳的意思。


    樓令卻是沒有馬上離開宮城。


    “武一直提到和你練習射箭的事情。你要是有時間,可以時常入宮來找武。”晉君獳決不是簡單的說樓令可以多來陪一陪趙武的事情。


    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趙武的直係族人將會在這一次覆滅中被殺死?


    晉君獳要的是控製趙氏,其中包括削弱趙氏。


    有邯鄲氏自己脫離趙氏,恰是邯鄲旃的選擇,讓邯鄲氏從晉君獳消滅名單中消失。


    因為邯鄲旃那樣做,他已經失去了繼承趙氏遺產的資格,對晉君獳來講自然也就沒有了威脅。


    甚至因為邯鄲旃那樣做,他對晉君獳來說有了新的利用價值,比如必要的時候控製邯鄲旃來穩一穩趙氏的盟友們。


    “讓我跟趙武接觸,是安排我當保駕護航的角色?這不更說明晉君獳的意圖了嘛。”樓令嘴裏答應下來,下的決定卻是沒有必要少跟趙武接觸。


    畢竟,晉君獳都給趙武寫好了人生劇本,誰接觸趙武都會在劇本中擔任角色,也就等於進入晉君獳控製的人員名單之中。


    樓令出了宮城,上車之後一直迴首看宮城。


    那大開的城門仿佛一張巨口,好像隨時隨地等著吃人。


    “家主,韓氏之主在客廳等待,他已經等了將近兩個時辰。”


    樓令還沒有邁進家門,聽到了這個匯報。


    這讓樓令根本沒有時間換身衣服,直接來到客廳了。


    “新中軍將。”


    “司馬。”


    韓厥起身,走向樓令,說道:“出去走走?”


    看來,待在這個客廳將近兩個時辰,有點把韓厥憋壞了。


    兩人來到室外。


    隻不過,樓氏在“新絳”的家宅占地並不大,同時不存在花園之類,其實沒有多大空間用來散步。


    一開始,韓厥講的都是垃圾話……,不是罵人,就是跟他過來的目的沒有關聯,直至兩人來到一個涼亭停歇,才算是進入正式的話題。


    “司馬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怎麽看?”韓厥問道。


    樓令心想:“盡管咱倆已經成為朋友,隻是這樣問……,是不是有點沒腦子?”


    韓厥說道:“我知道這樣說很突兀,隻是不吐不快。”


    然後,韓厥講了很多看不慣的事情,內容基本就跟公族圍攻趙氏有關。


    要是諸夏有鬣狗和禿鷲,韓厥一定會將他們形容為鬣狗或禿鷲。(春秋時代的諸夏沒有禿鷲)


    樓令隻是在安靜聽,還會詳細觀察韓厥的表情。


    “他是不想看到內亂,還是因為趙氏對韓氏有恩的關係,厭惡那些正在瓜分趙氏的人?”樓令心裏承認自己看不懂。


    從神態來看,韓厥倒是有情緒失控的樣子。


    韓厥估計是真的情緒失控,否則來跟樓令講那些,一點都不合適。


    所以,樓令又不得不想:“難道我嘴巴嚴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


    正當樓令有些走神的時候,聽到一句話重新將注意力拉迴來。


    “君上將趙孟留在宮城,想來是不想對趙氏趕盡殺絕。”韓厥剛才壓根沒有注意到樓令走神,繼續往下說道:“司馬可還記得欠厥一個承諾?”


    所以說吧?欠什麽都都別欠人情!


    樓令說道:“自然記得。”


    “我雖然猜測君上有等趙孟長大,再複立趙氏宗廟的可能,隻是……由於孟姬的關係,以及很多原因……”韓厥越來越難以啟齒的模樣。


    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孟姬已經瘋了。


    韓厥說的“很多原因”就是各個公族吃下了趙氏的東西,他們一定會阻止趙氏複立。


    “還請司馬屆時相助,韓氏與趙氏必定竭力報還!”韓厥說道。


    樓令可不敢答應,反而問道:“新中軍將為什麽認為令能夠幫上忙?是因為我的妻子來自旬氏,姐姐嫁給了範氏?”


    韓厥要是敢迴答“是”的話,隻能說哪怕樓氏會成為韓氏的敵人,樓令都必須馬上跟韓厥絕交。


    “不、不、不不不!”韓厥一邊說著,一邊猛搖頭,再極其認真地說道:“厥認定司馬決不止步於司馬,樓氏必在卿位有一席之地。”


    那麽就是說,韓厥很看好樓令,並且承諾韓氏在某一天都幫助樓氏獲得卿位?


    目前的韓氏一點都不起眼,他們連一個正式的卿位都沒有。


    樓令不會去問韓氏憑什麽有信心幫助樓氏獲得一個卿位,隻是說道:“君上讓我多與趙孟接觸。”


    韓厥聞言先是大喜,隨後……,很快卻是又皺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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