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來說,樓令在出征齊國期間取得那麽大的收獲是一種意外,不要想著每一次出征都能夠取得那種成績。


    事實上,樓令能夠在立功之後獲得那些賞賜,主要是跟晉國當前的格局有關,並不是單純因為立下了“不朽”級別的功勞。


    晉國在“邲之戰”丟掉了天下霸主的寶座,甚至連中原霸主的地位都出現動搖,恰是最應該鼓舞國中人心,使得舉國上下士氣得到振奮的階段。


    所以了,樓令有點被當成了典型的樣子,並且不是沒有其餘人獲得豐厚的賞賜。


    “‘呂’地位於汾水西岸,有著大片的平原。之前的封君已經開辟出兩萬畝左右的農田,隻是灌溉體係還有所欠缺。”


    “生活在這一片區域的人,大概有八千餘?大部分是奴,君上並沒有遷徙走人口,他們以後應該是屬於樓氏了。”


    “你這一次……收獲真的大啊!”


    智罃盡管是智氏的世子,還是羨慕到不行。


    所謂世子,便是某家族小宗的家主之位繼承人,有這種身份的人在目下非常多。


    說白了就是,老樓家也有世子,隻要是有大夫爵的貴族,他們定下的繼承人都能稱唿為世子。


    比起茫茫多的世子,大宗之主的繼承人……,也就是有宗子身份的人才是少數。


    各個姓……,如姬姓,成為大宗的家族並不多,一國之主反倒是最大的宗族之主,國內同姓且有血緣關係的那些封君之家,他們要是沒有多塊封地用來開枝散葉,其實也是國君的小宗之一。


    郤氏和韓氏開始開始立宗,隻要晉君獳夠敏感的話,他就能夠發現郤氏和韓氏有獨走的野心,要自己開宗立祖了。


    晉君獳到底是發現了沒有?反正不見他有做任何反應。


    至於旬氏、範氏或趙氏?他們不是晉國的公族,立宗反倒是一種正常現象。


    樓令名下有了兩塊封地,講道理也有了“立宗”的資格。他要是將“平陵”或“呂”封給某位族人,其實也就完成了“立宗”的步驟。


    當然了,樓令不可能將某塊完整的封地移交給族人,任是立下多大的功勞都不行。


    開枝散葉的話,一般是給子嗣完整的封地,給非子嗣的親戚分封極少見。


    智罃見樓令忙完,問道:“你聽說了嗎?”


    樓令其實沒有真正忙完,等一會要見“呂”地的一眾皂、胥,聞言卻是看向智罃,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趙氏要多一個邯鄲氏了。”智罃說道。


    啥玩意?


    樓令還以為早就有邯鄲氏了,哪曾想到並沒有。


    “趙氏的旃謀求‘邯鄲’已經很久,他在上次犯錯之後就是躲到‘邯鄲’去了。這一次獲得了卿位,君上有意敦促趙氏將‘邯鄲’正式給趙旃。”智罃說那些話的時候,臉色很是耐人尋味。


    講道理,哪怕晉君獳是一國之君,趙氏內部的事務,怎麽輪得到晉君獳去插手?


    哦……晉君獳有妹妹嫁給了趙朔!


    在趙朔病逝之後,孟姬確實是有資格對趙氏事務進行幹預,別說趙武這個名義上的趙氏之主跟孟姬長久一塊生活在‘下宮’了。


    所以,孟姬不止能夠用自己的名義插手趙氏內部事務,她還能夠借趙武這個名義上的趙氏之主發號施令。


    智罃不知道是幸災樂禍,又或是惋惜,臉色非常複雜地說道:“趙氏要內亂了。”


    樓令有些不能理解,提醒道:“現在最富庶和人口最多的土地被趙同、趙括和趙旃拿捏在手裏。哪怕趙旃被分化,隻要趙同和趙括不發生爭鬥,趙氏的七成實力就是被兩人拿捏在手裏。”


    有那麽一件事情,晉君獳不是鼓勵郤氏去爭奪“溫”地嗎?郤至倒是發起了衝鋒,奈何強如郤氏依舊拿趙氏沒有辦法。


    郤至為了這件事情沒少忙碌,一度還跟趙括發生了直接衝突,到最後卻是郤氏先軟了。


    不太好說是郤氏察覺到了晉君獳的用意,又或是郤氏覺得一旦跟趙氏打起來會兩敗俱傷,總之出現了郤氏少有的退讓。


    搞得郤至沒了“蒲”地的管理權,結果“溫”地又沒有拿到手,落得兩頭空。


    說起來,樓令已經很久沒有跟郤至正經聊過天,倒不是樓令在躲著郤至,或是郤至覺得沒臉見人,純粹就是郤至很忙碌的樣子。


    智罃要講話,看到有一大群人過來,很識大體地退到了一旁。


    前來的這群人,他們是“呂”地的皂、胥或“士”。


    其實,他們得知“呂”地變了主人,老早就在等著新主人到來,一聽到樓令來了的消息,礙於沒有得到召喚無法聚攏起來而已。


    “拜見家主!”


    這一群人,皂和胥雙膝跪地,“士”則是單膝跪地,真就是用拜見的方式。


    樓令並沒有立刻讓他們起身,開口說道:“該帶的東西,可帶了?”


    每一塊土地更換領主,一般原崗位的人不會被立刻擼掉職位,他們也就必然要有一個新的認主過程。


    不是那麽整齊的迴應聲響起,紛紛表示已經做好了事先準備。


    “起來吧。”樓令這才讓他們起身。


    起來的眾人很自覺地分成兩個隊列,沒有爵位卻有公職的人站一列,有爵位卻是沒有公職的人站一列,看上去顯得極為涇渭分明。


    在智罃的見證中,第一批進行效忠的便是“士”階級的這些人,樓令持劍抵在他們的左肩,每一名“士”發出效忠的誓言,隨後樓令再將準備好的肉割一塊進行賞賜。


    這一套流程有個術語叫“割獻之禮”。“割”是樓令行使“執宰”權力,“獻”是他們給樓令獻上忠心,統屬關係也就那麽確認了下來。


    沒有公職的人員,也就“士”夠資格來進行“割獻之禮”,像是“徒”則是不夠資格了。


    那個“徒”階層並不是因為人員眾多才沒有“割獻之禮”這麽迴事,純粹就是他們距離成為一名有大夫爵的貴族還挺遙遠。


    因此說“士”是準貴族,一點也沒有錯。


    樓令一直在記給多少“士”割了肉,等最後一名“士”的禮儀流程走完,停在六十八這個數字。


    那些“士”包括了一個“伍”的“下士”,一個“兩”的“中士”,以及一個“卒”的“上士”。


    所以,別看有那麽多“士”,樓令知道能夠在“呂”地征召起來的私軍,數量根本不可能超過千人。


    這樣也對?畢竟“呂”地的總人口就是不到八千,能夠征召出近千私軍,數量其實不算少了。


    樓令並沒有調整他們名下土地的意思,該講的一些話卻是不能漏了。


    沒有太特別的話,單純交代他們管理好自己的家族,該交稅就交稅,隨時做好被征召的準備。


    其中一個叫呂樂的人大著膽子問道:“家主,明年有戰事嗎?”


    樓令哪裏知道會不會有戰事?他卻也沒有訓斥,笑嗬嗬地說道:“既然樂這麽迫不及待,得到征召之後就看你的表現。”


    呂樂見樓令記得自己的名,激動倒是沒有多麽激動,隻是之前僅僅是規則上的統屬關係,僅是因為樓令記得他的名,使得他下決心得到命令一定要用心辦好了。


    有人開口說話,樓令願意打成一片,肅穆的氛圍盡管被打破,氣氛卻是變得好了許多。


    “真看不出令是新進崛起的人啊……”智罃心想。


    每一個家族都會有屬於自己的風格。


    比如,趙氏在趙盾時代就是極其講秩序的一個家族,那種對秩序的追求,甚至讓趙氏一度陷入仿佛白色恐怖的統治之中,然而趙氏卻是在數十年內實力翻了起碼三倍。


    然後,因為郤克個人風格的關係,郤氏眾人開始無限向郤克的做事方式靠攏,體現出來的就是極其頭鐵且囂張的那種風貌。


    在接下來,樓令又接受眾多皂和胥的效忠,隻是這一次沒有割肉給他們,僅僅是進行言語上的勉勵。


    “我不管你們以前怎麽做事,以後隻能有我的風格。”樓令這是在明示:無論他們之前做錯了什麽,一切都隨著封地更換主人而一筆勾銷,再犯錯則必然遭到嚴懲。


    呂樂帶頭應道:“唯!”


    一眾人也就跟著應了下來。


    隨後,樓令點名樓黑豚以及趙錡,吩咐道:“你們帶人巡視,一路將所見所聞記下來。我好看看有什麽需要做出調整。”


    剛剛歸到樓令之下的那些人,他們多少是有些擔心的。


    領主更換這麽大的事情發生,怎麽可能一切照舊?肯定是會出現新的改變,隻是看改變大不大而已。


    “家主會挪動各家的食邑嗎?”呂武悄聲問。


    呂樂扭頭看著呂武,低聲問道:“你偷偷占了土地?”


    即便是有,呂武也不敢承認,急忙搖頭。


    “你要知道現在的情況跟以前不一樣。以前是邑宰在管,現在可是有家主。如果你幹了什麽逾越的事情,我的建議是主動奉獻出來,不要等著家主進行處理。”呂樂給了一個建議。


    呂武沉默以對,心裏想著:“且看看情況。家主真的進行處理,再交出去。換作沒有人被處理,憑什麽隻有我交出去?”


    另一邊,接受完皂、胥效忠的樓令,他接下來要親自巡視一下新封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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