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了嗎?


    郤克隻知道有齊軍殺到了營寨在拆營寨,認定智首實在無能,迴收本屬於自己的指揮權而已。


    恰是因為郤克惱怒智首讓齊軍殺到己方營寨,故意不派人通知智首就收迴指揮權,真有羞辱的意思在內。


    這件事情等戰後互相說清楚,智首說明自己為什麽那樣做,郤克也就需要進行道歉。


    隻不過,兩人會不會在事後進行溝通,著實是存在很大的疑問。


    原因是,認定受到侮辱的智首不會主動找郤克,郤克大概率不會找智首主動過問。


    總之,戰局的發展便是那般。


    同時,晉國的郤克和智首心中出現了芥蒂,另一個士燮則是決定學旬氏讓範氏進入蟄伏狀態。


    陷入重圍的齊軍並不害怕,他們仍然是保持一種極為亢奮的狀態。


    郤克麵對這樣的齊軍,眉頭皺起來了,說道:“向前。”


    戰車的馭手得到吩咐,遲疑了一下下,說道:“家主,敵軍……”


    郤克喝道:“向前!”


    同車的樓令將手裏的弓放好,換成手持塔盾。


    郤克這一乘戰車單獨朝前,齊軍那邊看到之後騷動了起來。


    “這……太魯莽了啊!”樓令有種不好的預感。


    敵軍那麽亢奮,要知道人在亢奮狀態中極其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郤克這樣做真的是太冒險了。


    樓令沒有開口勸,心想:“誰能勸得動中軍將呢?”


    在齊軍陣列的高固當然看到了單乘而出的晉軍戰車,也看到了站在戰車上的郤克,張口就調侃:“郤克匹夫,你家欄柵用的木頭不錯。”


    郤克陰沉著一張臉,喊道:“薑固,你迴不去了!”


    什麽薑固?


    高固是齊國公族,齊國的國姓則是薑姓。


    以當代的習俗,男子稱氏不唿姓,一旦連姓帶名一塊喊,其實就是在罵人了。


    高固立刻臉色變得鐵青,用手裏的長戈指著郤克,想要邀請單挑,猛然間下意識看向樓令,邀請單挑的話重新咽迴去。


    而在這時,有一名齊國的貴族突然間對郤克射出一箭。


    樓令一直在眼觀八方耳聽六路,有人射箭的第一瞬間用盾牌護住郤克,同時一腳將馭手撂倒。


    倒在車內的馭手有些懵逼,仰頭傻愣愣地看著樓令,像是在問:你幹嘛?


    郤克等被護住以及聽到箭矢被盾牌擋住發出碰撞聲,才意識到有人朝自己射箭。


    “高固!!!”郤克看上去怒發須張。


    樓令看向箭矢飛來的位置,看到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又在挽弓,將手裏的盾遞給剛站起來的馭手,很快換成弓,又極短時間內射出一箭。


    剛才的不少人都看到哪裏在向郤克射箭,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名少年身上,幾乎所有人都是感到難以置信。


    朝晉國的中軍將射箭?這是哪一個家族的人,竟然這麽勇敢……,或者說不考慮後果。


    樓令剛才射箭並沒有將那個少年射殺,隻是瞄著少年的肩膀射,一箭卻是射得少年翻身跌落下車。


    周邊的晉軍在看到有人朝自家的中軍將射箭之後,一個個先是發愣,隨後進入怒火萬丈的心態。


    那可是單乘向前,擺明不是一種進攻姿態。


    兩軍的主將進行互罵,身份地位高的人都不敢隨意摻和進去,竟然有人幹出偷襲的操作?


    那不止是對晉國的中軍將射箭而已,還是一種偷襲,踐踏了上位者的尊嚴,同時也是一種對禮法的藐視。


    在己方有人朝郤克射箭之後,其實高固也懵了。


    那真的是高固事先所沒有想到,也是他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這種事情出現,列國該怎麽看待齊國?


    今天有人無視尊卑,並且是使用偷襲的方式針對郤克,一旦沒有進行處理,天下諸侯以及權貴該怎麽看?


    同時,有齊人那樣對待郤克,是不是就等於晉人也能隨意射殺齊國的高位者?


    高固看著郤克,又看了看被射翻的那個少年,嘴唇一直抖動,想說什麽抖了很久,話根本說不出來。


    “進攻!!!”


    郤克真的要被氣瘋了。


    將這股齊軍包圍起來的晉軍早就在等待命令,一個又一個方陣開始推進。


    “你射殺他了嗎?”郤克問樓令。


    “隻是射傷。”樓令知道郤克不願意看到那少年死去。


    那個齊國少年對郤克射箭,箭射出來之後,其實已經不是該少年單單能夠承受,整個齊國都要給郤克和晉國交代。


    所以,活著的少年遠比死了的少年對晉國和郤克更有價值。


    向前推進的晉軍越過郤克的戰車,很快交戰在這個區域爆發了。


    剛才還極度亢奮的齊軍,發生己方有人朝郤克射箭的事情,隻要仍有理智的話,誰又不知道意味著什麽。


    射箭本身的問題不是那麽大,尤其壓根沒有射中郤克。


    這件事情最大的問題在於什麽?在於少年用偷襲的方式去襲擊單乘向前的郤克!


    本來是公平公正的對壘,輸贏其實不存在道德方麵的問題,出現偷襲就讓一切都變味了。


    當前中原的交戰又不是講究無所不用其極的時代,權貴之所以遵守交戰規則,不是他們不懂變通,純粹就是知道那樣對大家都好。


    有人成了一鍋粥裏麵的老鼠屎,那該怎麽辦?


    少年的命運已經被譜寫,他的家族會有什麽下場,看家族的實力,會有多少友人願意拉一把;哪怕家族不滅亡,最好的情況也是三代之內別想有族人能夠出頭了。


    在帶著真火發起攻勢的晉軍攻擊下,自覺理虧的齊軍抵抗得很無力,一個又一個方陣被瓦解,貴族不是被俘就是被殺,士兵的死傷情況更嚴重。


    高固一直在唿喊,試圖喚起齊軍的鬥誌,奈何一個人的音量實在有限,喊出的話被周邊的嘈雜聲覆蓋,離出十來米就沒有人能夠聽清楚他在喊些什麽。


    在這邊的交戰在進行。


    其餘方位,有幾股晉軍已經攻到了齊軍的本陣,還是國佐親自衝殺才讓戰線堪堪穩了下來。


    而國佐重新迴到後方,上去巢車一看,看到的是晉軍營寨那邊爆發了激戰。


    由於有層層煙塵的關係,國佐實在看不清交戰的狀況,也就無從判斷交戰態勢怎麽樣了。


    國佐知道整體戰局對己方很不利,上一刻還在慶幸衛軍沒有參戰,下一瞬間卻看到有新的晉軍從左邊轅門出營。


    正在出營的是晉國的上軍。


    士燮在得知郤克差點被射殺後,很清楚不做點什麽,事後必將被郤氏針對。


    所以,士燮先派人向郤克請命,得到允許也就率軍出營了。


    他們會先在營盤前麵整理隊形以及布好軍陣,還會遵從交戰規則,有人到齊軍這邊邀請派來新的部隊接戰。


    這完全就是在欺負齊軍,原因是晉國這邊出動一個中軍就扛住了齊國的中軍和下軍兩個軍團,僅剩下一個上軍當預備隊的齊軍怎麽來跟晉國上軍打?


    是的,中原能夠合法擁有三個軍團的國家,他們的編製也是:中軍、上軍、下軍。


    士燮這邊在忙碌。


    智首出營來到了郤克邊上。


    一個中軍將,一個中軍佐,兩人見麵之後沒有交談。


    樓令看到智首臉色不好,以為是齊人偷襲郤克的事情所導致,沒有進行多想。


    在智首剛來沒有多久,之前偷襲郤克的少年被郤武抓了過來。


    肩膀上插著一根箭的少年並非清醒狀態,看上去還被狠狠地揍了一頓,到底是被揍暈過去,還是怎麽著,無從進行判斷。


    郤克隻是看了一眼昏厥中的少年,揮揮手讓郤武帶下去。


    同時,郤克可算是看向了智首,抿著嘴盯了一小會,不悅地說道:“你這一戰很失水平。”


    本來打算隱忍的智首又被當麵羞辱,哪裏還忍得住?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中軍將被偷襲,實在是我沒有想到的事情。我指揮軍隊突破齊軍的中陣與右翼,再刻意將高固這一部分齊軍放過來。如果這樣是犯錯,想來天下間會有很多人想犯下這種錯誤。”


    這讓郤克愣了愣,隻是沒有因為誤會而向智首道歉,轉而問道:“我們應不應該俘虜高固呢?”


    郤克肯問智首的意見,自認為是已經翻篇,用這種方式表達歉意。


    智首其實了解郤克的性格,知道郤克用那種方式在道歉,盡管心中依舊不滿,有鑒於旬氏想要進行蟄伏的關係,自然不能咬住不放。


    “我認為不應該俘虜高固,至少在這一戰不能。”智首本來不用給建議,怕的就是郤克誤會自己不接受翻篇。


    郤克沉思了一小會,說道:“是啊,這一戰不能俘虜高固。”


    全程聽了對話的樓令,由於缺乏相關信息的關係,講真話就是不理解為什麽在這一戰要放過高固。


    郤克會那樣問,其實就是遭到三麵夾擊的齊軍全線瓦解,大批晉軍已經逼向高固所在的位置了。


    遭到全麵包圍的高固仍舊在高聲唿戰,可能是太激動的關係,人竟然被從戰車上甩了出去。


    跌落在地的高固腦子有些發懵,看到有晉軍向自己奔來,手中的戰戈已經不知道丟哪裏去,下意識撿起石頭就砸過去。


    講實話,挨石頭砸的晉軍士兵也懵了,停下腳步錯愕地看著高固。


    從地上爬起來的高固左右看了看,看到不遠處有一乘停在原地卻沒人的晉軍戰車,一瘸一拐地走過去登車,再甩動韁繩控製戰車動起來。


    高固根本不知道那乘戰車是郤克有意安排,更加沒有意識到一點,不是晉軍讓開通道的話,僅憑他一乘戰車以及少量跟上去的齊軍,他們壓根沒有可能突破重圍。


    當然,或許高固能夠猜得到,隻是不願意承認是晉軍有意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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