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令發現這一次兩軍推進的速度很急很快,在衝鋒過程中郤克一直在進行無意義的大喊大叫。


    那一刻,樓令想的是:“中軍將這是多恨齊國啊?”


    因為兩軍推進速度足夠快的關係,雙方的弓箭手臨陣也就射了兩輪箭矢。


    樓令放下手裏的盾牌,目光看向了郤克,等待下一步指示。


    “你持弓。”郤克眼角餘光能夠看到樓令視線移動過來。


    這……,車右和車左的職責不是調換了嗎?


    不過,樓令的射藝擺在那裏,擔當主力輸出顯然是更佳的選項。


    換成持弓的樓令左右看了看,一看之下察覺到不同。


    昨天的晉軍,用正常的速度衝鋒,沒有交戰就亂了隊形,遭遇兩次箭雨覆蓋則是出現混亂。


    今天被安排在第一“徹”的部隊顯然是來自郤氏的精銳,他們哪怕是跑了一段距離仍舊不喘息,尤其是將隊列維持得很好,明顯跟昨天有了比較大的區別。


    齊軍那邊也有了變化,起碼看不到明顯的亂象,衝鋒的時候也沒有遲疑。


    交戰又是進入到戰車相抗衡的階段,樓令曆來優先點名對方的馭手,吸引對方的車右保護馭手,再找到機會射殺對方的戰車主將。


    其實,樓令完全可以射殺戰馬,隻是不想敗壞名聲的話,最好不要那麽幹。


    總之,射人先射馬這一套在當前行不通,幹類似的事情多了,隻會得到一個勝之不武的壞名聲,遭到自己人的嫌棄和來自敵人的鄙夷。


    因為種種規則的關係,無論平時還是上了戰場,樓令總是感受到一種格格不入。


    沒有實力去改變規則,自然是去遵守規則,不是嗎?


    樓令察覺到了不對勁,齊軍那邊有三乘戰車過於針對,即便是馭手和戰車主將被射殺,車右接手馭車還是目標地衝來。


    “中軍將……”樓令進行提醒。


    郤克肯定也看出不對勁,大笑了幾聲,喊道:“技窮了啊!”


    那些朝著郤克和樓令所在戰車衝鋒的齊軍戰車,他們就是要用衝上來碰撞的姿態進行恐嚇,其實是在掩護後方的步兵方隊。


    為什麽說是在恐嚇?因為齊國根本承擔不起殺死晉國中軍將的後果。


    既然樓令已經意識到不對勁,肯定要解決隱患,接連點名有威脅的戰車,隨後手中換成一手持盾一手長戈。


    扛盾的同時舉戈,其實要看盾牌的重量,以及戰戈杆的長度。


    有個力學的基本常識,杆越長的武器用起來更加吃力。


    因此,不是誰都能一手持著塔盾,再另一手操作長戈。


    原先有威脅的三乘齊軍戰車被樓令極短時間內射殺了所有車組成員,暴露出了後麵氣勢洶洶的齊軍步兵。


    “技擊之士?”郤克顯得比較意外。


    樓令聽出了郤克語氣裏的意外,不由更加謹慎一些。


    所謂的“技擊之士”起源於齊惠公,隻不過僅嚐試相關的理念。


    什麽是“技擊之士”呢?用齊國的追求,其實就是收集擁有獨門絕活的勇士,可以是表現單獨的武勇,也能是團隊之間互相配合。


    樓令注視過去,看到那些所謂的“技擊之士”的武器五花八門,一度懷疑是看到了烏合之眾。


    如果不是剛才郤氏用了意外的語調,極可能會讓樓令真的以為是一幫烏合之眾,隨即在輕忽大意中吃了大虧。


    樓令射殺了幾名手持漁網的齊軍,必須承認齊軍的“技擊之士”真的是太會玩了。


    用漁網來對付戰車有用嗎?在不能射殺或進行衝撞的前提下,想生俘必須承認使用漁網就很合適。


    郤克挺慶幸自己戰車組裏麵有樓令,要不然今天不止要栽了,會再次受到齊國羞辱,再成為天下間最大的笑話。


    必須說,郤克心中有多麽慶幸,對齊國的恨意就有多重,臉部表情都變得猙獰了。


    周邊發現郤克有危險的幾個“兩”靠過來,他們在看到威脅解除之後,用非常兇殘的方式對齊軍展開報複。


    樓令就看到好幾乘己方的戰車直接對著齊軍戰車撞上去,刹那間產生極大的動靜,煙塵沒有來得及消散,後麵的步兵已經展開交戰。


    “郤克匹夫!”


    樓令剛射殺一名想投出魚叉的齊軍,聽到聲音轉身又是射出一箭,箭矢被高估的車右擋住。


    “你怎麽能夠射齊卿呢?”郤克當然聽到被罵,吩咐馭手往高估所在的方向衝,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射死太便宜他,要抓來狠狠地羞辱!”


    高固不給郤克機會,罵完就讓馭手改變方向,又有其餘齊軍堵住晉軍的去路。


    在其餘位置。


    晉軍與齊軍已經是步兵用“線列戰”的打法在較量,與之昨天不相同的是雙方有弓箭手一直在射箭。


    人有高矮胖瘦,軍隊自然也有精銳士兵與普通士兵的區別。


    精銳在什麽地方?更為令行禁止隻是基礎素質,掌握的戰技更熟練則是一個基本要求。


    普通的軍隊在進入“線列戰”之後不會射箭是他們不敢,怕的是對友軍造成誤傷。


    精銳部隊敢在進入“線列戰”之後繼續射箭,那就是他們有信心減少誤傷,哪怕出現誤傷也不至於讓己方部隊心生不忿或怨懟之下撤退。


    身處交戰區域的樓令隻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壓根不知道戰局的進展怎麽樣。


    換句話說,同樣身處交戰區域內的郤克,他一樣關注不到整體的戰局進展,能夠看到的隻有自己左近的區域。


    身為全軍主將,投身於廝殺之中,講實話很不應該,更像是擔當戰將的角色。


    隻不過,當前沒有那麽多戰爭藝術,君子之戰講究硬碰硬的同時,主將能夠做到的是戰術調動層麵。


    所以了,真正在指揮全軍的是智首這位中軍佐。


    “把高固放過來?”智首在問士燮。


    戰局的發展跟他們預想的不一樣,他們之前還以為郤克和高固會直接對上,著實沒有想到高固會避開郤克的鋒芒。


    當然了,智首並不篤定高固是刻意避開郤克,也許高固是在等待更好的機會。


    站在巢車上的智首隻看到高固領著一支精銳在針對己方的左方陣,那一邊的晉軍在高固所親領的齊軍攻勢下有崩潰的跡象。


    士燮盯著郤克所在的方位看了一小會,說道:“齊軍的中陣必然崩潰。”


    智首聽懂了,那是士燮認為可以將高固放進來。


    “通知中軍將。”智首對自己的家臣進行吩咐。


    怎麽通知?


    郤克的方位一直在變,晉軍與齊軍維持“線列戰”的交戰方式,派人去交戰場地告知很不現實。


    那麽,隻能是用既有的鼓號先吸引郤克的注意力,再讓郤克看到旗幟發出的信號了。


    樓令當然知道用來聯絡中軍將的鼓號節奏,聽到之後提醒郤克:“中軍將,中軍佐發來鼓號。”


    有一個“旅”以郤克所在這一乘戰車為矛頭,充當了晉軍的突破部隊。


    他們從開戰到樓令聽到聯絡郤克用的鼓號,過去約是三刻鍾的時間,一共摧毀了十三個齊軍的方陣。


    在這一段時間,郤克更多的時間是用來尋找高固的身影,奈何正在戰場上馳騁的戰車太多,到處都彌漫著煙塵,沒有來自高度的視野優勢,想要找到高固實在是太難了。


    郤克側耳傾聽了一小會,轉頭看向了己方的中央軍陣,眯著眼睛看了許久,著實看不清旗號的揮舞模樣。


    “紅白兩色的旗幟怎麽打的?”郤克大聲問道。


    樓令正在用長戈橫掃周邊的齊軍步兵,等待戰車鑿穿齊軍的方陣才轉頭看去,看到的是紅白兩色旗幟一直在朝己方的左翼揮舞。


    “什麽意思?”郤克一瞬間感到了困惑。


    當前是存在旗語了。


    又或者說,諸夏這邊到殷商時期,真的就在使用旗幟來發出信號。


    隻不過,相關的旗語都需要事先約定,隻能傳遞有事先約定的信號,並無法使用旗幟傳遞不在約定範圍內的信息。


    樓令隻負責講出自己看到的,怎麽進行判斷是郤克的事情。


    交戰進行了現代時間的約五十分鍾,各自第一“徹”的大多數方陣已經輪換,交戰範圍其實也是一直在增大。


    晉軍這邊到目前為止隻投入兩個“徹”約三個“師”的兵力,其中的一個“師”又兩個“旅”在己方左翼,擺明就是那邊的戰線更為吃緊。


    郤克因為有樓令的保護可以分神用來思考,問題在於想了有一小會,無法在“己方左翼吃緊”之外的信息猜出更多。


    “向齊軍右翼移動。”郤克吩咐自己的馭手。


    在這時,樓令不得不提醒道:“中軍將,齊軍的數量越來越多。”


    郤克當然知道周邊的情況,甚至察覺到己方步兵的體力消耗極大,一方麵突破敵軍的速度變慢,同時己方的傷亡也在增大。


    “我們這邊的齊軍數量多,其它方位的齊軍數量就減少。”郤克像是在說廢話。


    然而,郤克的那一句廢話有其內核,也就是:能夠擺在戰線前段的部隊就那麽多,扛住多數敵軍,有利於其它方位的友軍,達到了以少數牽製敵軍多數,再給己方多數兵力針對敵軍少數兵力的優勢。


    郤克這邊沒有正確接收到智首傳遞的信號。


    智首看到郤克正在帶著部隊向高固所在方位殺去,以為郤克懂了自己傳達的信息,下令調動己方左翼的部隊,就等著高固率軍前突,再被前後夾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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