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赤狄的晉軍以範氏為主力,打輸了自然是要損失慘重,戰事進展順利就不一樣了。


    盡管將一應戰利品上交給國君,隻要國君還想繼續坐穩位置,得到眾臣的愛戴,該守的規矩就不能無視,留下戰利品的四成便是規矩,多一絲半毫都算是破壞規矩,再讓國中貴族在下一場國戰中不認真出力。


    所以了,春秋時代的貴族,真的不是隻向下約束,上位者一旦敢無視規矩,他們一樣會遭到抵製。


    後麵的儒教,他們之所以追求複古,很大程度上就是在向往那種“公正”。


    今晚的夜宴是範氏在慶祝自己的大賺特賺,他們自然是一個個喜笑顏開。


    範氏邀請眾人過來,其實就是在含蓄地進行炫耀。


    他們在炫耀的同時,能夠看出也在極力避免刺激旬氏的一眾人,以至於整個炫耀看上去有那麽點扭扭捏捏的模樣。


    “這位便是戎右令吧?”士雃不知道什麽時候湊到了樓令邊上。


    樓令根本不知道士雃的身份,看到士雃笑得很友好,迴以善意的笑容,應道:“還未請教?”


    士雃笑得更友好了,說道:“雃。”


    在來參加夜宴之前,旬氏那邊肯定要向樓令交代一些事情,免得在宴會中有失禮的表現,其中就包括介紹了範氏一些核心成員的名諱。


    樓令在腦子裏找到相關信息,說道:“原來是雃大夫。”


    這位士雃在史書上其實找不到多少史料,他是士會的嫡次子,也是劉氏的先祖。


    就是那個劉邦的那個“劉氏”。


    所以,劉邦成了皇帝之後,宣揚自己是“禦龍氏”的後裔,其實說的就是範氏在夏朝時期幹的工作。


    這個“禦龍氏”是幹嘛的?夏朝衰落時,大禹的後代褒之二君化作兩條龍,現身夏帝孔甲的宮廷內。孔甲聽說劉累曾學養龍於“豢龍氏”,就命劉累養龍,因劉累養龍有功,孔甲賜他“禦龍氏”。


    範氏在商朝又成了“豕韋氏”,以至於後麵有人調侃劉氏,說老劉家是馴化野豬起的家。


    哪怕劉氏真的是馴化野豬起家,其實也是一件於民族有大功勞的事情。


    畢竟,現代人習以為常的一切,無一例外都是祖輩一代代努力的成果。


    要是在商朝開始專門負責馴化野豬,後麵曆朝曆代的人,無一例外都要感謝,原因是受惠了!


    樓令不知道士雃特別過來接觸自己是想獲得什麽,或是又為了什麽。


    其實,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地方。


    樓令現在的身份是國君的戎右,誰都不會故意跟他過不去,社交場合碰上了接觸一下,能夠成為朋友就更好了。


    這種事情不止會發生在樓令身上,連步毅都是相同的待遇。其餘的國君近臣,待遇也是一般無二。


    如果某人犯了罪,說不定國君近臣說說好話,嚴厲的處罰變成稍微懲戒,效果不就顯現出來了嗎?


    沒有犯事的話?有國君近臣時不時提一嘴,說得還是好話,起碼會讓國君在遇到選擇的時候記起那麽一個人,那人的機會不就來了嘛!


    因此,士會不會親自出麵,作為宗子的士燮也不好出麵,由嫡次子出麵來跟樓令應酬就挺合適的。


    當然了,士雃不會表現得太明顯,掌握適當的度,借今天認識一下,其餘的操作就日後等機會了。


    智罃作為樓令的舅哥,一些事情不得不提醒,等士雃離開後,才傾斜身軀往樓令這一側,低聲說道:“要謹言慎行啊。”


    不管誰都將樓令看作一個剛剛獲得高地位的人,事實上也是那樣。


    從底層打拚奮鬥上來的人,他們缺乏太多的社交知識,一時間也會遇到很多想要抱大腿或是進行利用的人。


    要是奮鬥上了去,很難免心態不出現改變,很多人就無法保持住心態,一再受到吹捧或是巴結,極可能就此心態就變得飄飄然了。


    容易飄的這一類人,他們基本上都會被坑,讓人坑了都還不知道怎麽迴事。


    樓令很清楚智罃是不希望自己掉進坑裏,對於智罃時不時進行提醒沒有半點反感,乃至於是心中感激的。


    情況就是那樣,一些人會在某人得意的時候進行規勸,真的就是持著好意;得到規勸的人,腦子不好使會以為見不得自己好,碰上了事才分得清誰真的在乎自己,誰又是跟著吃喝,又有誰巴不得自己早點倒黴。


    一場夜宴,哪怕是本來有衝突,過程中根本不會有人傻到給範氏找不痛快,心裏再不爽也僅僅是降低存在感而已。


    範氏的夜宴連續舉行了三天,直至演武到來的前兩天才算消停。


    得知範氏什麽情況的晉君獳還對幾名卿大夫調侃,說是範氏這一波簡直是賺大了。


    消息傳到範氏那邊,他們的做法是趕緊挑選禮物,找理由送給晉君獳,理由會很恰當,令人挑不出錯來。


    到了演武的當天,樓令早早就準備完畢來到宮城,與陸陸續續到來的眾人等著出城。


    “聽說範氏也送了一些禮物給你,都有什麽啊?”步毅不知道是沒拿樓令當外人,或是認為自己是樓令的恩主,反正沒看到有什麽客氣。


    從遣詞用字來看,明顯步毅同樣收到了來自範氏的禮物。


    樓令看似隨意地說道:“幾匹良馬,一些皮毛。你呢?”


    步毅一邊檢查車駕,一邊答道:“跟你差不多,約是多了一些玉石。”


    玉石嗎?樓令也收到了幾塊,隻是不懂品質。


    “赤狄那邊產玉石?”樓令問道。


    步毅卻是一直“嗬嗬”的笑,根本不迴答樓令的提問。


    某個家族要是掌握了玉石礦?其實就是跟金礦一個性質,乃至於比真的掌握了金礦還要誇張。


    畢竟,諸夏當前最硬的“貨幣”就是玉石啊!


    偏偏開采玉石礦還不像銅礦那般會受到限製。


    樓令看到晉君獳出現,同時也看到了跟在後麵的一眾大臣。


    今天,包括晉君獳在內,排除掉那些“仆”身份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戎裝的打扮。


    同樣是在今天,晉國趁著對赤狄的大勝舉行演武,特地邀請列國派人到場,本意上就是想一掃“邲之戰”之後的頹勢,告訴天下人:俺們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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