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身為他的妻子,才願意為自己做這些事不是嗎?


    他不能再當她是個隻會躲在後頭,需要自己保護的小丫頭,而是一個能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女人了。


    「多吃一點。」有些話說不出口,他隻能用行動來表示,見芝恩隻是吃著飯,也沒挾菜,便挾了口山筍到她碗裏。


    這個突如其來的體貼舉動,讓芝恩愣了好幾下,望向相公依舊嚴酷的俊臉,不禁受寵若驚,莫非是感謝她方才訓斥雲景行,才會主動為她挾菜?


    這麽一想,令芝恩臉色泛紅,甜滋滋地笑說:「多謝相公。」隻要能得到迴應,就算再微小,都能讓她勇氣大增。


    她不禁有些懂了,相公是個不擅長把感情放在嘴巴上的人,而是用一些小動作來表達,隻要細心觀察,一定可以更加了解他。


    靜默片刻,雲景琛艱澀地啟唇。「至於娘的事,方才你也聽景行說了,那都已經過去,我不希望再聽到有人提起。」


    芝恩見他不欲多談,隻好迴了一句「是,相公」,把所有的疑問又吞迴去。


    用過早膳,雲景琛便進了書房,一時半刻不會出來,她想了又想,既不好詢問當事人,隻好從堇芳口中探聽,希望得到答案。


    「二奶奶想知道什麽?」堇芳小心翼翼地問。


    「就是……相公和三房奶奶之間,曾經有一段過去……」她猶豫了半天,終於問出口。「那是真的嗎?」像堂弟妹那般的絕色女子,隻要是男人見了都會動心,何況相公又是正常男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堇芳這才放下心來,還以為主子是要問有關大太太的事。


    「哪來的過去,是二奶奶想太多了,三房奶奶不過是太夫人的外甥孫女,曾經來府裏陪伴過太夫人一段日子,上頭的長輩見了相當喜歡,因為二爺較為年長,本來就應該先娶,誰知她最後嫁的是堂少爺。」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聽雲景行的口氣,相公似乎也喜歡對方,並不像堇芳說的那麽簡單。


    「是啊!」堇芳點頭。


    芝恩隻要想到相公心裏有過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最後卻嫁給自己的堂弟,還要同住一個屋簷下,一定很痛苦。


    「二奶奶怎麽了?」堇芳見她似乎快哭出來了,連忙關心。


    芝恩搖了搖頭,她隻是替相公難過,更怕一輩子也無法取代對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讓相公喜歡上自己。


    待主仆倆走進小跨院,坐在石階上等她來到的亭玉馬上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


    「二嫂陪我玩……」


    「好,二嫂陪你玩。」芝恩暫時拋去煩惱,朝小姑笑說。


    睡到大半夜,芝恩感覺到躺在身邊的男人有了動靜,有些迷糊地掀開眼皮,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然後在昏暗的光線下,聆聽著腳步聲走到門口,最後開了門出去。


    天都還沒亮,相公要上哪裏去?是去書房嗎?


    芝恩來不及思索,身子已經跟著動了起來,迅速地穿上襖裙,套上繡花鞋,躡手躡腳地離開寢房。


    幸好今晚的月色明亮,一輪圓月就高掛在天上,還是可以看清天井四周,不至於需要摸黑行走。


    她左右張望一下,瞥見高大身影正往西側走去,趕緊尾隨過去,芝恩也知道不應該跟蹤,但好想多了解這個男人,隻有這麽做了。


    待芝恩見到他在那扇上了大鎖的小門前停住,不禁愣住了,大半夜的跑來這裏,難道裏頭真有什麽秘密?


    此時的雲景琛緊握著鑰匙,在門外站了片刻,這才打開大鎖,推門進入。


    「他進去了……」芝恩躡手躡腳地上前,不過隻敢躲在門邊,往裏頭偷看,其實裏頭什麽也沒有,隻是座很小的院子,一眼就可以看盡,就好像隻是為了將那口水井封在裏頭。


    雲景琛站得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地麵對那口水井,不知在想些什麽,但是那背影卻又是如此哀傷和悲憤……


    水井?


    腦中陡地靈光一閃,讓她馬上露出震驚的表情,還險些叫出聲來,急忙用手心撝住嘴巴。


    難道裏頭那口水井就是……


    芝恩依然搗著唇,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具流露傷痛的高大身影,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樣,難怪相公會特地把它封起來,隻因為不想看到它。


    娘的事……都已經過去了……


    根本就沒有過去,她可以肯定,那道傷害還深深地烙印在相公的心底,外表看不出來,裏頭卻流著膿。


    「相公一定不希望讓人瞧見現在這副模樣……」芝恩很想進去安慰他,但也知道現在還不行,隻會令他難堪,最好的方式就是當做不知情。


    她悄悄地迴到寢房,重新躺迴床上。


    究竟該怎麽做,才能撫慰相公的心呢?


    芝恩了無睡意,望著帳頂思忖,一個當娘的人,真的會狠得下心丟下三個孩子投井自盡嗎?她並不了解當寡婦的心情,會因為耐不住寂寞,而真的跟男人私通?


    這些問題在芝恩腦中盤旋不去,卻怎麽也想不通,如果是她,相公若真的發生不幸,絕對不會尋死或改嫁,不是為了貞節牌坊,也不是為了得到眾人的敬重和表揚,而是為了孩子。


    不管將來的日子過得再艱苦困難,她也要親手把孩子扶養長大,就像娘為了生下自己,寧可犠牲性命一樣。


    所以芝恩真的不明白婆母是抱著何種心情,選擇投井自盡這條路,當年究竟發生什麽事?


    就在這時,房門發出呀的一聲,被人推開來,她趕緊背過身去,感覺到相公輕手輕腳地上床,麵向外頭側躺,過了許久,都沒有動靜,似乎已經睡著了,芝恩才全身放鬆。


    她也累了,困意跟著襲來,不過睡得很不安穩,又作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夢,腦袋變得很沈重。


    第二天,芝恩見相公神色如常,她卻在窺探「秘密」之後,無法再以平常心看待,多希望他能把心中的憤懣、委屈,都跟自己傾吐,她真的願意傾聽。


    要到何時,他們才能成為一對相知相許的夫妻?相公才願意信任自己,肯對她傾訴心事?


    【第五章】


    五月中旬,由於一批鹽需要運送到銷鹽口岸販售,身為「運商」的雲景琛便帶著兩位庶出的堂兄弟出門。


    芝恩雖然不舍,但也隻能為他打包細軟,另外又放了一小瓶保和丸,萬一在外頭吃壞肚子,或腹痛時可以服用,以及外傷藥膏,要是不小心受傷,也可以應應急,雖然不希望用上,但還是以備不時之需,以前還在娘家時,爹每次出門,她都會準備這些,然後交給隨行的奴才帶著。


    「相公路上小心。」她說。


    雲景琛在長袍外頭套了件琵琶襟馬甲,腰上係著荷包,看似沒有表情的黑眸覷了下芝恩那雙泛紅的眼眶,很想叫她不要哭,又不是不迴來了,偏偏這種肉麻話,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祖母有八姑和三叔、三嬸他們在照顧,不必你操心,隻要顧好謙兒和亭玉就成了。」


    「是。」芝恩猛點著頭。


    待他轉身往門口走,被一雙小手從身後抱住。


    「相公要早一點迴來。」芝恩哽聲地說。


    雲景琛覺得心頭最堅硬的部分,漸漸地軟化,將手掌輕覆住環在腰上的小手,再度出聲,口氣不再硬邦邦的,多了一絲鐵漢柔情。


    「辦完事就迴來。」


    芝恩依依不舍地鬆開環抱。「是,相公。」


    「我走了。」雲景琛邁開大步地跨出寢房,否則真會不打算出門,有這種念頭還是頭一遭。


    芝恩也跟著出去。「阿瑞,要好好照顧二爺。」


    隨行的阿瑞連忙躬身,並迴了一句「二奶奶放心」,然後趕忙跟上主子的腳步,踏出肅雍堂。


    而等在院門外頭的還有雲景初和雲景容兩兄弟,他們跟芝恩見過了禮,便隨著雲景琛往西邊角門走去。


    她癡癡地凝望著相公離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見人影,還是不肯把目光收迴。


    「二奶奶別再看了,二爺都已經走遠了。」堇芳取笑地說。


    聞言,芝恩臉蛋微紅。「也不知相公這趟出門會去多久?」


    堇芳遢以為主子知道。「二奶奶沒問二爺?」


    「我不敢問,怕相公覺得煩。」芝恩尷尬地迴道。


    「其實二爺隻是外表看來不好親近,也不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隻要不是有關府裏的禁忌……呃,總之不要提起過世的大太太,自然不會有事。」堇芳暗罵自己嘴快,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壷。


    芝恩看著她,探詢地問。「包括那間上鎖的小門,也是連提都不能提?我知道裏頭有一口水井,和相公過世的娘有關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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