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哢!過了!”


    對於霍望麟和林煜的表演,徐書平非常滿意。


    林煜立馬收住了眼淚,半滴都不多流。


    霍望麟誇讚道:“小林,你這哭戲可以啊!”


    其實霍望麟很想拍一拍林煜的肩膀來著,但他手上滿是道具血,蹭到林煜的戲服上就不好了。所以霍望麟隻能輕輕地用肩膀撞了撞林煜。


    霍望麟是第一次見到少年人的哭戲能這麽細膩的。林煜剛才那一落淚,差點讓霍望麟出了戲,想去好好安慰下他。


    即便霍望麟保持住了劇中人的狀態,也沒能完全按照劇本進行。


    劇本中,將朱元璋刻畫得要更冷硬一些,但霍望麟覺得,從小疼愛寄予了厚望的兒子在麵前這麽一哭,再麵似堅冰就不太現實了。所以他在表演的時候,比劇本描述的,多添了一絲柔情。


    好在,導演對這個細節的處理很滿意。


    林煜扯出一個笑容,迴複道:“霍大哥,你過獎了。”


    曾幾何時,林煜很向往朱標。一個太子,能被皇帝如此信重,縱觀曆史都是很少見的。


    但真的演了之後,林煜卻有些覺得索然無味了。朱元璋對朱標的父愛,放在皇帝裏麵很突出,但是和尋常人家一比,也不過爾爾。


    至少,林煜確定,林振業同誌就比朱元璋強。


    你說在教育方麵舍得投入吧,林振業不辭辛勞地演了十八年啊!你說對兒子信任吧,拍這部《洪武大帝》,幾千萬的投資,林振業問都沒問一下。


    而且,朱元璋有很多個兒子。就算他最愛朱標,把百分之九十的父愛都傾注在這一人身上了,那也比不上這邊獨生子的待遇啊。


    不是說朱元璋不好啊,他的行為畢竟受時代和地位的限製,能做成那樣就不錯了。


    但是對林煜而言,他發現自己當時想演朱標的初衷錯了。想要體會父愛,迴家找林振業同誌就可以了嘛,為啥非要到劇裏體驗別人家的爸爸呢。


    把這個想法糾正過來之後,林煜對演朱標這個角色就沒有太高的熱情了。他依舊演得很好很認真,不比一年多前演慧閔太子的時候差,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不會像半個月前演那個路人甲一樣,努力地把自己的創意融入進角色裏,僅僅是在呈現劇本而已。


    林煜到《洪武大帝》劇組的第八天,魏子軒也從燕京過來了,他演朱棣。


    和林煜不同,魏子軒本學年的實踐學分已經滿了,而且他的戲份比較少,一周就可以拍完,所以他是正兒八經拿了請假條出來的。


    林煜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但看到魏子軒在劇中的裝扮之後,還是有些羨慕。


    這部劇的主角是朱元璋,並沒有詳細描寫朱棣如何在北方征戰。但即便如此,魏子軒的戲服裏,有常服,有蟒袍,有戎裝,甚至還有大婚的喜服,倒是比林煜要豐富得多。


    嗯,如果再讓林煜選的話,他更想演朱棣。不過沒關係,以後有得是機會。


    戲拍得很順利,很快,就到了林煜在這個劇組的最後一場戲——病逝。


    慧閔太子和朱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角色,但再不同,也都是一樣的結局,都得死。


    不過,慧閔太子是自盡的,這事林煜有經驗。但纏綿病榻最終不治身亡,這對林煜而言,就是一個新的挑戰了。


    首先,得知道朱標得的是什麽病。史書記載,朱元璋有意遷都,所以命太子去關、洛二地考察。迴去之後不久,朱標就病重了,據說是風寒。


    古代的太醫,動不動就受到“要是治不好某某,你們統統陪葬”的威脅,反而不敢開猛藥。畢竟藥開出來,治好了沒功勞,治壞了死路一條。


    所以朱標的風寒,也就是感冒,可能就慢慢拖成了肺炎。他的唿吸越來越困難,最後他失去了行動能力,躺在床上,稍稍動彈一下,便覺得胸悶眩暈。


    朱元璋已經是滿頭銀發了。他經曆過喪父喪母,經曆過喪妻,如今,又麵臨著喪子之痛。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霸氣的洪武大帝,更像是一個無助的老人:“標兒啊,你也要拋下咱走了嗎?”


    朱標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胸口起伏,但得到的氧氣卻微乎其微。他艱難地開口,卻以發不出完整的音節:“父,父...”


    為了這一幕,林煜看了很多醫學紀錄片。


    朱元璋沒忍住哭了出來,“標兒,標兒啊!”


    霍望麟還誇林煜的哭戲,其實他本人的哭戲更有感染力。


    霍望麟長著一張不太適合哭的硬漢臉。之前那場戲,他雙手鮮血淋漓,卻麵無表情,這種情節和他那張臉的適配度就很高。


    但當他真的哭起來,反而更有一種天地崩塌的爆發力。


    之前馬皇後去世的那一場戲裏,霍望麟就已經讓眾人見識了一遍了,他完美展現了史書中的“帝慟哭”這三個字。


    這是霍望麟第二場痛哭的戲。但同樣是哭,也是有區別的。


    喪妻,朱元璋是傷心;喪子,則更有一種絕望在其中。


    朱標出生的時候,朱元璋的事業剛剛起步。這三十幾年,他就沒想過要把這偌大的家業傳給其他兒子。結果,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時候,朱元璋甚至可能有後悔。是不是因為自己先前殺戮過多,才讓這報應降臨在了愛妻和愛子的身上。


    朱標很努力地想抬起手,去觸碰一下自己的父皇,可惜他沒有力氣了。好在,朱元璋發現了兒子的動作,他抓住了兒子的手。


    一雙粗大、蒼老的手,握住了一隻蒼白且有些浮腫的手。


    這裏沒有用手替或者道具,林煜隻是把自己的手在冷水裏泡了很久。


    父親的手,雖然粗糙,但依舊努力地向朱標傳遞著熱意。


    朱標始終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他隻是努力重複著:“爹,爹...”


    往事一幕幕在朱標的腦海裏展開。父親的手,曾經很多次這樣握著自己的手。


    握著手教自己寫字,握著手教自己騎馬,也曾握著手讓自己去觸碰那根沾滿了血跡的荊條。


    可是,最終,往事都成雲煙。朱元璋握著朱標的手,到達了,終點。


    朱標是瞑目的。在父親的身邊,他又露出了嬰兒時期那種毫無牽掛的純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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