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宮殿門口值守的小太監發現了火情,宮殿裏麵已經燒得挺厲害的了。


    至少,憑嘉靖皇帝的老胳膊老腿,他是沒法自己往外衝的了。


    徐書平給林煜安排了一個麵部特寫:他驟然驚醒,雙目之中倒映出火焰,驚駭的神情立刻驅散了所有的疲倦。


    二十年前的那次夢中驚醒又一次浮現在了嘉靖皇帝的心頭,他動不了了,想喊人,但是脖子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勒著,也喊不出聲音來。


    “來人呐,走水啦!”


    歪頭,小太監們亂成了一團。


    大明朝又沒有什麽消防演習,宮裏雖然有大水缸,但是這天氣已經凍上了,一時半會兒也砸不開,小太監們手忙腳亂地從側殿裏麵端出一盆又一盆水,但是對這裏的火勢根本起不到抑製的作用。


    “救火啊!快來人救火啊!”


    到處都是喊聲,但是,太監宮女們的動作卻不太一致。


    確實是有人在盡心盡力地救火,但也有人是出工不出力,而且觀望著,一旦火勢繼續擴大,他們準備拔腿就跑。


    忙亂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精致服裝的老太監趕了過來,見到這效率極低的救火現場,老太監急了:“先別救火!皇上,先救皇上!”


    一眾小太監們這才突然發覺,宮殿裏頭還有個皇上呢。


    近身伺候的幾個小太監們還是比較忠心的,至少敢衝進火場,把已經呆若木雞的嘉靖皇帝給抬了出來。


    嘉靖皇帝的兩隻眼睛瞪著,後期會給這裏安排一個特效,讓嘉靖皇帝的眼睛裏,倒映出火勢越來越大的過程。


    皇上住的宮殿發生火災,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安全事故,嚴嵩,徐階等重臣連夜進宮,給皇上請安。


    嚴嵩這個時候,已經八十多歲了,滿頭的白發。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往日的風采了。


    嗯,作為一個奸臣,為什麽會違逆皇帝,不願意給他修新的宮殿呢?大概,也是因為嚴嵩這個時候,已經老邁昏庸了吧,用現代的術語,可能是有點老年癡呆。


    不過,現在還不是嚴嵩失去聖心的時候,看著一頭白發的嚴嵩踉蹌著快步走向自己,嘉靖皇帝還是有些動容的。


    別的不說,至少嚴嵩幫嘉靖皇帝辦了很多事,搜刮了很多錢啊,這麽好用的工具人,怎麽找也不能完全視他為棋子了,多少是要有一些真感情在的。


    請安而已,大臣們看到嘉靖皇帝還全乎地坐在那裏,甚至連一些驚嚇過度的痕跡也找不到,聽到萬壽宮失火之後產生的各種複雜念頭,也就放下了。


    徐階還注意到了嘉靖皇帝看向嚴嵩時那微微動容的神情,他的心頭,閃過一絲絕望。


    雖然是當年的一甲探花郎,但是徐階早年的仕途並不順利。丁憂,被貶,丁憂,他熬到今天這個位置,實在是不太容易。


    如果是中進士之後就一直安安穩穩的留在翰林院修書,那麽當一輩子清流,可能也就認了。


    可是,經曆了那麽多起伏之後,終於入閣,卻又在嚴嵩的手底下被壓抑了十年,徐階的內心,充滿了煎熬。


    嚴嵩已經八十多歲了啊!十年前,徐階剛剛入閣的時候,就曾經幻想著,嚴首輔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該告老還鄉了,到時候自己憑借著寫得一手好青詞,很可能就是下一任首輔。


    可是,十年啊!嚴嵩連路都走不穩,連奏折都看不清,卻還是釘在首輔的位置上不挪窩。


    難道,自己隻有等到嚴閣老死而後已,才能更進一步嗎?


    有件事,徐階隻敢在心裏想,絕對不敢說出來。


    那就是,嚴閣老不愛好女色,生活規律得很,除了搞錢,並沒有什麽不良愛好,也不亂吃丹藥,這麽看下來,嚴閣老能活得比陛下更久。


    所以,徐階已經有些絕望了,難道自己就要終身生活在嚴嵩的陰影之下,沒辦法登臨首輔之位了嗎?


    徐階沒有想到,幸福會來得這麽突然。


    下一場戲,在一間明顯比永壽宮狹小許多的宮室裏,嘉靖皇帝召見了徐階。


    “萬壽宮失火,朕暫居玉熙宮,多有不便,徐卿家有良策否?”


    那還用問嗎?皇上住的地方能湊合嗎?必須得給皇上您蓋一間更大更華麗的宮殿啊!


    低級的奸臣,都是這麽拍馬屁的。但是徐階不同,他首先思考的,是皇上為什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以往,有什麽事情,皇上和嚴閣老湊在一起商量商量,就都安排好了,哪裏會找自己問策呢?


    那天晚上皇上還對嚴閣老有所動容呢,所以絕對不是跳過了嚴閣老,直接問自己。


    那麽就隻剩一種可能了,這個問題,皇上已經問過嚴閣老了,隻是沒有得到令他滿意的答案,所以才又來問自己。


    嚴閣老的答案沒有讓皇上滿意,也情有可原。現在正在重修三大殿,縱使是嚴閣老管著皇上的錢袋子,恐怕也拿不出更多的錢來了。


    可是,嚴嵩,你老糊塗了啊,皇上寵信你這麽多年,不就是因為你能幫他辦成各種事情嗎?現在人家想要間新房子,你都不給蓋,這合適嗎?


    徐階還沒有想到,嚴嵩竟然會說出請皇上移居南城這種話,但是,他依舊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想要借此時機上位,首先,不能太信口開河。這些扯著嗓子說“皇上你就放心吧,我保證給你蓋一又大又漂亮的新宮殿”,這話皇上也不能信啊。


    徐階先是陳述了一下客觀存在的困難:“按理,應該由戶部調撥銀兩,重修萬壽宮。隻是,如今三大殿正在重修,戶部恐怕也沒有足夠的銀兩了。”


    嘉靖皇帝的臉色沉了下去,類似的話,他已經在嚴嵩那裏聽過一遍了。


    但徐階還有後半段話呢:“但是萬壽宮,也不得不修。重修三大殿,應當還有不少餘料,臣知道一人,擅長營造之術,或許可以利用這些餘料,重新修建起萬壽宮。另外,臣世受皇恩,重修萬壽宮之時,臣亦願意略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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