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台下一眾專業人士都以為,這是一個純炫技的劇本,情節方麵沒什麽設計時,台上的故事又發生了轉折。


    西王母淡淡地開口道:“好了好了,你們在此自吹自擂,吵得朕腦袋疼。其實,朕超脫於時間,可以看到後世之人對你們功過的評說,你們再如何吹噓自己,也是無益的。”


    一眾帝王都安靜了下來,不知道西王母是什麽意思。既然對他們的功過已有蓋棺定論,為何還要他們在此辯論啊?


    武則天的情緒最為穩定,她知道自己在眾多帝王之中是一個異端,也因此,她為自己立了無字碑,本就將評說功過的權力留給了後來人。


    趙佶心中還帶了一絲僥幸。他偷偷地又看了一眼順治,既然,後世之中,有金人後裔建立的朝代,那麽或許,後人對自己的評價還沒有那麽糟?


    你們看看那個誰,還有那個誰,不都是投降了敵方的亡國之君嗎?


    趙佶覺得,論文學藝術造詣,自己勝過劉禪;論勤政愛民,自己又勝過李煜。所以,亡國之君也未必不能善終嘛。


    不管在場的帝王們各自懷著什麽樣的心思,西王母淡定地宣布了第二階段的賽製:讓這些帝王來互相評判。


    “你們每個人,給自己打一個分,再給在場的其他人打個分。自評分與他評分最接近的三個人,就算是小組賽出線了。”


    這規則就比較有意思了,等於抹去了在場十九位帝王的功績,把他們放到了同一起跑線上。


    這考驗的,是各人的自知之明,但又不僅僅於此——其他人打分的時候,可不一定客觀啊!


    台下已經昏昏欲睡的齊禧終於又打起了精神,這賽製倒是新奇,更重要的是,有了分差這種具體的評判標準,齊禧終於能看懂台上在吵什麽了啊。


    對於這個新賽製,最滿意的人是趙佶,他覺得自己穩了,毫不猶豫地給自己打了一個低分。


    其他人的功過都有待評說,但自己這裏,是毫無爭議的差。雖然趙佶狡辯了半天自己有藝術成就,但他也知道,今天這裏選的是帝王。


    除趙佶外,劉徹也很快完成了對自己的打分,他給自己打的是滿分。


    劉徹屬於是在場的帝王中,年代偏早的一個。所以雖然此時的劉徹隻是一個繼位沒多久的少年,但他已經從其他人的話語中拚湊出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能成功出線,成為西王母娘娘的繼承人,那當然是最好。


    但與其幻想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不死,還不如帶著此時的記憶迴歸現實,繼續完成漢武的偉業。


    隻是這一次,劉徹告誡自己,一定要好好與據兒相處,讓他順順當當地繼位,還有就是,給未來的便宜大外甥霍去病多配幾個好大夫在身邊。


    這麽複雜的心理活動,吳若晗光靠眼神和表情,當然是沒辦法完全展現的。


    這時候,舞台的背景燈光全暗,隻留一盞追光燈照著她,讓她把這一段內心獨白說了出來。


    不僅僅是對她一個人如此,這個環節,就是每一位帝王吐露心聲的環節。


    有宏圖壯誌如劉徹者,也有像順治那樣的戀愛腦:“既然玄燁扛住了壓力,接下了大清的江山社稷,那朕迴去之後,就可以放心地去與董鄂氏縱情山水了!”


    也有武則天那樣豁達的:“說到底,朕的一生,夠波瀾壯闊了。如果此次不能勝出,朕也到了該投胎轉世的時候了。隻希望下一世,女子之身不再是阻礙,女子也應當可以讀書識字,可以科舉為官。”


    還有伊麗莎白一世那樣破罐子破摔的:“哦,一群該死的東方人,這可真是一場糟糕透頂了的聚會。零分,零分,我給你們通通打零分!該死,這該死的聚會到底什麽時候可以結束?什麽長生不死,哦,我才不要理會這些糟糕的東方巫術。我要迴去,迴去喝我的下午茶!”


    對於台下的專業人士來說,這一段段獨白所展現出來的演員的基本功,可實在是太驚人了。


    而對於齊禧這樣的純看戲人士來說,這些獨白也比之前的大混戰有趣。更重要的是,齊禧察覺到,待會兒情節可能還會有一個大反轉。


    果然,等到所有人的內心獨白結束之後,燈光重新匯集到了在正中安坐的西王母身上。


    “朕宣布,出線的三人分別是——劉徹,武則天,錢鏐。”


    這三個名字一出,台上眾人神態各異。


    劉徹有些驚喜,咦,在場的同行們對朕的評價都這麽高的嗎?


    武則天則完全是驚訝,而沒有喜,因為她剛才已經接受了被淘汰的結局,根本就沒有給自己打分啊!咋迴事,西王母娘娘,真的看在同為女子的份兒上,幫朕暗箱操作了?


    等等,暗箱操作是個什麽意思嘞?怎麽感覺今天來這裏一趟,腦海中多出來了一大堆陌生的詞匯呢?


    而錢鏐,則是完全懵了。


    在今天的整場辯論中,錢鏐的存在感都低極了。不是因為錢芍菡的演技不夠用,而是因為,這就是錢鏐的人設。


    錢鏐雖然是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的創建者,但他本人倒也沒什麽稱霸天下的雄心。


    一開始,他隻是追隨董昌保護鄉裏,結果打著打著仗他就成節度使了。


    後來,董昌稱帝自立,錢鏐又奉朝廷之命討平董昌,再之後就不知不覺占領了兩浙十三州,然後就被封王了。


    錢鏐沒有野心,一直以中原王朝為尊,在自己的地盤上踏踏實實地修建水利工程,讓吳越國境內之民在亂世之中有一個比較平和的生存環境。


    而今天在這場親夫妻的反目的爭奪中,錢鏐依舊保持著平和。


    論功業,論後世聲望,錢鏐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漢武帝和武則天的,但是在今天這場比賽中,他卻因為平和的心態,被西王母高看一眼。


    誰說401班的這場畢業大戲缺乏中心思想的?西王母選出來的這三個出線者,就代表著這場話劇想要傳遞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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