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更衣後來到客廳,看著自己的兩位好徒弟,不由得無奈,說道:“你們都是朝廷命官,還都在翰苑清華任職,怎麽如此冒失?當街鬥毆,此事恐難善了啊!”


    殷士儋倒是毫不在意,說道:“師相,此事不幹他人事,都是下官一人做的,絕不牽連師相。”


    徐階氣急了,將茶杯一頓,說道:“你說不牽連就不牽連了。你以為現在是聽你說的?”


    李春芳趕緊出來圓場,說道:“師相,正甫,都不要急,還不到如此地步。”


    徐階無奈的說道:“你以為這是哪裏?這是左順門嗎?在午門之外當街鬥毆,哪有半點國朝官員的體統?你這個樣子,怎麽教導裕王?讓陛下怎麽想?置裕王於何地?萬一被有心人利用,裕王就麻煩了。”


    說道裕王,殷士儋終於有些擔心了,急忙說道:“此事與裕王何幹?都是學生一時氣不過所為,師相明鑒啊!”


    徐階說道:“現在知道急了,當初幹什麽去了!戒急用忍,戒急用忍!我說過多少次了,每逢大事有靜氣,你可倒好!”徐階接著說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


    原來今日幾位講官商量過後,高拱決定找王國禎當麵理論此事,但是他哪裏認識王國禎呢?於是他想到了經常入宮為嘉靖撰寫青詞的同科狀元李春芳,他經常出入宮廷,說不定認識六科的人,於是殷士儋找到李春芳,說明他想找王國禎理論一下此事。


    李春芳想若是能夠當麵找到王國禎,說明此事也不是不行,畢竟王國禎作為直接彈劾裕王的人,說明情況就是了,言官反正風聞言事,胡說八道的多了,一般也不會追究,他如果說明此事就是個誤會,此事也就算罷了。於是李春芳就帶著殷士儋在午門外等著王國禎。


    後麵的事情,就不用多講了,殷士儋果然來自孔孟之鄉,深諳以德服人之道,狠狠的給王國禎講了講論語。


    徐階不禁無奈道:“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裕王殿下索要祿米,也沒有什麽過分的行為,王國禎就是無事生非,為了出名搏位罷了。這種奏疏,哪天沒有?大不了將他留中不發就是了,這下好了現在事情鬧大了,這幫言官,定會搞事情的。”


    大明朝這幫言官,好人不少,壞種更多,慣於興風作浪,無事生非。用後來萬曆朝首輔王錫爵的話說就是上於章奏一概留中,特鄙夷之如禽鳥之音。意思說,萬曆皇帝對言官的奏疏不批不報,那是沒錯的,因為他們整日所講的,大多數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根本不值得你萬曆皇帝操心。


    尤其是六科的瘋狗,誰都敢咬,今天殷士儋揍了他們的帶頭大哥,這事情還能善了,徐階可以想象,已經有不少彈章此刻已經寫好,說不定正在去通政司的路上。


    徐階說道:“對於這些彈章,不必去理會他們,隨他們怎麽說去,不要反駁,此事就看陛下怎麽看了。”


    徐階很清楚,嘉靖同樣反感言官,更反感這種罵戰,要是殷士儋糾集同科和這幫鳥人言官對罵,必然引起嘉靖的反感,甚至會讓嘉靖覺得有抱團的嫌疑,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發一言,聽候嘉靖的處置。


    徐階想了想說道:“此事也算不得什麽大事,為師既然在內閣,定會周旋的。”


    李春芳、殷士儋這才告辭。


    西苑,無逸殿,嘉靖正在聽黃錦和陸炳的匯報,國朝官員當街鬥毆,這可是多少年沒有的新鮮事了,嘉靖聽得津津有味,聽完之後說道:“殷士儋倒是個忠誠可靠的。就是這脾氣也忒暴躁了,怎麽能當街打人了,這事體不好收場了。”


    黃錦也笑著說道:“現在徐閣老大怒,把自己的兩個學生帶迴府裏,一頓臭罵。”


    嘉靖說道:“徐階倒是有福氣,這幫門生個個都是有本事的。”


    嘉靖現在也不得不感歎,嘉靖二十六這科進士,質量是相當的高,李春芳、張居正、殷士儋、楊繼盛、王世貞這些還都是已經嶄露頭角了,這才入仕幾年啊,這科進士日後怕是要出不少棟梁。


    嘉靖問道:“這王國禎到底因何彈劾裕王,廠衛弄清楚了嗎?”


    陸炳說道:“迴陛下,王國禎就是無事生非,那日在戶部偶然得知裕王殿下向戶部索要祿米被方尚書拒絕後,就彈劾裕王殿下。”


    嘉靖隻說了兩個字,小人!上一個在嘉靖那裏得到這個評價的是徐階,嘉靖還特意寫了徐階小人,永不敘用八個字。


    嘉靖說道:“廠衛最近要盯緊了,黃伴管著文書房,最近那些不知所謂的奏疏,一概留中!”


    黃錦、陸炳領命而去。


    嚴府,嚴嵩和嚴世蕃父子正在書房議事,嚴世蕃說道:“殷士儋倒是好膽色,連科道這幫瘋狗都敢招惹。”


    嚴嵩長歎一聲說道:“這下波瀾又起,朝廷不得安定矣!”


    嚴世蕃笑著說道:“這朝廷幾時安定過?若是真的安定下來,陛下就不安定了。眼下關鍵是陛下會怎麽處理此事。”


    嚴嵩問道:“你怎麽看。”


    嚴世蕃說道:“兒子以為,陛下不會重處殷士儋,但是王國禎肯定會被重處。此事本來就是由他無事生非整出來的事情,殷士儋作為裕王講官,為裕王討個公道乃是人之常情,至於揍了他王國禎,那就是殷士儋脾氣不好罷了。”


    嚴嵩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現在不怕案中案,就怕案外案。”


    嚴世蕃說道:“父親是擔心有人借此興風作浪?”


    嚴嵩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頭說道:“事涉宗祿,難保沒有有心人借題發揮。”


    說道這個問題,嚴世蕃也很無奈,宗祿這個問題現在是越來越嚴重了,在弘治、正德時期,宗祿問題雖因新設藩王的持續之國和太祖舊藩的人口增長而有所凸顯,但還不十分嚴重。而到了嘉靖年間,之前長期積累的宗祿問題終於爆發,宗祿支放開始遭遇嚴重困難。


    嚴嵩秉政以來,是多方籌措,但是朝廷的開支浩繁,財政枯竭,根本無力解決此事。方鈍作為戶部尚書,也是無計可施,對於宗祿的態度就是能拖就拖,能停就停,為了大明江山,苦一苦宗室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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