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將太子叫來,是為了交代他一些事情,朱載坖說道:“朕巡幸南京,你監國京師,可知道該怎麽做?”


    朱翊釴趕緊說道:“迴父皇,政事有李閣老和內閣,軍務有臨淮侯、戚將軍,兒臣但自讀書即可。”


    朱載坖聽了之後哈哈大笑,這話肯定不是朱翊釴的心裏話,朱翊釴是十一歲的孩童,就算生於皇家,要少年老成一些,也斷然不至於能說出這種話,肯定是有人教他的。


    朱載坖當即問道:“是哪個教你這麽說的?是你母後還是你的師傅們?”


    朱載坖畢竟已經當了兩年多的皇帝,君威已經有了一些,麵對朱載坖的問話,朱翊釴有些害怕,朱載坖笑著說道:“無妨,你過來坐,就當我們父子聊天,朕也不會去治罪誰的。”


    朱翊釴這才說道:“迴父皇,是申師傅教兒臣這麽說的。”


    朱載坖說道:“朕就知道是他。”這位嘉靖四十一年的狀元公,倒是和李春芳這位嘉靖二十六年的狀元公有些相似,兩人都是極為圓滑的人,在官場上是如魚得水,堪稱大明攪拌機,什麽稀泥都能和上一把。


    朱載坖說道:“你申師傅教你說這話,你覺得對不對啊。”


    朱翊釴看了朱載坖一眼才說道:“兒臣以為申師傅說的對。”


    朱載坖命所有內侍都離開,隻留下他們父子兩人和黃錦在,黃錦現在是越發的衰老了,多次向朱載坖請求此去司禮監掌印的職務,但是朱載坖都沒有準允,這次朱載坖對黃錦說道:“黃公公,朕去南京太子就交給你看顧了,等朕迴來,天下之大,黃公公自可去的。”


    黃錦趕緊跪下磕頭說道:“陛下折殺老奴了,老奴拚死也要護的太子周全。”


    朱載坖親自將黃錦扶起來,然後對朱翊釴說道:“你申師傅說的是不錯,若是尋常的皇帝,你也應該這麽做,但是朕不是尋常的皇帝,你也不是尋常的太子,朕希望你做懿文太子那樣的儲君,所以對於政事,你要多留心才是。這次監國,你就看看李閣老、殷閣老他們是怎麽決策政務的,不但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聖人的書要讀,可以偌大一個大明,不是聖人的書就能夠治理了,你看多看多學才是。”


    朱翊釴趕緊答應下來,朱載坖對黃錦說道:“黃公公,此子就交給你看顧了。”


    黃錦說道:“陛下放心,老奴一定謹守職分。”


    朱載坖點點頭,讓黃錦帶著朱翊釴離開,隨後到坤寧宮安慰了一下李皇後,李皇後還為朱載坖準備的南下的各種所需,第二天一大早,朱載坖早早起身,首先是親自祭告太廟,隨後就是辭別太後,接受李皇後帶著內眷和太子皇子們行禮送別,在文武百官的的護送下,車駕啟程。


    自大明門出宮向南,第一天當然是趕赴通州,準備換乘龍舟南下,隨扈的大臣和護衛官軍也要乘坐船隻,所以整個船隊異常龐大,需要時間準備,在岸上,馬芳親率精騎在兩邊護衛,這個時候敢來窺視的,就小心官軍的箭鏃吧。


    朱載坖在通州休息一夜之後,登船南下,一路上朱載坖都避免下船,以免驚擾地方,除了在濟寧稍微休整之外,朱載坖要求盡快趕到南京。


    進入南直隸之後,朱載坖命令大軍在淮安駐蹕修整,這才下船,駐節淮安的河漕總督潘季馴、漕運總兵盧鏜以及淮安的一眾官員都趕緊前來接駕,朱載坖對他們說道:“朕又不是第一次到淮安了,諸卿不必如此。”


    雖然如此,這次朱載坖可是以皇帝的身份南巡駐蹕淮安的,淮安官府征用了一座鹽商的宅院,用作行宮,朱載坖和陳貴妃駐蹕此處,這鹽商宅院雖然比不得宮內大氣,但是勝在精巧,連陳貴妃都覺得非常之不錯。


    朱載坖可沒空看這些,他到了淮安之後,第一時間就是召見河漕總督潘季馴,詢問治河的情況,不管是運河還是黃河,對於大明都是極為要命的事情,朱載坖作為皇帝不能不極為關心。


    潘季馴將自己的治河計劃向朱載坖做了陳述,潘季馴說道:“陛下,淮、 黃既合,自有控海之勢,使黃、淮力全,涓滴悉趨於海,則力強且專,下流之積沙自去,海不浚而辟,河不挑而深。”


    說白了就是潘季馴所言的束水衝沙的辦法,朱載坖還詳細詢問了潘季馴的治河主張,潘季馴認為祖陵水患為第一義,次之運道,又次之民生。對於大明的治河臣子來說,鳳陽的祖陵就是最重要的事情,然後就是運河的通暢,至於百姓的生計,那就基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了。


    潘季馴見朱載坖沉吟不語,說道:“陛下,臣以為惟黃河猶人身之腸胃,祖陵其腹心,運道其咽喉,而生靈赤子皆肌膚也。”


    朱載坖看了潘季馴一眼,問道:“潘總河真的這麽認為嗎?萬千百姓的生計,就完全置之於不顧嗎?”


    朱載坖起身,看著潘季馴,希望潘季馴給自己一個答案,潘季馴趕緊跪下說道:“陛下,世間兩全之法尚不得有,哪有三全之法也?惟陛下明鑒!”


    潘季馴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已經說的很明確了,一旦完全采用潘季馴的辦法,肯定是要有後患的,不可能祖陵的安危,運河的通暢還有百姓的生計都能夠保全,總要有所舍棄才行。


    朱載坖說道:“潘總河可知道這是何處?”


    朱載坖接著說道:“淮安等州府處南北之衝,為要害之地,太祖之創造帝業,實以此為根本。江南之輸運錢糧,實以此為喉襟。況自古奸雄啟釁召亂,多從此地。總河要深思啊!”


    朱載坖知道潘季馴的想法,作為臣子,他肯定是不敢提淹大明祖陵的話來的,運河也是必須要保的,這兩點之下,沿岸百姓的生計,那就隻能被潘季馴舍棄了,潘季馴作為臣子,沒得可選,朱載坖作為人君,似乎也沒得可選,他是朱家的兒孫,總不能作出放水淹自家祖陵的事情吧?


    那天下迴怎麽看自己這個皇帝,運河幹係重大,也是須臾不能斷的,一旦運河有事,東南的錢糧無法及時轉運到北方,那是要出大亂子的,所以潘季馴隻能選擇犧牲淮泗之地的百姓來保全前兩者。


    但是朱載坖並不甘心,這樣做的結果朱載坖是很清楚的,所以朱載坖對潘季馴說道:“潘總河,朕對你寄予厚望,你要仔細思量,保全三者,尤其是運河和百姓的生計,幹係甚大,祖陵也是萬年根本之地,百祥肇始之區,不可以懈怠,潘總河仔細思量,待朕迴程之時,還會召見潘總河的。”


    潘季馴趕緊領命而去,朱載坖在淮安休整兩日之後,再度啟程,趕赴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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