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早就給徐階密旨了,要是一旦蘇鬆真的有變,朱載坖令徐階保全楊繼盛,張居正、李春芳、高拱早就料到這些士紳們不會這麽束手就擒的,早就準備動刀兵了。


    隻是這種事情怎麽好言說呢?隻有通過密旨的形式告知徐階,讓他保住楊繼盛,不讓他參與此事就行了,為什麽張居正和朱載坖都會同意讓胡宗憲再次出任這個浙直總督,就是想讓他幹髒活的,胡宗憲當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朱載坖點他,胡宗憲自然會做的。


    但是朱載坖深知楊繼盛的性格,所以特地給徐階密旨,讓他將楊繼盛暫留徐府,保全於他。


    楊繼盛得知這是朱載坖的意思之後,不由得麵向京師叩頭說道:“陛下待臣,有如山高海厚之恩也!”


    徐階等他起來之後才說道:“椒山啊,你既然知道陛下器重於你,就更應該謹言慎行,不負陛下厚望也。”


    楊繼盛說道:“恩師,此間事就別無善法了嗎?”


    徐階冷笑一聲說道:“善法?哪有什麽善法,朝廷要收稅,這幫士紳們肯老老實實交稅嗎?此事絕無善了的可能。”


    徐階在朝為官四十多年,怎麽會不知道朝廷的這些事情,大多數事情,爭來爭去,不過就是爭的一個錢字。朱載坖的新政,究其根本就是要從士紳地主的手中收錢,你叫他們怎麽能夠將自己手中的錢糧雙手奉上,除了動刀子,別無他法。


    果然不出徐階的所料,嚴訥盡管親自出馬,幫蔡國熙勸說蘇州的糧商們配合朝廷的新政,但是這幫糧商也罷,士紳們也罷,根本不買賬,他們反而認為朝廷的新政是亂命,是掠奪民財,甚至威脅蔡國熙,要是繼續推行下去,恐怕民變在即。


    蔡國熙早就領教過他們手段了,當即說道:“你們要想謀逆,本府悉聽尊便!”雙方不歡而散。


    胡宗憲也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了,他對這些士紳們的貪婪是早有了解的,先禮後兵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他已經調盧鏜、劉顯部前來了,隻等嚴紹庭到了之後,胡宗憲就要對這些人下手了。


    但是令胡宗憲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士紳們是真的準備玩個大的,劉顯剛剛整頓兵馬,準備開拔,大批蘇鬆的生員士子就將劉顯的軍營給圍堵了,他們高舉聖人和太祖皇帝的畫像,手捧皇明祖訓,要求劉顯按兵不動,聲稱胡宗憲的命令是亂命,不能聽從。


    這下搞得劉顯示進退不能,胡宗憲發來的可是軍令,劉顯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違抗,可是這些生員士子高舉聖人和太祖皇帝的畫像,將劉顯的軍營給圍堵住了,本來生員就是大明最難搞的群體之一,大明一向優待生員士子,哪怕是秀才,都可以見官不跪,而且要想給他們治罪,害的先拿掉他們的生員功名再說。


    對於這些士卒,他們是有天然的心理優勢的,何況他們手中高舉的還是聖人和太祖皇帝的畫像,這就更讓劉顯難辦了,當年成祖靖難,山東布政使鐵鉉據守濟南,成祖以大軍圍城。鐵鉉大罵成祖是反賊,成祖大怒,用大炮轟擊城門。將要破城之時,鐵鉉急將朱元璋畫像懸掛城頭,又親自書寫大批朱元璋神主靈牌,分置垛口,燕軍便不敢開炮,濟南城得以保全。


    這招對於朱老四尚且管用,對付劉顯那就更是好用了,劉顯不敢派出士卒驅散這些士子們,一旦在推搡的過程中,損壞了太祖畫像,那可是大不敬啊!誰敢承擔這個責任?劉顯隻得派人向胡宗憲報告此事。


    而於此同時,蘇鬆也出現了不穩當的跡象了,百姓在根本無法將自己的糧食賣出去的時候,再加上士紳地主們的煽動,開始將怨恨的對象轉向朝廷,認為官府欺騙了他們,所謂陛下派人以三錢的價格收納糧食,根本就是欺騙百姓繳納折色的幌子,現在蘇鬆百姓手中的糧食根本賣不出,而朝廷還想要征收折色,分明是不給百姓活路嘛。


    在這些人別有用心的煽動之下,蘇鬆地區人心浮動,大有民變在即的態勢。


    麵對這種情況,胡宗憲當機立斷,以免曉諭蘇鬆暫時停止賦稅的征繳,免得進一步激化矛盾,同時胡宗憲立刻要求陳矩,在蘇鬆兩地各收購十萬石糧食,以打破謠言,暫時安定民心,爭取時間。


    同時胡宗憲還行文張居正要求支援,同時向京師派出了六百裏加急,向朱載坖匯報蘇鬆現在的情況。


    張居正收到胡宗憲的報告之後也是立馬行動起來,立刻嚴令正在趕赴蘇州的錦衣衛指揮同知掌南京錦衣衛事嚴紹庭加快速度,趕赴蘇州,同時嚴令浙直總兵盧鏜,務必要加快行軍,確保蘇鬆不發生民變。


    同時張居正還親自指令蘇鬆鎮總兵劉顯:二三子以言亂政,實朝廷綱紀所係,所謂芝蘭當道,不得不鋤者。知我罪我,其在斯乎。


    要求劉顯排除障礙,迅速出兵,有了張居正以督師身份發出的嚴令,劉顯也明白自己必須馬上行動起來,劉顯組織騎兵,在刀牌的掩護下,將這些生員士子推到一邊去,率軍出營,趕赴蘇州協助胡宗憲維持地方秩序。


    張居正的督師行轅思量了半天,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再南京坐觀成敗了,隨即張居正下達指令,令督師標營參將吳惟忠整頓標營,張居正要親率督師標營,趕赴蘇州坐鎮。


    這下整個東南的形勢驟然緊張起來了,大家都在關注這場朝廷和蘇鬆士紳的角力,除了在蘇鬆兩地煽風點火之外,士紳們還再次鼓動了數量眾多的官員,向朱載坖上疏,稱張居正和胡宗憲等人在東南殘暴虐民,敲骨吸髓,聲稱他們是東南的一大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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