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具體到哪個關口領取賞撫,卻成為唐順之和影克交涉的重點。


    原本薊鎮僅有一個賞撫關口,就是喜峰口,撫賞始行於喜峰口,從大明的角度來說,合法的賞撫關口有且僅有一個,就是喜峰口,唐順之原本要求影克在喜峰口交接,但是影克不願來喜峰口,原因很簡單,影克也擔心大明暗算他,畢竟他很清楚自己幹的事情有多惡心。


    喜峰口是官軍重點設防的關隘,又距離薊鎮總兵駐地三屯營很近,影克擔心自己到喜峰口會被官軍暗算,所以影克不願到喜峰口來,影克最開始要求到薊鎮最西麵石塘嶺關交割。


    原因也很簡單,作為薊鎮最西麵的關口,石塘嶺正關河口地勢寬漫,可通過眾多騎兵,為極衝之地, 往東至石門墩大河口、夏秋雨水阻馬打築安、老鴨嶺三墩有口,這裏緊鄰宣府和黃台吉的住牧地很近,地勢開闊,官軍不易設伏,而且此處距離黃台吉的住牧地的很近,影克料到官軍不敢在此地動手。


    但是唐順之予以拒絕,唐順之的理由也很簡單,石塘嶺距離宣府太近了,這次賞撫本來就私下進行的,一旦為宣府的官員得知,尤其是被巡按禦史知道了,萬一彈劾唐順之怎麽辦。


    經過兩邊的不斷溝通,最終決定在左二關交割,左二關是永樂年建,正關可通過眾多騎兵,為極衝之地,距離石塘嶺僅八十裏,在石塘嶺東北方向。


    影克也接受了這個方案,雙方商定,隆慶二年四月二十五日交割,原本影克要求盡快交給,最好是四月十五日,但是官軍不可能這麽快就準備好,所以唐順之意籌措銀兩和運送銀兩需要時間為由,給官軍爭取了十天的時間。


    而官軍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當中,馬芳、李成梁迴到宣大,趕緊挑選了七千精銳,發給賞銀之後,宣大總督曹邦輔按照朱載坖的密旨意防秋,加強宣府防禦為由,抽調馬芳部的精銳,調歸李成梁指揮,大軍集結之後,先遠離邊牆數十裏,向薊鎮前進。


    而總督倉場王國光也奉詔以接濟宣府、薊鎮軍糧為由,將官軍沿路調發軍糧、馬草等物資。


    影克也在積極準備著此事,他首先向黃台吉和俺答匯報了此事,黃台吉對於這事沒有任何興趣,除了要求影克給自己進貢一半之外就沒有別的要求了,而俺答則是要求影克借此機會幫自己再次向大明傳遞信息,要求通貢。


    隆慶二年四月二十四夜,影克早早率領自己本部精銳三千人到了左二關前,等待薊鎮的賞撫,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影克還將朵顏部之前攔截的大明夜不收、尖哨放歸了一半,隻待明日拿到銀子,就將剩餘的大明夜不收的交還給官軍。


    雖然影克表麵上看起了一副利令智昏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影克並不敢掉以輕心,他的哨騎都放到了八十裏外,就是怕官軍偷襲他。


    戚繼光親自來和影克交割,見影克如此警惕,戚繼光隻得臨時改變計劃,令李成梁暫緩出擊,等到明日賞撫之後再動手。


    第二天的賞撫就是按照既定程序進行了,戚繼光將四千兩銀子交割給影克,影克將剩餘的官軍士卒放歸,交割完畢之後,照例是要賜宴的。


    按照之前賞撫的定例,賞撫之後,薊鎮的大員們要宴請這些蒙古頭人,各設酒席以撫賞之。分別尊卑, 其賞有差,撫鎮在上,諸夷列下,宣布朝廷恩威。宴賞已畢,其貢者貢,散者散, 此撫賞例也。宴賞時按照高低等級有不同的宴賞待遇,同時在宴賞時向三衛及時傳達朝廷的相關政令,宣布朝廷恩威。


    影克原本隻是朵顏衛指揮使,但是這次戚繼光居然破格使用招待都指揮的宴席招待於他,這使得影克滿心歡喜,連連向戚繼光敬酒,戚繼光也是豪爽的緊,來者不拒。


    喝到痛快之時,戚繼光對影克說道:“指揮使為大明藩籬,日後還是要心向大明才是啊!否則一旦天威降臨,立成齏粉矣!”


    影克表麵上表示自己是大明的臣子,要為大明守好藩籬,內心卻是不以為意,大明早就不是當年的大明了,再說就是大明強大的時候,也是你們大明先背信棄義在先的。當年成祖皇帝靖難的時候,為了說服朵顏三衛參加靖難,曾經允諾割讓大寧衛給他們。


    但是等到成祖靖難成功之後,封三衛首領以都督、指揮、千戶和百戶等職;決定在開原、廣寧兩地開設互市,至於大寧,你在想屁吃!成祖不允許三衛蒙古人南遷到大寧地區駐牧,老實當狗就行了,給你什麽吃什麽,不要多想。


    這對於三衛來說是極大的羞辱,他們認為這是大明欺騙了他們。所以影克認為自己首鼠兩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影克當然沒有忘了俺答的囑托,將俺答的意思告知了戚繼光,戚繼光表示會上奏朝廷的,雙方賓主盡歡。


    戚繼光在酒宴開始時就已經派快馬給李成梁傳令動手,戚繼光當時極力挽留影克,但是影克哪裏還敢多留了,畢竟大家都很清楚,彼此都是各懷鬼胎罷了。


    影克吃過飯就趕緊帶領自己的部眾離開了,他現在明白,隻有盡快遠離大明邊牆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影克剛剛從左二關關城出去,官軍關閉城門,影克派出去的哨騎就向他匯報,從宣府方向來了大隊官軍。影克當即在左二關關城下叫罵道:“戚軍門何故行此背信棄義之事?”


    戚繼光在關城上大聲對影克說道:“指揮使莫走,想必是宣府官軍不知情況,故而出關查探,指揮使就在城外等候,本軍門到時候會向宣府官軍解釋的。”


    影克表示我信你個鬼,要是還留在這裏,等會就是被官軍包圍殲滅了,影克趕緊帶領部眾狂奔離去,隻要脫離邊牆,官軍肯定不敢深入追擊的,畢竟黃台吉的住牧地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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