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小媛的劍停在了太子妃的脖子上,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在掙紮,緊繃著青筋的手,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一劍砍下去。


    “怎麽了,下不了手嗎?”太子妃平靜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波瀾,她用兩根手指夾住了脖頸上的長劍,隻聽一聲脆響,那長劍應聲而斷。


    太子妃纖指捏住了斷劍的鋒刃,一邊把玩著,一邊笑著道:“這樣的劍,可是殺不死我的。”


    皇甫小媛咬著牙,似乎十分不甘,她憤而將手中斷劍棄了,然後一掌打向太子妃,可惜這一掌仍然停留在了對方麵門之上,無法落下。


    “唉。”


    太子妃似乎有些無奈,她歎息著搖了搖頭,然後拿著那塊斷裂的劍鋒,轉身迴到了位置上。


    當啷——斷刃被她丟在了桌上,太子妃懶懶地倚在桌案上,有些失望地道:“如果隻是這樣的覺悟,那我勸你還是快些離開他比較好,就和那個孩子一樣。”


    皇甫小媛站在原地沉默著,沒有答話。


    “說起來,明明你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可為什麽反倒不如她一個野孩子機靈。”


    太子妃的臉上露出了費解的表情,她苦惱地敲了敲額頭:“還是說,你真的喜歡上了他?不會吧。”


    太子妃故作吃驚地看著皇甫小媛,然後吃吃笑道:“小媛,那可是讓你無家可歸的仇人,你居然對他有了感情?”


    “住口.......”皇甫小媛身子一顫,抬起臉上,仇恨的顏色染紅了雙目:“讓我無家可歸的人,是你才對!”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感覺到很幸福才是。”


    太子妃朝著她眨了眨眼,語氣輕佻地道:“那天你躲在棺材裏聽到了那些事,難道沒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幸福感嗎?”


    皇甫小媛攥緊的拳頭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連帶著她的心也一起,此刻她眼底的仇恨是用來掩蓋脆弱的偽裝,此刻卻被對方無情地剝開。


    “嗯嗯,多麽幸福的孩子,你的童年是如此地令人羨慕,你本以為早已經失去的東西,其實一直都存在著,說真的,我都有些羨慕你了。”


    太子妃的話擊碎了皇甫小媛脆弱的心防,她無力的身軀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那顫抖的手是連劍都拿不穩的。


    “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皇甫小媛捂著腦袋想要逃避一切的話語,不可抑製地帶上了痛苦的哭腔


    “是我——是我害了爹爹和娘親......”淚水從皇甫小媛的眼角滑落,落在大殿的石磚上,好似凋零的花。


    “不對誒,”太子妃笑吟吟地道:“小媛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才是你真正的娘親哦。”


    “你住口——!”


    皇甫小媛陡然瞪大了赤紅色的雙瞳,被痛苦和仇恨驅使著的身體抄起了地上的斷劍,一步飛掠至太子妃的跟前,對方張開了僅剩的手臂,像是要擁抱自己的一般,接納了這柄充滿了恨意的斷劍。


    皇甫小媛迴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撞進了一個溫軟的懷抱,那是她從未感受到的,充滿了母性與愛意的懷抱。


    她茫然地抬起頭來,太子妃的笑容在這一刻仿佛迴到了小時候她記憶裏的那種溫柔,這是那些年她無數次幻想過的畫麵。


    太子妃輕輕地將皇甫小媛攬入懷中,溫熱的鮮血順著冰冷的劍柄,在兩人的腳下點綴了一朵朵燦爛的血花。


    環抱著那具緩緩流逝生機的身體,皇甫小媛下意識地有些眷戀這片刻的溫軟,她的鼻尖忍不住地發酸,當夢境變為現實的時候,痛苦便成了世界的主基調。


    “你對我,到底——”皇甫小媛嘶啞著聲音抬起頭來,卸下了一切偽裝之後,她滿是霧氣的眼眸滿是渴望。


    “沒有哦。”


    太子妃有些虛弱地推開了皇甫小媛,頂著逐漸蒼白的臉色,溫柔地說道:“從來都沒有。”


    皇甫小媛緩緩地退了兩步,然後坐在了地上,像小時候一樣,環抱著雙膝,將腦袋埋起來,讓人看不見自己的弱小可憐。


    太子妃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兒,輕飄飄地向後躺下,血在她的身下蔓延開,染紅了純淨的衣袍。


    “很久很久以前,有這樣一種怪物——”


    太子妃嘴角掛著蒼白的笑,目光虛弱地望著這座空寂的大殿,一句一句緩緩講述著那奇怪的故事:“幸福的怪物,他們有著和人一樣的外表,和人一起生活,借來了屬於人的情感,感受著屬於人的快樂,直到他們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屬於這裏為止——


    可悲的怪物,有著和人一樣的外表,可以和人一起生活,可以擁有人的喜怒哀樂,但是當虛假的麵具被摘下之後,他們就隻能獨自一人,悲慘地死去......”


    太子妃的氣息越來越弱,她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口中偶爾能夠發出幼貓一樣虛弱的聲音,那似乎是某種歌聲,一旁,皇甫小媛本來微微顫抖著的身體,忽然平靜了下來。


    在她久遠的記憶裏,那幾個難以入眠的夜晚,似乎也常常能夠聽到這樣的歌聲,仿佛一汪清泉,撫平她內心的不安。


    ......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女官打扮的女子帶著幾個宮人進入了大殿之中,皇甫小媛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是貴妃宮裏的一位姑姑,名叫阿繡。


    “收拾一下。”阿繡淡淡地下令,幾個宮人上前打算將太子妃的屍首抬走。


    皇甫小媛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道:“可否讓我......親手將她葬了。”


    “可以,”阿繡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會跟著你,而且不能將她送迴江南,畢竟你如今身份貴重,擅自離京的話,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我的......身份?”皇甫小媛不解地抬起頭來。


    阿繡低頭看了眼太子妃的屍身,然後說道:“刺殺陛下是重罪,無論其身份如何特殊都無法輕言赦免,皇甫家的三小姐已經明正典刑,被處死了,如此說,你可明白?”


    皇甫小媛微微睜大了雙眼,阿繡繼續說道:“太子妃殿下雖然同樣犯下重罪,但念及太孫仁孝,若是初才相認便天各一方,未必太過殘忍,所以朝廷決議,太子妃殿下此生禁足宮中,不得踏出半步,死後身前都不得加以尊號。”


    皇甫小媛張了張嘴,然後什麽也沒有說,在阿繡離開後,她垂下頭來,看著這座空寂冰冷的東宮,自言自語地道:“也好,反正我也無處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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