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種人一般是結不了婚的,談了戀愛就會有分手的一天,那還不如做很好的朋友,哪怕之後分開了,心裏留下的都是好。


    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那種無限倒貼的頂級戀愛腦,所以不願意那麽投入,能一廂情願地愛慕別人,就是因為對方很大可能沒法給他想要的迴饋,沒辦法給他理想的那種感情,那樣他就會一直安全。


    用許嘉欣的話來說,他實質上就是拿人家的臉蛋身材和性格做代餐,純純的夢男。


    這樣做當然也有壞處,那就是對方人設崩塌的時候陳青藍會很崩潰。


    就像此刻,從曖昧的氛圍裏拔出來,陳青藍一秒就下頭了,心裏已經為無辜的芋兒姐唾棄了自己一萬遍cheapman,男人勾勾手就頭腦發昏,被罵也是活該。


    而有女朋友的謝葭做出這種事,在他心裏就等於徹底爛了。


    陳青藍大逆不道地踩在對方床上,一邊砸枕頭一邊心裏很難過地想。


    明明之前人很好的,雖然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辭,但脾氣不壞,愛幹家務,長得又那麽好看,遊戲打得又那麽棒,可以說他和齊小茗愣是把jld抬進了epl,陳青藍本來沒什麽雜念的,隻是看見他就很高興。


    想著想著,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在什麽地方不小心勾引人家了,或者說剛剛就是他做的春夢呢?


    可惜不是,剛才邈姐也說小謝剛走,心虛得陳青藍立馬把頭縮迴殼裏。


    剛走?走到哪裏去,芋兒姐的kingsize嗎?


    那他算雞毛啊?開胃小菜還是賽前準備?


    越想越委屈,究竟哪裏惹到人家了,他自覺老實本分,別說gay子把戲了,連直男把戲都玩不熟練,姓謝的之前那麽拽,他就特別卑微一路舔來,難道當舔狗也有錯嗎?


    但是他又能怎麽樣呢,他連詹湛都不敢告訴,生怕明早起來怒發衝冠的好哥們把他的寶貝t0adc手擰折了,不對,陳青藍悲觀地想,以他哥的實力,詹寶上去直接就是怒送人頭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也不能叫哥了,做這種事還能叫哥嗎?誰家哥揉弟弟嘴巴子那都是偽骨科,陳青藍自己吃的時候在被窩裏扭得像蛆,現在才知道命運饋贈的每一份蛋糕裏都暗藏玄屎。


    可是他也不甘心,男人的乳腺也是乳腺,憑什麽他亂騷一下留我痛苦一生。


    陳青藍在床上翻來覆去大半晚,最終下定決心。


    他,陳艾莉,要報複這個負心薄幸的死男人。


    負心薄幸的死男人趕到飯局的時候已經很晚,他向二姨打過招唿,就靜靜地和表弟坐在一邊,聽一個女人那麽溫柔地唿喚他媽媽的小名“毛毛”。


    表弟林袁生原本百無聊賴地低著腦袋玩手機,潮男打扮一身配飾,頭發半長翹著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謝葭到場之後反倒站起來,局促地叫了聲“葭哥好”。


    謝葭打量了他一番,淡淡迴了聲好。


    二姨林水秀晚婚晚育,林袁生出生的時候家裏已經沒幾個小孩子,即便母親並不嬌慣他,也難免被其他長輩憐愛。


    他也果然和大多數林家人不一樣地中途易轍,書讀到一半想去搞樂隊轉藝術,已經跟家裏扭了好一段時間。


    兩個女人的話其實已經傾吐得差不多了,隻等林水秀看他一眼,眼鏡下的目光還算溫和:“小葭也是,好久不見。”


    林水秀是他母校高中的校長,謝葭是在高二時才得知的,那時候他才明白為什麽媽媽執意要選這所既不近也不熟悉的學校。


    她為自己年少時的選擇埋單,哪怕是一枚苦果,遵守當初發下的輕狂諾言,但十幾年後,也難免希望能和曾經互相依偎的二姐有那麽一點聯係。


    後來學籍的事情,雖然誰也沒說,但謝葭知道二姨幫了不少忙。


    迴程的路上林水秀開車,她的小妹妹累了一天,靠在副駕上睡著了。


    等紅綠燈的功夫,她的語氣一開口就是教育從業者:“小葭,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謝葭看了看表弟的臉,語氣平淡:“暑假還有一個杯賽,但大部分時間應該是備戰世界賽,訓練安排還沒出。”


    林水秀:“那很好嘛,我還以為你們這一行會比較懶散。”


    謝葭:“不會,吃住都在基地,每天訓練十四個小時,打完訓練賽還要複盤。”


    林水秀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這樣啊,會不會後悔,當時如果...現在可能就在國外逍遙了。”


    謝葭覺得她話外有話:“不會,我有自己的責任,也能為自己的選擇埋單。”


    林袁生渾然不覺老媽是在點自己,他把耳機扯下來,終於難掩興奮地問出一句:“葭哥,跟芋姐打比賽感覺怎麽樣?”


    線下看競技類哪怕看不懂也多少讓人覺得有些熱血沸騰。


    林家植根於某個南方大省,整個家族從事的都是很傳統的行業,此前隻有一個林芋按部就班走了人生大半,出國讀高中,跳級上大學,結果上到一半摸到了遊戲鍵盤,從此成了家族裏最叛逆的一抹色彩。


    她的確是一彎家中孩子眼中的水月亮,曾幾何時,謝葭也被要求著要像她一樣,直到對方走上職業電競的道路,謝坤裝模作樣地歎了幾句女大不中留,轉身就吸取教訓把謝葭摁在了國內。


    謝葭客觀地評價:“她們戰隊的配置很完美,少說還有三四年的統治期。”


    “啊”林袁生感歎,“我以為xchen退役了你們會有機會的。”


    謝葭語氣平淡:“xx樂隊的貝斯手走了你們會有機會做世界第一的搖滾樂隊嗎?”


    林袁生沉默如死。


    沉默持續到車駛入花園小區,停在林雲秀新住處的樓下,是個年份不小的樓房,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住著她的一個朋友。


    房子六十平,裝修在二十年前看應該是很洋氣的,隔出兩間房,燈光不算很亮,屋子裏的氣味倒很清新,看得出被人精心打理過。


    兩個媽媽睡一間,謝葭和林袁生住一間,鋪床的時候,林袁生小聲嘀咕:“幹嘛不住酒店,反正明天就迴去了。”


    謝葭聽見了,但他沒說什麽,駕輕就熟地找出嶄新的涼被放在床邊,他打開空調,走出了門。


    途經客廳聽見浴室傳來的水聲,他腳步頓了頓,走進主臥,林雲秀坐在她的小書桌邊上,低著頭在看一張手掌大的照片。


    謝葭走過去,低下頭看了看,照片是很標準的遊客照,三個女生站在石碑前,他認出裏麵麵孔最稚氣的是他媽媽,其他兩個女生一個紮高馬尾一個齊耳短切,依稀能辨認出兩個姨媽的樣子。


    二姨把這張照片帶來,意味著什麽簡直不言而喻。


    林雲秀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很小聲說:“二姐說...”


    “媽想我了。”


    這個時候,她不再像個單薄疲憊的母親,而更是一個雀躍幸福的女兒。


    她年少時心心念念要逃離的媽媽圍裙下的少女世界,最終成為了她僅存的一點藉慰。


    不願意被安排給自己不認識的人,因此被幾句甜言蜜語迷倒,依賴男人的臂膀出逃,卻從來沒想過像大姐那樣反抗,傷痕累累也不退縮。


    謝葭沒有開口,隻是彎下腰,輕輕搭住她的肩膀,像碰觸一塊易散的雲朵。


    他其實一直覺得,二姨對他在校時的視而不見,是出於對謝坤的恨,不願讓對方趁機沾上半點,但選擇接收,絕對是出於對小妹的愛。


    但他說不出口,因為無望的欣喜對當時的林雲秀來說,隻會帶來更深的不配得感。


    好半天,林雲秀低聲又說道:“現在想想,愛情真是個四不像的東西,如果你想,這個東西我應該喜歡,漂亮女孩兒就要找個英俊男孩兒來配,然後昏頭昏腦撲進去,結果多半不好,這也不叫喜歡吧。”


    謝葭聽得微微入神,他其實今晚多少有點心不在焉,因為幾個小時前還失控,在陳青藍麵前。


    想找個借口,結果滴酒未沾,現在迴憶起來,手掌都麻酥酥的,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做到的,好像心旌動搖,又有點惱火,心想著為什麽那麽無動於衷,想讓他更痛一點,不要做那副怎樣都無所謂的樣子...迴神的時候已經站在門外,再沒有勇氣推開門解釋動機了。


    “那媽...”謝葭遲疑了片刻,還是低聲問她,“真正的...喜歡是什麽樣子?”


    他很懷疑那扇門的鑰匙就是這個,但他又覺得自己根本舉不出所謂一二三四的理由,乍一想似乎就是“覺得自己應該喜歡”的“喜歡”。


    那不用誰教,他自己也知道這東西一文不值。


    可是...可是...


    問這樣的話多少有點媽寶的意味,可他才十九歲,林雲秀抬起眼睛看,發現他眉宇間已經有了相似的患得患失。


    林雲秀真想假裝看不見,但是年輕人的春心跳得比鑽石都顯眼,她心知肚明,卻也隻是低下頭裝死:“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懂呀,媽媽沒有見過,你要問就去問別人好了。”


    她自己的婚姻弄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勇氣教孩子怎麽做,謝葭已經被她養得很像個機器人了,她實在害怕點撥完自己家的笨機器人會拿齒輪花束去求愛。


    笨機器人思索片刻,好像檢索出了目標,於是對她一點頭,說了聲謝謝媽媽,就領著答案退朝了。


    接近淩晨,謝葭躺在床上,和表弟林袁生相隔一小手臂的距離,兩個人都沒有睡,林袁生在搗鼓手機,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看樣子是在激情網聊。


    謝葭違背了他的生物鍾他閉上眼睛多半也睡不著,打開聯係人列表,猶豫片刻,指腹還是搭在了某個熟悉的名字上。


    林芋。


    芋姐或許是他所認識的人裏情感經曆最豐富的了,謝葭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太婆葬禮上,她們辦完葬禮之後林芋要出國,林雲秀一直遠觀的車駛離之前,隔著車窗,謝葭看見一個容貌俊秀的男孩全無形象地追著表姐的車要她一定記得自己,足足追了半公裏。


    很遺憾,表姐後來完全想不起來這個人叫什麽。


    謝葭覺得,她百分之八十能解決自己的問題,但思來想去,指尖走走停停,他又開始質疑網絡安全,擔心誰恰巧拿到並解鎖了表姐的手機,到時候這些未被允許發布的猜想被人發現,傳播出去。


    到時候陳青藍怎麽辦?他怎麽辦?


    他決定當麵詢問,表姐總不會錄他的音,如此思索完畢,他準備入眠。


    失敗,床墊動靜太大。


    他一向睡姿標準,但蓋不住隔壁的男高中生翻來又覆去,咬著指甲發出苦悶的聲音,最後,沒有詢問他的意見,擅自傾訴了起來:“哥,你對象也不迴你啊?”


    謝葭睜開眼睛,冷淡地瞥他一眼,陳青藍從來不會不迴他消息。


    林袁生調整了一個敗犬的姿勢趴著,萬分沮喪地開口:“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她跟我在一起隻是為了聽我彈貝斯。”


    那倒是稀奇,謝葭心想,也難怪二姨說這樂隊有他沒他都一樣。


    但為了迴報二姨也為了維係紙一樣薄的表兄弟情,他還是盡可能地認真傾聽,“嗯。”


    林袁生很傷心:“我就是她的舔狗,打遊戲我不小心k她個頭都被罵,我玩的ad她輔助!”


    謝葭理解不了,陳青藍從來不k他的頭,甚至經常獻祭自己換雙殺,再說,他要的話給他又能怎麽樣?


    “哦。”


    林袁生左右滾了兩圈,開始懷疑自己,“我算什麽?我算什麽啊,我不就是沒上主宰段嗎?她寧願跟室友雙排也不帶我,我算什麽啊?”


    謝葭試圖給出建議:“她喜歡你彈貝斯,你隻要一直會彈,她早晚會迴到你身邊。”


    林袁生捂住耳朵,痛苦搖頭:“哥你不懂的,女人都是很善變的,而且我天賦有限,這輩子都不能成為jpj的。”


    謝葭聽得皺起了眉,“所以你不喜歡彈貝斯?”


    林袁生頹廢了:“她說喜歡長頭發樂隊男。”


    謝葭指出:“為對方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然後自稱舔狗指責對方冷淡,難道不是在轉嫁自己的心理負擔嗎?將來後悔了,難道也要怪她吸引你?這樣的態度和任何人交往都不太可能成功。”


    長發文盲樂隊男聽得嘎嘣死了:“可是...吸引,就是存在的嘛,哥你長得這麽帥,難道就沒人舔過你嗎?”


    謝葭不假思索,一口否定了這個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詞匯:“沒有。”


    中人之姿林袁生大為震撼,他從小就幻想過英俊表哥跟他換臉:“現在你這樣的都不走俏了?那我玩個集貿啊,真的沒有嗎?會不會是你沒發現,比如說像我,我打遊戲後期藍都是我家寶寶的,夏天我給他點楊枝甘露三分糖少冰,冬天她喝芋頭青稞五分糖,每天都要誇她一遍,起碼一個月不能重複吧...”


    謝葭承認他有點東西,自己花了半小時靜下的心現在又起了波瀾。


    因為他猛然意識到,把這個份量折一半,就差不多是陳青藍對他做的事了。


    沉默片刻,他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開口了:“那...如果有這麽一個人,他對你...”


    林袁生:“哦,他想泡你唄,要麽就是你是他義父,說起義父,我以前宿舍...”


    謝葭的心情大起大落,他最終意識到跟這個人交流多久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跟陳青藍看的小說網站一樣,瀏覽十秒鍾彈二十個病毒廣告,每一章都要反複重點才能看到。


    林袁生追憶往昔結束,砸吧著嘴終於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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