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然遠知道自己說這話的確沒什麽底氣。


    但他總需要給自己壓力,或許他不夠優秀,但可以試著讓自己,讓家人的生活更好一些。


    開口之前一腔孤勇,隻是說完之後又不免有幾分忐忑,畢竟大伯父是何等人才,有他珠玉在前,自己怎麽敢大言不慚?


    適才的壯誌豪情頓時消減大半,留給唐然遠的是一絲羞赧。


    他正要解釋,突然聽到唐詩開口,“謝謝大哥哥惦記,那我等著你帶我們過上好日子。”


    這話讓唐然遠一愣,用少女來形容唐詩多少有些不合適,她還年幼,隻是一個孩子。


    然而這個孩子是那麽的赤誠,眼神那麽的澄澈坦蕩,在無聲的激勵著他。


    有萬千話語湧上心頭,到最後卻也隻剩下這麽一句,“好,我一定不辜負四妹妹的期待。”


    送人迴到家中,唐然遠沒有多做停留,他還要迴家中報信,讓父母姊妹不再擔憂。


    “大公子倒是與二老爺不太一樣。”


    死了的唐三爺自不必說,是個再自私不過的。


    唐家二爺是個沒什麽脾氣的人,也沒什麽本事。


    遇到事情就慌張,半點不像是為人父為人夫的那種。


    倒是二房這唯一的一個兒子還算拿得出手。


    唐詩笑了笑,將桂花揀選出來,“爹爹嘴上不說,不過他還挺喜歡吃甜點的,咱們多給他做些。”


    翠娘笑著答應,一陣忙活起來。


    等到這小小宅院迎來它的主人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唐安淮縱馬歸來,讓唐詩好一陣羨慕。


    自己尚且年幼,再加上一貫體弱,壓根夾不住馬腹,就算是生活在這養馬場也沒辦法騎馬。


    隻能再等等,等兩年這副身體調理好了,稍微強壯些就能夠自己騎馬了。


    離別不過幾日,但老父親瘦了小半圈,饒是知道他會安然迴來,甚至現在就在馬背上坐著,唐詩卻也是忍不住的淚眼汪汪。


    “乖閨女別哭,我這不是迴來了嗎?”


    唐安淮飛身下馬,隻不過帥不過一秒,這動作到底不怎麽熟練,險些抻著他的老腰。


    腰沒什麽關係,就是人單膝跪下,讓唐詩愣在那裏,“爹爹,你就算給我跪下,我也不會給你發壓歲錢的。”


    唐安淮:“……閨女這就是個誤會。”


    他這幾日可是辛苦,腿有點軟也正常。


    隻是這誤會落在旁人眼裏就是另一番說法了,哪有做父親的跪女兒的道理?


    翠娘連連將唐安淮攙扶起來,“老爺辛苦了,可是得給我們講講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麽,姑娘擔驚受怕的很。”


    “才沒有。”唐詩才不是這麽沒出息的人呢。


    打小老唐同誌就經常出差,她早就習慣了。


    好吧這次完全不一樣,是去戰場啊。


    冷兵器時代的戰場,說不定就一去不複返。


    她擔驚受怕的很,但又不能泄露半點情緒。


    “大哥二哥他們怎麽還沒來?”


    “被褚將軍留下了,怕是得等到下午才能迴來。”唐安淮笑了笑,“他們沒事,別擔心。”


    “我才不擔心呢。”唐詩嘴巴倔強,但心裏頭的確鬆了口氣。


    這事牽扯到王三郎和許十八郎,隻因為他們是自己的義兄,要幫她的忙。


    若是真出了事,自己可真是對不住這兩位哥哥。


    平日裏總說什麽異父異母的親兄妹,玩笑話從來掛在嘴邊。


    但如今,唐詩真把這兩位當作親人來看待。


    血緣關係不過是一層禮法上的羈絆而已,哪比得上這種死生相托的情誼?


    唐安淮揉了揉女兒的腦袋,“行了,你二哥說想要吃南瓜小米粥,等下給他熬上一鍋,讓他敞開肚皮吃。”


    “那他豈不是要把自己吃成豬八戒?”


    唐安淮哈哈笑了起來,“那你問問他要不要當二師兄?”


    “他本來就排行老二嘛。”唐詩撇了撇嘴,“爹爹你難不成要當唐僧?咱們姓唐,你當唐和尚也合適。”


    隻不過師徒幾人的劇本變化有些大啊。


    唐安淮看著女兒在那裏嘟囔著,也放下心來。


    這次出城退敵雖然早有籌謀,但戰場之時往往千鈞一發,又怎麽可能事事如他所願呢?


    好在王三郎和許十八郎雖說年輕卻都是一等一的好兒郎,兩人率領輕騎直搗黃龍,愣是將這三四百人弄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


    羌族大本營為許十八郎所破,王三郎亦是在那邊搗亂,讓原本就有世仇的西域諸國聯盟瞬時間土崩瓦解。


    這兩人也是有膽色之人,還趁著這機會劫掠了一些聯軍的糧草。


    想到褚建文見到這折損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兵馬時,那副震驚模樣,唐安淮就覺得過癮。


    他當了一輩子的教書先生做研究,沒曾想骨子裏卻也有幾分戰場殺敵的熱血。


    大概是近朱者赤,被這些年輕人感染了吧。


    唐詩細細追問了兩句,“大哥二哥這次立下功勞,不知道褚建文會不會給他們請功。”


    “捷報是瞞不住的,傳到京城去,隻怕你這兩位兄長都要離開此地。”


    許十八郎十臨遠侯府的六公子,離開河套府是早晚的事情。


    至於王三郎,他又怎麽會是一個尋常馬吏?到底是出身琅琊王家還是太原王家並不重要。


    這次河套大捷傳到京城,王三郎也要迴到王家去。


    沒了這兩位兄長,唐詩還真有些不舍。


    “人各有誌,總是躲藏在這裏算什麽迴事,我這兩位兄長是龍自然要翱翔九天,是虎自然要虎嘯山林,哪能在這河套府屈居。”


    她固然是舍不得,卻也不想兩人為了她的那點小情緒蹉跎大好年華。


    唐安淮自然知道女兒從來不是那種忸怩之人。


    “說得對,不過當龍多累,當虎費嗓子,我倒是更樂意在這河套府呆著,就是唐小四你得給為兄弄點好吃的。”


    許十八郎的聲音傳來,讓唐詩下意識地迴頭。


    她這位不著調的二哥張開臂膀笑起來,“怎麽,唐小四,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不歡迎你親愛的哥哥凱旋嗎?”


    唐詩冷哼一聲,下一秒卻是衝著人跑了過去,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任由著許十八郎抱著自己轉圈圈。


    “二哥,你能平安迴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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