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昌鎮。


    當得知楊凡傳喚時,鄭未年連忙起身向鎮外走去,邊走邊問傳訊太監:“廠督如此急招,可知道是何事?”


    傳訊太監猶記得楊凡當時陰沉的臉色,根據自家廠督的秉性,早就在心裏給鄭未年判了死刑,便敷衍說道:“卑職不過是來傳話,如何能知上峰所想,大人去了便知。”


    鄭未年是人老成精,眼神何其老辣,聽著這套話,立馬眯起了眼睛。


    “小鍾啊,看你年歲想必也在西廠裏待了些年景了吧!”


    “迴鄭刑官,十二年了。”


    “十二年,嗬嗬,十二年倒是不短了!”


    鄭未年眯著眼睛,神色和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家從小進宮,十二歲入東廠,匆匆五六十載,經過不知道多少風浪,咱家都沒倒下,你可知道為何?”


    “不知……”


    傳訊太監心中一動,順勢問道,“敢問鄭刑官是何原因?”


    隻聽鄭未年笑眯眯的說道:“無非八個字——有恩必還,有仇必報。那些個於咱家有恩的,咱家從未忘卻,皆許之以官職高位,至今尚在廠內各職。而那些意圖對咱家落井下石,隔岸觀火,連個消息都不肯透露的,通通要死……”


    頓了頓,他緩緩道,“小鍾啊,你說咱家做的對嗎?”


    說著,他緩緩扭頭,老邁的臉龐上噙著淡淡的笑,直讓傳訊太監看了心頭發毛。


    傳訊太監走出幾步,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臉色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才決定透露一二:“咳咳,鄭刑官,卑職雖不知道楊廠督傳喚大人有何事,不過,看對方表情,似乎不是很好……”


    何止不好,整個都黑透了!


    鄭未年聞言,卻心中微沉,立馬迴憶近來接手的事宜。


    無論是監察幽州吏治,亦或是監督賑災糧款使用,都並無什麽大的差錯才對。


    懷著這份疑惑,鄭未年終於來到了楊凡的大帳。


    來到帳裏,楊凡正麵沉似水的端坐在桌案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參見大人。”


    鄭未年連忙拜倒。


    楊凡瞥了他一眼,並未叫他起身,而是拎起一本折子,淡淡道:“最近幽州災民的賑濟情況如何?”


    賑濟災民的事情!


    聽到這話,鄭未年卻心頭一鬆,他自忖其中從上到下把持的很嚴,絕不可能有任何差錯,正了正心神,說道:“迴稟廠督,由發放賑濟糧轉為施粥後,冒領複領一事基本禁絕,災民能得以活命,皆念大人之功德……”


    “功德?”


    楊凡皮笑肉不笑,“咱家就怕這功德燙手啊!”


    “廠督言重了。”


    鄭未年心頭一驚,忙道。


    楊凡緩緩坐正:“言重?那咱家且問你,施粥標準如何!”


    “賑粥之法,自世宗始。”


    鄭未年依舊跪在地上,卻比來時的慌亂卻強上許多,“以審戶、標識、排序、散粥為序,每一處粥場除固有的總管一人,常簿兩人,司糧一人,粥長一人外,卑職皆遣三名以上互不隸屬的廠衛製衡監督,絕不敢有人從中伸手。”


    “另蒙大人恩典,粥場以供給每日三食,厚粥立筷而不倒。”


    “卑職每日巡視,不敢有絲毫差池!”


    “每日巡視?”


    楊凡挑眉,傾身向前看著鄭未年,聲音裏的寒意幾乎沁人心扉,寒徹骸骨,“那可見粥中摻沙!”


    鄭未年立馬反應過來楊凡震怒的原因。


    “迴稟廠督,此事……卑職知曉,但容稟下情。”


    “說!”


    鄭未年苦笑一聲道:“廠督仁厚,提高了施粥標準,甚至因方山下民勞力富裕之故,還給災民興建提供了一批房舍。”


    “誰知此舉卻引得不少貪婪之輩覬覦,不惜上下串聯勾結,改易名冊也要搶占災民名額,不僅大搖大擺來吃賑粥,還多有靡費,關鍵是搶占災民房舍……”


    “卑職雖幾經處置,卻仍有遺漏。粥裏摻沙也是無奈之舉,雖可迫退此輩不至於惦記這摻沙之粥,使災民仍可活。可災民的房舍,卻……”


    鄭未年歎了口氣,卻說不出口了。


    楊凡也立馬明白過來鄭未年此舉的原因,皺了皺眉。


    “此事為何不早報之於本官!”


    “廠督公事繁忙,卑職遞了折子,見大人久未迴複,這才自作主張。請大人責罰。”


    鄭未年叩拜在地,頭也不抬的說道。


    “……”


    楊凡卻臉一紅,什麽公事繁忙,主要是他最近搞出了功勳點和銀錢兌換的事情,整日裏不是忙著數錢,就是忙著與楚憐心探討人生。


    不過,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看著鄭未年,問道:“今後,不許再行摻沙之事!至於房舍,他們願意搶是吧,那就讓他們搶!他們既然要這些給災民的房舍,那就把自己的房子騰退出來給這些災民!”


    “大人……”


    鄭未年一驚,連忙道,“此事恐怕不妥!”


    “為何?”


    “大人,之前非是卑職手軟,不肯處置這些人,實是這些搶奪災民名額之人,上下串聯,多是數代經營此地。”


    鄭未年沉聲說道,“卑職雖可重重處置他們,然幽州牽扯北地輜重周轉,若牽連頗大,難免影響邊地戰事,卑職隻能重處典型,不免有所遺漏。然大人此舉,雖可得一時之快,可一旦我等離開幽州,這些災民恐怕下場更加悲慘,望大人三思而行。”


    “那說明你的處置還不夠重!這等蛀蟲,於國無益,越是牽扯大,越要從嚴從重處置!”


    楊凡雖知鄭未年這是老成持重之言,不過卻冷笑一聲道:“何況權柄在我,又豈止一時?咱家讓他們一世也休想翻身!”


    “傳令,占一房者,收繳自家房產地產充公,分配給災民。”


    “占二房者,除收繳房產地產外,三代賤籍!”


    “占三房及以上者,闔族發配北地,與披甲人為奴!”


    “咱家倒要看看,是他們的脖子硬,還是老子的刀硬!”


    “去辦吧!”


    楊凡一揮手!


    “是,廠督!”


    鄭未年不敢反駁,轉身退下。


    有了楊凡許可,他自是不必再慣著那些人,一出帳篷,便點齊人馬,唿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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