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子,你很好。”


    李公公哪裏還聽不出來楊凡嘴裏的揶揄,冰冷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楊凡一眼,轉身就走。


    “送李公公。”


    楊凡麵無表情的微微欠身,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得罪死了李公公,不過,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辦法避免了。


    若不是他機靈,恐怕虎山就是他的葬身之所!


    可是就算是如此,對方依舊不肯罷休,一而再,再而三的這麽針對他,真的以為他是什麽善男信女,那麽好脾氣嗎?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宮牆陰影裏走出來一個人影,赫然是林副總管,他將剛剛的一幕全都收入眼底,嘴角噙著冷笑。


    “看到了吧,這就是李公公!嗜權如命!獨斷專行!當年他之所以在尚衣監的掌印爭奪中落敗,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最後落得人心盡失,眾叛親離。沒想到如今依舊是這番模樣!”


    “哦?還有這等事?”楊凡一挑眉。


    “那是當然。不過,你也不要小瞧了李公公,他落敗後,這麽多年沒被人整死,還能重新出山,可見其手段和心性。你以後可要小心了。”


    林副總管的口中卻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


    楊凡卻臉色不變,淡淡的說道:“聽說長青宮的財權已然是落到了林副總管的手裏,真是可喜可賀!隻是不知道李公公會如何想,或許林副總管才應該更小心一些才對吧。”


    一宮之財權,涉及到飲食起居,車馬儀仗,以及宮內的一應器具,甚至是私庫的管理,宮人的月錢發放,非同小可。


    本來長青宮的財權是李公公的親信宋管事在掌管,可誰成想宋管事吃裏扒外被處死,眼下又被林副總管給摘了桃子。


    李公公會怎麽想?


    他還能怎麽想,他隻會認為是林副總管在故意奪權!


    甚至宋管事的死都可能被李公公認為是他姓林的栽贓陷害!


    想到這一點,林副總管的臉色立馬陰沉起來,心中暗暗後悔。


    本來他答應陳妃娘娘負責了宮內監察一事就足以招人忌憚了,現在又把財權握在了手裏,以李公公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


    可誰讓他當時被貪婪蒙了雙眼,眼中隻剩下了“權財”二字,一口就將事情應了下來,現在他腸子都悔青了。


    連出門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李公公給暗算了去。


    “五十步笑百步,咱們誰也別笑話誰!不除了李公公,你我誰也別想好過,咱家就不信你沒有這個想法!”


    林副總管陰狠的說道。


    楊凡哂笑一聲,說道:“林副總管說笑了,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還真是摻和不了你們的事情,大家自求多福吧!”


    說罷,他看也不看林副總管一眼,揚長而去。


    想讓他當出頭鳥,笑話!


    誰不知道他楊某人隻喜歡偷襲,暗中割韭菜,這林副總管竟妄想把他當槍使,真是瞎了那一雙好眼睛。


    “這個混賬東西!”


    林副總管眼神裏冷光閃爍,將拳頭捏的哢哢作響。


    他壓根沒想到楊凡會這麽不給他麵子,可想到近來對方在陳妃娘娘身邊頗得信任,隻能暗暗的把氣咽下。


    “咱們就走著瞧!”


    他狠狠地剜了一眼楊凡的背影,轉身就走出了宮,不見了蹤影。


    連續惡了兩個老太監,楊凡卻不甚在意,自顧自的進了宮,滿臉春風的去參見陳妃娘娘。


    “看來你沒讓本宮失望。”


    陳妃娘娘掃了一眼楊凡,就大概猜到了他的來意。


    楊凡點了點頭:“娘娘明見萬裏!那陶執事並未失言,已經安排我加入了東廠,華嚴寺一行的日期我也告訴了他。”


    從此,請叫他東廠楊廠役!


    “那就好,希望到時候蕭淑妃和王皇後的表情不要太精彩。”


    陳妃娘娘輕笑一聲,眯起了眼睛。


    東廠的人,也不過是她的預備手段,她還有一張重要的底牌,那就是她父親陳應龍。


    到時候隻要讓她父親安排幾個高手暗中隨行,哪怕華嚴寺是龍潭虎穴,她也能闖一闖,看看對方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若是能夠趁機抓到某些把柄,就再好不過了!


    時間緩緩來到了午後,暑氣還未消散,天氣依舊燥熱。


    皇城腳下的一隊禁衛卻麵無表情的站在那裏,一個個身披鐵甲,手持大戟,眼神冷厲的進行著警戒。.biqugetν


    “站住!”


    就在這時,一個老太監雙手縮在袖子裏,步履溫吞的走了過來,一名禁衛立馬揮動大戟,攔在了他的身前。


    粗重的大戟揮動,發出嗡的一聲驚人的破空聲。


    “什麽人!”


    禁衛斷喝一聲。


    隻見老太監抬起頭,露出了李公公那張皺紋交錯的臉,他的一隻手從袖子裏抓出來一塊腰牌,展示出來。


    “陳!”


    腰牌上僅有一個字,卻讓禁衛的臉色一變,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宣威侯陳應龍的親信腰牌。


    “這位公公不知道有何貴幹?”


    禁衛軍們立馬露出了和顏悅色的表情,畢竟陳應龍已經兼領了禁衛大將軍的職務,是他們的直屬最高上司。


    有人持著他的腰牌前來,這些禁衛們如何敢放肆。


    “咱家有事要出宮。”


    “公公請。”


    禁衛們對視一眼,並未多問,立馬開啟了邊上的側門,李公公點點頭,跨過側門,消失在了禁衛們的視線當中。


    不多時,李公公就來到了宣威侯府。


    宣威侯府書房。


    陳應龍正在翻看一本書冊,而李公公則是躬著身子,低著頭站在他的麵前,額頭上滲出絲絲的冷汗。


    “這麽說來,中秋夜的事情,恐怕是媛兒一手炮製而成的了?”陳應龍聲音裏沒有任何波瀾。


    可熟悉的人卻知道,此刻他處於即將震怒的邊緣。


    實在是中秋宴後的事情,疑點重重,哪怕一切都指向了朱兆霖,可他還是感覺到其中定有隱情。


    李公公依舊低著頭:“老奴也不敢肯定,不過,老奴卻有七八分的把握,此事應該和陳妃娘娘有關。”


    陳應龍麵無表情的把手中書冊放下,抬起頭看著他說道:“所以,自打她入宮時起,本侯讓你好好看著她,你就是這麽做事的?”


    噗通一聲。


    李公公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頭緊緊地貼在地上:“老奴該死!”


    “哼。動不動把該死放在嘴邊上,你真的以為本侯不敢殺了你嗎?”


    陳應龍睥睨的看著他,說道,“到時候,本侯不止會殺你,還會誅你九族!把你那親侄一家也送上路!別以為本侯不知,你那親侄根本就是你當年入宮前和你那寡嫂有染所生!”


    李公公的後背上瞬間冷汗涔涔,驚懼萬分的喊道:“侯爺息怒,老奴知錯了!”


    陳應龍起身,來到了李公公的麵前,一雙威嚴的丹鳳眼注視著李公公,直把李公公看得心驚肉跳。


    “說吧,你還有什麽事!你寧願冒著暴露的風險前來見本侯,應該不隻是說這些猜測吧?”


    李公公暫時鬆了一口氣,說道:“侯爺所言極是,此次老奴出宮,確實有一件大事要稟告侯爺。”


    “嗯?”


    “陳妃娘娘意圖染指後位!”


    李公公斬釘截鐵的說道。


    陳應龍那一張素來不見半點兒波瀾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表情的波動:“你說媛兒她想當皇後?簡直是胡鬧!”


    他乃是鎮國王侯,世襲罔替的軍權勳貴!


    女兒成為妃子尚且好說,算是陛下對鎮國王侯一脈的籠絡和看重,可是,一旦他女兒登上後位,那幾乎相當於介入帝位傳承之爭!


    稍有不慎,不止他宣威侯府一脈,就算是其餘的三王八侯都可能受到影響,內部甚至都可能引發分裂和紛爭!


    而且,這也是素來看重規矩和傳承的陳應龍不能接受的。


    “這事你如何得知?”


    陳應龍自然不會偏聽偏信,直接問道。


    “此事卻是和中秋夜那場變故不無關係,十三皇子其實早對娘娘心存覬覦,然而娘娘卻一直隱忍不發,直到那夜,娘娘派小凡子引路,老奴懷疑是其故意引十三皇子上鉤,險些釀成了大亂。”


    李公公說道,“眼下宮內多有傳言,說王皇後縱容親子,逆亂後宮,已經是德不配位,具體流言出自何處已然難以查明,可娘娘卻在推波助瀾。”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近來,蕭淑妃又突然約娘娘前往華嚴寺還願,疑似是受了王皇後指使,娘娘依舊故作不知,似乎有所謀劃,恐怕是打算趁機拿到蕭淑妃和王皇後的把柄,到時候,一旦真的被她得到些什麽,事情恐怕難以收場。”


    說完,他將近期來收集和整理的信息舉到了頭頂,遞到了陳應龍的麵前。


    “此事,還請侯爺定奪。”


    隨後李公公的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媛兒,你為什麽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安心當你的妃子不好嗎,非要染指後位!看來是學了這些年的道法,徹底讓你失去了對皇權該有的敬畏!”


    “道門諸法,果然是我大明之害!”


    陳應龍看完後,沉默了良久,眼神裏閃過一絲決絕之色:“既然如此,就別怪為父無情了,為父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辜負了陛下信任,亂了朝廷的規矩法度和侯府傳承!”


    砰。


    他手一揮,一個藥瓶落在地上,其中有一顆丹藥滾落到了李公公的麵前。


    “拿迴去讓媛兒服下,以後,讓她安心的在宮裏當個妃子吧!”


    “老奴遵命。”


    他雙手托起那顆丹藥,躬身後退出去。


    丹藥名——滅道。


    斷絕天人交感,退化體內神魂,粉碎道家法力,是為滅道!


    走在迴宮的路上,李公公眼神閃動,目光裏透出一絲冷漠:“娘娘,以後你就安心做你的妃子,長青宮,還是交給老奴來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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