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息怒,是我大意了!”曹休滿臉羞愧,連連道歉,瞪了一眼夏侯楙:“都怪子林多口。”


    夏侯楙在一旁目瞪口呆,又不能當麵說破,隻好悶坐一旁。


    周泰這才扔了匕首,冷哼道:“某不惜冒死前來,忠心惟天可表,欲休聽小人之言。”


    曹休對周泰再無懷疑,親自拉著他入席,承諾道:“若得淮南之地,吾當為將軍記首功,情願將這水軍都督相讓。”


    周泰大喜,二人盡釋前嫌,曹休命人置酒接風,商議歸降之事。


    夏侯楙在一旁臉色難看至極,好心獻策,誰知卻鬧了個裏外不是人,有心拂袖而去,又怕駁了曹休麵子,讓周泰起疑,端著酒喝得不是滋味。


    酒宴至三更方休,周泰先迴寨中,策反其他江東水軍,另約日期來降,先封為厲海將軍,待除掉劉琦,再舉薦任水軍都督。


    送走周泰,曹休向夏侯楙施禮道:“方才是為挽迴周泰之心,不得已為之,子林莫怪。”


    夏侯楙應付兩句,怏怏迴營,忽然發現這軍中之事比他經商賺錢更為複雜,人心詭詐,處處掣肘不說,動輒還會招致殺身之禍,不覺已有些心灰意懶。


    次日文欽領三千騎兵來到水寨,曹休疑惑道:“水上交鋒,為何要騎兵助戰?”


    文欽滿臉欣喜,拿出曹操密信:“丞相有密令在此,都督看過便知。”


    曹休看罷大笑道:“原來周泰來降,丞相早有安排,子林你自作聰明,險些誤了大事。”


    夏侯楙愕然道:“又關我事?”


    曹休屏退左右,將信遞給夏侯楙,原來是曹操密囑黃蓋已降,正策反江東眾將,若有人來歸順,要盡快謀劃,定於三月初三起事,一舉攻破淮南。


    文欽也將曹操在八公山設伏,大敗吳軍,斬敵過萬,險些擒住劉琦之事說了一遍。


    夏侯楙聞言慨然道:“丞相英武睿智,吾等不及也!”


    曹休卻不服氣,傲然道:“吾早料到周泰誠心來降,子林非要試探於他,險些弄巧成拙。”


    文欽大驚道:“闞澤先說要勸周泰來降,此時便有了消息?”


    “某已見過此人了!”曹休便將昨夜周泰親自來營中,斷發明誌之事告知。


    文欽欣喜道:“周泰降意迫切,足見劉琦在江東已經不得人心,必定還迴有其他人響應!”


    曹休笑道:“今有周泰截發為誓,江東水軍不足為慮,某與丞相同時出兵,兩下夾攻,賊兵可破矣!”


    夏侯楙被冷嘲熱諷,氣血上湧,漲紅臉大聲道:“你們太小看劉琦,小心這是他的詭計。”


    曹休頓時臉色一沉,不悅道:“某奉丞相密令,正欲進兵,子林何出此言,慢我軍心?”


    文欽也一向輕視夏侯楙為人,在一旁冷笑道:“若隻讀幾天兵書便能運籌帷幄,以我目前所學,豈非要勝過孫武、韓信了?”


    二人坐在一處,商議聯絡周泰也在三月初三起兵,策應曹操殺進淮南,水軍趁勢渡江,踏破江東。


    夏侯楙見二人竟將他忽略,心中懊惱,拂袖而出,仰天長歎道:“曹公壓我,曹洪欺我,如今連曹休都誣蔑於我,這曹家之事當真難辦,難辦得很呐——”


    到此時鬥誌盡失,迴營平躺在床上,也不再去過問連環之事,一旦閑下來,便覺得軍中枯燥無聊,營帳潮濕,床板太硬,無一處不覺得煩心。


    又想起許昌產業盡失,譙郡的田產也抵押出去,愈發惱恨曹家之人,這次被關羽破城,曹夫人死了倒幹淨,卻可惜了那些蓄養的侍姬,不知道她們又被誰占了便宜。


    一聲長歎,翻了個身喃喃道:“黑珍珠……”


    ……


    淮南戰事雲波詭譎,曹洪卻踏上了前往洛陽的路,自潯陽上船,一路江景開闊,兩岸群山綿延,春光無限。


    負責押送的王威問道:“未知這泛舟大江之上,比之魏郡銅雀台如何?”


    曹洪扭頭看了一眼船艙裏的綽綽身姿,迎麵吹著江風,大笑道:“此間樂,不思魏!”


    這半月他雖被困在城中,但暗中已派心腹潛伏出城,向曹操送去密信,告知廬江變故,讓他們早作防備,再看到城內軍兵安然無恙,曹洪自知無法逃走,幹脆盡情享樂。


    皖城府衙中,龐統正提著葫蘆,一邊喝酒,一邊寫信,眼前桌上擺著一排信箋,寫出的筆跡竟與那信箋上如出一轍。


    張飛咂咂嘴,摸著胡茬不滿道:“這曹洪的字,還不如俺老張寫得好。”


    龐統收了筆大笑道:“翼德將軍的書法蒼勁雄渾,規矩不如鍾繇,豪放卻可比張芝,難有人相比。”


    “若是天下太平,俺更願吃酒乘馬,提筆書畫,勝過這打打殺殺。”


    自從隴西一戰,張飛中毒險些不能再戰沙場,整個人豁然開悟,性情比先前溫和許多。


    龐統將字跡再對比一遍,輕彈信紙笑道:“當年曹賊仿寫書信險些騙了元直,今日便叫他自食其果。”


    張飛點頭道:“這就是報應,俺做屠夫那些年,都說案板上的豬狗,皆是前世作惡多端之人。曹賊生性詭詐,動輒殺戮,又妄圖篡逆,尤勝董卓,堪比莽賊,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這些報應不落在他身上,也要害了子孫後輩。”


    龐統將那一摞密信放在火盆燒掉,這都是從曹洪派出去的心腹之人身上搜來的,現在皖城隻許進不許出,有文聘鎮守,連一隻老鼠都逃不出去。


    命人將書信送往曹營,龐統言道:“主公苦肉計已成,吾料曹賊定會命曹洪自廬江出巢湖,佯攻濡須,實取合肥會合大軍。翼德可自軍中選出與曹洪相貌相近者,大張旗鼓沿江東進,以掩魏軍耳目,自領精兵過夾石直取彭城,吾於石亭屯兵策應,見機而動,則徐州可定矣!”


    張飛站起身來望向北方,慨然道:“想當年俺與大哥、二哥討黃巾、守徐州,共扶漢室,未料卻被呂奉先攪局,如今重迴故地,此必是大哥在天之靈護佑!”


    龐統笑道:“徐州城有糜子仲家臣為內應,翼德此去必能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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