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西斜,寒風徹骨,但絲毫壓製不住周圍士兵的熱情,無論荊州軍還是陷入包圍的魏軍,無不屏住唿吸,期待這場巔峰對決。


    自呂布之後,關羽罕逢對手,斬顏良、誅文醜,威震天下,睥睨群雄。


    張遼曾為呂布麾下第一猛將,甚至得到過呂布點撥,白狼山戰蹋頓,逍遙津敗孫權,同樣威名赫赫。


    二人又是肝膽相照的摯友,此一戰既是為主盡忠,更是彼此成全。


    街道雖不算寬闊,但足夠兩匹馬往來奔馳,兩位用刀的高手,此刻各顯其能,對雙方將士而言,這場龍爭虎鬥堪比當年虎牢關之戰。


    關羽先聲奪人,意在讓張遼屈服,青龍偃月刀光華如龍,勢不可擋,每一刀揮來,空氣中不時響起陣陣破風之聲,似乎要將對手斬於馬下。


    張遼則身法略顯輕靈,他自知氣力不及關羽,眼睛如鷹一般盯著對手,先撐過驚濤駭浪般的十餘合猛攻,刀如遊龍出海,尋找破綻伺機反攻。


    城門口的喊殺聲已經停止,隻有急促的馬蹄聲和兵器撞擊聲,塵土飛揚,雙方士兵緊握兵器,無人呐喊,鼓聲早歇,卻絲毫不減這場龍爭虎鬥之威。


    張遼如獵豹一般,雖處防守之勢,但隻要反攻,便快如閃電,手中長刀瞬間化為一道流光,劈向關羽,關羽穩穩接住刀勢。


    張遼坐騎也敏捷無比,早知主任心意,轉頭繞道關羽的側麵,揮刀又攔腰砍來,關羽在馬上向後仰去,便避開這一招,同時青龍偃月刀橫向一掃,也被張遼擋住。


    不覺兩人已戰四十餘合,張遼忽覺喉嚨發癢,又有咳嗽症狀,急忙強行壓製,一旦咳嗽,氣便散了,趁著二馬交錯,低吼一聲,大刀猶如龍卷風一般掃過,斬向關羽後背。


    關羽早有防備,眼角瞥見寒光襲來,便知此一刀是張遼全力所發,在馬上微側轉身形,將青龍刀豎起。


    當——


    兩把刀刃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竟有火星飛濺而起,士兵們齊齊驚唿。


    關羽久經沙場,目光何等敏銳,看出來張遼氣息不穩,方才決一死戰的氣勢早消散於無形。


    剛才這一招雖是全力一擊,但角度並不刁鑽,殺機並不算重,甚至還有破綻,顯然已有意求死。


    心念轉動,圈迴戰馬揮刀大喝一聲:“看我這招如何?”


    大宛馬四蹄懸空,青龍偃月刀劃出一道弧線,帶著尖銳的嘯叫之聲,反攻過去,剛才張遼一招全力進攻被震開,還未來得收刀。


    張虎見狀大驚,大吼道:“父親小心。”


    嗚——


    青龍刀劃破空氣,仿佛龍吟長空,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斬向張遼。


    不僅張虎大叫,那些魏軍也都張大嘴巴,關羽的刀法勢大力沉,威猛無比,張遼準備不足,恐怕接不住這一招。


    這兩人之間的對決,對他們而言或許是一場比賽,但勝敗卻關乎魏軍的生死,眾人被熱血沸騰的場麵激動,但也緊張無比,患得患失。


    隻見張遼一臉決然,此刻雙眸如同深潭一般,竟毫不避讓,緊握刀柄,向上橫舉來硬擋這一刀。


    砰——


    一聲巨響,張遼的大刀脫手而出,墜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所有人都驚唿出聲。


    青龍刀攜裹著風雷之勢,寒光卻到張遼麵前戛然而止。


    大街之上一片死寂,落針可聞,寒風吹動幾片街角的枯葉,所有人仿佛被凍住一般。


    張遼臉色蒼白,緊閉雙目等死,半晌眉頭微蹙,緩緩睜開眼睛,感受著迎麵僅有兩寸的刀鋒寒氣,眼底卻一片死灰。


    不管他決心如何,這一刀竟讓他生出無力反抗之感,更可怕的是,關羽的招式已到收發隨心的地步,遠在自己之上。


    張遼兩臂發麻,看向關羽苦澀一笑:“雲長竟不知我,某大丈夫豈做階下……噗——”


    話未說完,便噴出一口黑血,墜落馬下,他本就患病在身,狀態大不如前,剛才這一刀又在他實力之上,已被震傷內腑。


    “父親!”張虎衝出來,扶起張遼,淚如雨下。


    關羽從馬上翻身而下,拄刀半蹲下來,緩緩道:“你知我能接你一刀,我何嚐又不知你接不住我這一刀?”


    張遼幽幽醒轉,麵如金紙,咳嗽不止,伴隨著血沫從嘴角流出,勉強笑道:“能與君侯全力一戰,此生無憾。你我之間不必多言,但求速死!”


    “某豈不知文遠心意?”關羽無奈一歎,迴頭對周倉吩咐道:“取酒來!”


    周倉早已準備多時,端著盤子走過來,當麵給二人斟滿,端在麵前。


    關羽取過遞給張遼一杯:“某廝殺半生,嫉惡若仇,看不慣那些偽道腐儒,所交之人寥寥,除大哥、三弟外,你我可謂知己矣!奈何各為其主,形勢所逼,不得不如此。飲此三杯酒,便送你上路。”


    張遼坐起來,看著關羽:“果真願成全於我?”


    關羽點頭道:“關某向來一言九鼎,文遠何疑焉?”


    張遼看著遞過來的那杯酒,卻指了指另一杯:“我飲此杯。”


    關羽啞然失笑,交在張遼手上:“事已至此,文遠還以為我會在酒裏做手腳?”


    張遼並不答話,仰頭飲下,對張虎言道:“某受丞相厚恩,隻可惜力有不逮,不敵關公,再不能為其征殺效命,今甘願捐軀報恩。吾兒亦不必再迴鄴城交令,可自迴雁門,隨汝伯父看守家園,足以安度餘生。”


    張虎泣不成聲,指著身後一眾軍兵問道:“父親安忍舍諸位兄弟而去?”


    張遼再倒一杯酒,遙對眾人言道:“昔日我等同出並州,共謀大事,今奉先、高順皆亡,我亦無力再保諸位,可惜功名未成,辜負兄弟,愧煞張遼。諸位去留自便,關將軍不會為難爾等。”


    “張將軍!”這些士兵都是呂布麾下和高順陷陣營舊部,紛紛下馬跪地,淚流滿麵。


    張遼還待安排後事,忽覺天旋地轉,倒在張虎懷裏,驚唿道:“雲長,你……你使詐!”


    “這話從何說起?”關羽一臉無辜,關切問道:“你我同飲一壺酒,文遠現覺如何?”


    張遼漸漸覺得渾身氣力消散,關羽高大的身影漸漸虛化,氣道:“我覺得似乎又中汝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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