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香港發生的事,倪予晨想來懊悔不已,早就有不再和沈致傑聯絡的打算,遑論和他一起工作。一句話——她不能和他合作。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目光銳利瞟掠倪予晨,倪芯恬嗅到一絲不對勁。


    都說雙胞胎有心電感應,雖然是無稽之談,但兩姊妹朝夕相處,一記眼神、一句話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總之,這世上沒有人會比她們了解彼此更深。


    倪予晨輕搖頭,目光瞟掠這間小小的會議室,輕鬆迴應:「沒什麽事,我隻是想更謹慎,找合夥人必須詳加考慮,還是先好好研究,別貿然決定。」試圖轉移到其它話題。


    然而,倪芯恬仍不放棄,接續這話題:「對了,沈致傑提過上次在香港曾遇到你,他說你們聊得很愉快。奇怪,這件事你怎麽從沒提起?」


    怔了一下,倪予晨已沒早先那麽容易驚慌,揚眼凝視倪芯恬,她妹妹的雙眼皮曾動過外科手術,深褶的雙眼皮,精致的黑眼線、假睫毛,配上原來就黑白分明的瞳眸,看來絕美豔麗。


    此時,那雙比她美的雙眼正緊盯著她,研究審視,充滿好奇。


    「沒有什麽好提的,隻是閑聊。」輕描淡寫。


    倪芯恬沒放過她,轉看她們的秘書,問:「韓昌進,我姊最近幾天和江克森處得還好嗎?」


    「這和公事有關?」韓昌進一頭霧水,望向倪予晨。


    倪予晨立刻眉心緊蹙,淡然迴應:「會議開完的話,我要迴去忙我的事了。」


    「哈,果然處不好。」倪芯恬唇角上揚,揶揄甜笑。「我就說了他人很無趣,真不懂你怎麽能和他交往十年;還有,他媽媽絕對是個狠角色。」


    倪予晨白了她妹一眼。這句話聽她妹說過上百萬遍,此時聽來卻覺更刺耳。


    她選擇不理會,安靜起身,走出會議室。


    高一那年,倪予晨就喜歡江克森,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她崇拜他。江克森大她兩屆,學校赫赫有名的理科資優生,曾對外參加科學實驗,每每替學校拿獎。


    為了接近江克森,倪予晨刻意加入天文社和劍道社,但高中整整同校一年,江克森都沒特別注意到她。


    可能他高三那年對女生不感興趣吧,後來兩人先後念同一所大學,倪予晨就讀法律係,江克森是醫學係的高材生,在一次聯誼活動中,江克森忽然被倪予晨電到。


    兩人對彼此有好感,愛情發酵之後,瞬間進入熱戀交往期,三年後又進入穩定期,直到兩年前江克森成為醫院的骨科主治,工作愈來愈穩定,她的事務所也漸步上軌道,於是,兩人開始有結婚的計畫。


    有一天,大概就在前年左右,倪予晨下腹部疼痛,伴隨不正常出血,就醫之後才發現自己流產。進一步檢查,醫生告知她子宮長了兩顆肌瘤,她的主治醫生說這對受孕有妨礙,而且很容易造成流產。


    於是,倪予晨考慮開刀,等身體養好之後,安排時間進手術房。


    無意間,江克森在一次家庭聚會聊起這件事,結果江克森的母親對此異常關心,私底下頻頻和倪予晨單獨接觸,有次,在言談間直言無諱說:「克森是獨子,將來要繼承管理他老爸的醫院,能不能傳宗接代對克森來說很重要。都怪我生得少,你不能不爭氣一點,我看結婚的事先暫緩,等你懷孕了再安排也不遲。」


    哪有先懷孕再結婚的?倪予晨當下聽了覺得好笑。不過,兩人工作忙碌,本來就打算婚事愈簡便愈好。至於懷孕一事,其實倪予晨和江克森早有計畫,兩人近乎一年沒避孕,孩子來了就有結婚的準備,順理成家,自然而然。


    現下醫學發達,倪予晨不覺得生育會成問題,開刀之後,調養身體,原本以為沒過多久就會再度懷孕。


    結果等了一年,始終沒有懷孕的跡象。


    聽說結婚之後,婆媳間上下階級權威等等競爭多少都會有白熱化的現象,沒想到婚前倪予晨就得接受這方麵的挑戰。


    未來婆婆下馬威要他們去做婚前健康檢查,報告出爐,發現倪予晨每個月排卵時間不確定,mc來得不規律,基本上,要受孕並不容易,而且子宮曾長肌瘤等體質問題,即使受孕也很容易流產。


    身為某私立醫院院長夫人,江母認識國內幾個有威望的婦產科醫生,其中有位醫生叫呂庭支,是國內專門治療不孕症的權威。


    在呂醫生的建議下,倪予晨開始每月配合量體溫,遵照醫生意見,在每月體溫最高的時間進行性行為,提高生產的機率。


    試了一年未果,呂醫生建議打排卵針,目的在提高每月排卵的數量,增加受孕的機會,所以,倪予晨才會開始預約時間,準備乖乖去打排卵針。


    不過,有關懷孕這課題,讓原本關係穩定的兩人煩躁不已。平常工作量就已經很大,現在還要配合一些有的沒有的,努力製造嬰兒,過程繁瑣,失敗又容易令人喪氣,彼此心煩氣躁,磨損掉浪漫情懷不說,壓力大增,不覺對結婚猶豫卻步,意興闌珊。


    這些都是倪予晨夏天去香港出差前,和江克森發生的事。


    然而,去了一趟香港,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熱雨,偶然遇見沈致傑,竟打亂了她原來所有的計畫,徹底驚擾她今後的人生。


    這是誰都始料未及的。


    臥房的冷氣似乎壞了,房間簡直熱到爆。


    漸漸蘇醒,倪予晨汗流浹背,手一摸,脖子上都是粘膩汗水,薄被單無意中卷成一團、早被她踢到地板上。


    她揉著眼慵懶坐起身,眯眼輕瞄牆上時鍾,發現已經晚上七點了。下午三點從事務所迴來,她倒頭就睡,沒想到會睡這麽久。


    以前從沒午睡習慣,不知為何最近幾天特別累,隻能推斷身體可能出問題。今天下午本來要去呂醫師那打排卵針,中午韓昌進幫她訂的便當怪怪的,她吃到一半就去廁所吐了。


    事務所三個人偏偏隻有她一個人吐,所以,她不確定是便當的問題,還是自己的胃出狀況。最近不知身體哪不對勁,動不動就覺得虛弱無力。


    倪予晨起身察看冷氣,發現是自己忘了打開就先睡著了。有這麽累嗎?


    還是她記憶出問題?她苦笑,蹣跚走進浴室,脫掉汗涔涔的寬t恤,衝了一個涼快的澡。


    出浴室,邊擦頭發,她從公事包拿出手機,果然有幾通未接來電,line也有幾則未讀的訊息。


    line的訊息全是韓秘書傳的,問她:


    「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有。(她隨即迴了)


    「要不要幫你掛號腸胃科?」


    不用了。


    「江克森母親三點打電話來問呂醫生怎麽說,我說你取消預約,臨時有重要的case,下午外出和客戶開會。」


    多謝了。


    「江克森五點打電話到事務所,他說你電話沒接,請你迴電。」


    ok!


    倪予晨一一迴完,然後再察看未接來電。江克森打了兩通,沒有留言。


    她吹幹頭發之後,走到廚房,從冰箱拿出冰塊倒進玻璃杯,然後再從下層冰箱拿出可樂,倒了滿滿一杯,直到泡沫快溢出才收手。


    她呆望白色混著淺褐色的泡沫,覺得那些泡沬一直上升好像很快樂,不像她……


    她忽然歎口氣,拉張餐廳的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冰涼的可樂,擰眉,再擰眉,終於鼓起勇氣,撥通電話給江克森。她承認,從香港迴來後,她最近一再逃避見他。


    多少次想要吐實,但她太羞愧了,以致沒有勇氣麵對。與其說她被愧疚吞噬,還不如說她不清楚為何做出這樣的事。如果仔細深究,她絕不會原諒自己魯莽輕率的行為,然而,她不僅無法探究,甚至連迴憶當晚的勇氣都不敢。


    近兩個月,除了逃避,她連想都不敢想。


    江克森那邊沒有接聽手機,倪予晨才想到他晚上有排醫院門診,最後,她沒有留言就按掉手機,而且,很心虛地覺得鬆了一口氣。


    冷氣很安靜地運轉,空氣涼爽適宜,下午睡過,結果倪予晨半夜睡不著,在寂靜黑夜翻來覆去。


    手機放在床頭櫃一直發出閃爍綠光,line又有未讀的訊息。晚間門診結束,江克森曾短暫和她通過電話,約好了下星期再去給呂醫師看診。他很少傳line,比較有可能會傳的隻剩自己的妹妹倪芯恬或秘書韓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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