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哭著一邊登機,他長相本來就顯小,在外國人看來根本就是個未成年,又是孤身一人,導致身邊不停有人來關切詢問他,是否還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童羽一路搖頭拒絕他人的好意,又被工作人員不斷地確認自己的護照和居住證,確認他真的成年且是自願登機,一遍遍的問題讓他最終崩潰地大喊:“我真的成年了,我隻是失戀而已,請你不要再問了!”


    工作人員露出個歉意的微笑,很快就讓他通行。


    這個岔子也讓他忘了再哭泣,急急忙忙上了飛機,坐上自己的位置。


    趁著飛機還沒起飛,他清了清嗓子,終於顫抖著手撥通了顧溫新辦理的法國號碼。


    撥通剛一秒,對麵立馬就接通了。


    “童童!”顧溫聲色暗啞,但聽得出驚喜。


    童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冷冷道:“顧溫,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麽能死纏爛打。”


    “我...”


    電話那頭能聽到嗚嗚的風聲和淅瀝雨聲作響,童羽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就打斷了他,怕自己聽到他多說一句都會忍不住心軟。


    “我說了分手就是分手,你現在在做什麽,你在用這些自以為是的深情來道德綁架我嗎?”童羽硬生生扯出一個冷笑,“你去當你的大明星好演員吧,我不會再成為你的絆腳石了。”


    電話那邊的顧溫並未被他這些尖酸刻薄的話打倒,反倒是鬆了口氣,姿態放得更低了,“寶寶,你是生氣了對嗎?你氣我就多罵我幾句,罵到你消氣為止。”


    童羽沉默了十秒,翻遍腦海中各種惡毒的話,最終還是沒舍得說出口,隻是冷靜到極點的開口:“顧溫,我是認真的,我們分手吧。”


    許是童羽的聲音聽起來太平靜,比起剛剛還帶著絲怒氣,平靜反而是最令人絕望的,另一邊的顧溫也沉默了好幾秒,再開口時能讓童羽聽出來哽咽。


    “童羽...你是認真的嗎?”


    童羽:“嗯。”


    顧溫:“上一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我們...”


    童羽:“上一次見麵,已經是半年前了,顧溫,你憑什麽總是讓我等你?這半年以來,我發現,有你沒你,對我而言,毫無差別,這算什麽談戀愛?我不會再等你了。你放心,我更不會阻礙你成名,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擔心再被我拖累了。”


    顧溫:“那你能不能下來見見我?最後一麵,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求你,童童...”


    童羽的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他若無其事的擦掉,輕聲道:“不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顧溫狼狽卑微得要命:“就一麵,我會在這裏等你,一直等你...”


    童羽:“你迴去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你這樣,隻會對我造成困擾,讓我厭煩,惡心。顧溫,你難道沒有自己的尊嚴嗎?就算是條狗,現在都知道該離開了,而不是繼續死纏爛打!”


    電話那頭再沒了迴複,可依舊在通話中,童羽恍惚聽見沉重的抽泣聲,他不知道是顧溫的,還是自己的。


    童羽:“你願意等就等吧,我好話賴話都說了。反正...不是我要求你等的,你大可接著自我感動,但是最好別道德綁架我,就這樣。顧溫,祝你以後星途坦蕩順遂。”


    顧溫問他:“童羽,你還愛我嗎?”


    童羽嘴唇動了動,想說謊迴答,而顧溫等來的隻有五秒的沉默後,驟然掛斷的電話。


    再打迴去,就又被拉黑了。


    童羽顧不得難過,他趕忙趁著起飛前剩下的時間,撥通了鄰居奧利維亞女士的電話,這個點,奧利維亞女士已經熟睡,然而她接到童羽的電話後,還是非常熱心的跑下了樓。


    “哦!童,我看到了你的那個男朋友,他真的站在樓下,你放心,他撐了傘!”


    童羽:“那您能勸說他離開嗎?我...我們分手了,他太執著,我不敢去見他。”


    奧利維亞女士雖然很疑惑,但仍舊好心問道:“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不!不要報警!他是個很好的人,分手是我的錯,不是他的!”童羽立刻製止了她,趕忙說道:“您勸說他離開就好,如果...如果他執意不肯離開,那能拜托您送雨衣和熱水還有食物給他嗎?等我迴去,我會給您錢,給您做辣子雞。”


    “當然可以,童,不用這麽客氣,你之前幫了我這麽多,現在有我能幫得上你的時候,我高興還來不及。”


    “謝謝您,奧利維亞女士,拜托您不要提起我,也不要帶他進公寓,不要告訴他我不在公寓!就讓他以為,我狠心到,連見他一麵都不肯,這樣就好了。”


    “好吧,童,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希望你所做的決定,都能讓你開心,我們的生命這樣短暫,應當遵循自己的內心好好活一次。”


    童羽吸了吸鼻子,哭腔無法隱藏,“我知道了,謝謝您。”


    “童,我好像看到你男朋友旁邊有一位男士正在和他說話。”


    “他長什麽樣?”


    “個子到你男朋友的肩膀,微胖,皮膚有點黑,灰色襯衫和黑色褲子,他在拉著你的男朋友說話,兩人好像起了爭執。”


    聽完描述,童羽大概知道是誰了,又是他...


    顧溫的經紀人,有他在,想必一定能將顧溫拉迴‘正道’吧。


    童羽稍稍放下心,“那您先迴去吧奧利維亞女士,他應該...不會待太久的。”


    “好的,有什麽事,我一定第一時間告知你,童,祝你一切安好。”


    掛完電話後,乘務員恰巧開始要求所有人將手機開啟飛行模式或者關機,童羽將手機直接關機,再一次用厚外套蓋住自己,借著外套的掩飾,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他的哭聲斷斷續續,極力壓低的聲音沒有引來乘務員的注意,還以為他在睡覺,除了鄰座的女孩兒,給他遞了包紙巾,用英文對他道:“不知道你為何會哭泣,但希望你一切都安好。”


    在他覺得整個人生都沒有希望了,對自己的生活開始絕望時,卻遇到的都是願意無限包容,對他釋放無盡善意的人,這讓童羽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也許並沒有那麽糟糕。


    童羽是哭著醒過來的,他醒來時又是睡在沙發上,腦袋沉重,唿吸沉重像是有什麽堵在鼻子裏一樣,喉嚨似有火燒,昏昏沉沉,身心俱疲,亦難受至極。


    他怔然看著天花板,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哪裏,是在法國孤孤單單的公寓,還是在大學時和顧溫一起在外麵租的小房子裏。


    下意識拿起一旁的手機,輸入早就爛熟於心的號碼,撥通。


    這個號碼他無數次輸入過,卻沒哪一次鼓起勇氣按下撥通鍵過,現在迷糊中卻大膽了一次。


    電話撥通了,這個號碼還有人在用,嘟...嘟...嘟...


    沒有人接,直到它自己掛斷。


    童羽仍然沒有放棄,執著的再撥迴去,又是沒有人接,他又撥了第三次。


    這迴隻過了幾秒鍾,電話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模糊低沉的男聲,“你好。”


    童羽一聽到這個聲音就又哭了,“哥哥...我好難受。”


    “童羽。”顧溫沒有絲毫詫異,平靜問道:“你的經紀人呢?”


    “什麽經紀人?我不知道...”童羽抽泣兩聲:“哥哥,我的頭好痛,全身都好痛,我想吐,我沒有力氣,心也很痛。”


    顧溫:“你生病了?你有沒有助理?讓助理來照顧你。”


    童羽癡癡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號碼,“我不認識什麽助理,我隻認識哥哥,可是我好像惹哥哥生氣了。”


    顧溫知道他大概已經神誌不清了,沒有與他多費口舌,“我給你經紀人打電話,讓他來照顧你。”


    說完,顧溫掛斷電話,迅速打電話給董春秋,在清晨擾人清夢,讓董春秋將錢戰國的電話號碼發給他。


    董春秋恨得牙癢癢,非要問出來原因,為什麽早上六點打電話給他隻為了要錢戰國的聯係方式!難不成顧溫暗戀錢戰國不成?


    顧溫語色生硬,故作鎮定:“童羽生病了。”


    第7章 發燒有特殊待遇的寶寶


    董春秋真是大早上給硬生生氣清醒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去馬戲團進修過了。”


    顧溫拿到號碼後,立刻打給了錢戰國,哪知錢戰國也一夜未眠,“什麽?小羽生病了?可是,可是我實在走不開啊,我老婆懷孕了,昨天不舒服在醫院躺了一夜,需要我照顧啊!”


    顧溫眉心微蹙:“你們公司怎麽連個助理都不給他配?”


    錢戰國歎氣:“小羽現在這個咖位,哪裏請得起什麽助理?”


    “還有沒有人能去照顧他?”


    錢戰國的聲音略顯為難:“這...我找找吧,小羽在這裏也不認識其他人,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的,要這麽一大早去找人照顧他,還真是有點難,我先給小羽打個電話看看吧。”


    顧溫越聽越不是滋味,怎麽離開了他,童羽能把日子過成這樣?真是一塌糊塗。


    “不用了,我過去看看。”顧溫道:“把地址發給我。”


    “啊???”就算是錢戰國這種大直男,也能品出個不對勁來了,不過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好好好,那就麻煩顧哥了,下次一定讓小羽請您吃飯!”


    顧溫沒有半點遲疑,做了一番偽裝之後,便前往童羽的公寓去。


    被掛斷電話後的童羽逐漸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失望難掩,淹沒了他,呆呆躺在沙發上,雙目失神,甚至在想,就這樣病死好了。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治與不治都一樣,因為活著也就那樣,去找顧溫複合,是他為了自救,做過最大膽的事,卻沒想到,又再一次傷害到了顧溫...


    ‘叩叩叩...’


    “童羽,是我,顧溫。”


    門外忽然響起的聲音,打童羽一個措不及防,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門口,直到敲門聲又大了些。


    “童羽!開門!我帶你去看醫生。”


    真的不是幻覺!


    童羽動了動指尖,慢慢找迴渾身的力氣,欣喜若狂,可是等他慢慢走到門口時,腳步又頓住,記起了什麽一樣。


    趕忙轉身飛奔到臥室中,將所有台麵上的藥都掃進床底,心髒咚咚狂跳,那邊顧溫的聲音越來越大了,似乎是擔心他一個人昏死在裏麵,開始打電話給公寓的物業管理。


    將藥盒都處理完後,童羽才暗暗鬆了口氣,轉身去開了門。


    門一開,果然看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手上還提了許多感冒發燒藥,在看到他時又狠狠皺了下眉,眉目中透露出擔憂,很快便消失。


    走廊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散著金光,勾勒出他優越的輪廓,自上而下看過來,落在童羽眼裏,和救世者沒有差別。


    “不用了,人沒事,謝謝。”顧溫掛斷電話,神情冷淡,話裏卻都是藏不住對童羽的擔憂。


    “哪裏難受?哪裏疼?昨天除了那頓飯還吃了什麽?吐了沒有?昨晚的飯菜都沒有你的過敏源,應該沒有過敏。睡覺著涼了?有沒有量體溫?”


    童羽就這樣呆滯看著他自來熟的走進來,換了拖鞋,又將門帶上。


    看向自己時,神色緩和了一些,“燒糊塗了?”


    原來生病了,是有特殊待遇的,童羽忽然悟到。


    眼前的顧溫不像昨天高高在上,對他疾言厲色的顧影帝,竟有一些分手前的影子了。


    顧溫看著眼前呆愣愣的人,臉都燒紅了,他生得白,紅起來看著也比一般人看起來嚴重多了,琉璃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霧,一舉一動都遲鈍極了。


    身體瘦削得不像話,昨夜被他強撲進懷中時,顧溫便已察覺,他幾乎瘦得皮包骨,下巴也尖了許多。


    分手前,他在法國留學,就因為水土不服瘦了許多,顧溫去法國探望過他一次,絞盡腦汁費盡心機想將他的肉養迴來,然而又是匆匆離開,那時童羽雖瘦,但也是健康的。


    哪知道,一別五年,再見他卻瘦得幾乎像個骨頭架子,像是風一吹就能跑似的,讓人心慌。


    沉默的幾秒裏,兩人思緒各自轉了百迴。


    童羽忽然腿一軟,直直摔進他的懷中,聲音發虛:“哥哥,我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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