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


    宋紀抬指蹭去唇角的血漬,狼一般的眼眸死死叮囑薑白榆,隨後發出一聲輕笑,“我想幹|你,算嗎?”


    “秦枝說你是去國外治療。”薑白榆沒理他的話,停頓片刻,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眼前的人,“這就是你治療的結果?”


    “國外沒有治我的藥。”


    宋紀偏過頭,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薑白榆身上。


    “隻有你知道哪裏有,寶貝。”


    “隻有你知道。”


    薑白榆被他的目光灼過,猛地偏開視線,半晌,他才低聲迴應,“……我不知道。”


    說完,薑白榆再次退後一步,抬手指向一側的房門,“我們已經分手了,宋先生請自重,沒什麽事的話就請離開吧。”


    “分手?我從來沒說過我們分手了。”


    宋紀哼笑出聲,引得薑白榆蹙眉看過來。


    “我們隻是暫時分開而已,算不上分手。”


    “這是你說的,不是嗎?”


    宋紀微微垂下眼,視線一點點滑過薑白榆的臉龐,“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楚,你希望我成為什麽樣的人,希望我用什麽樣的方式愛你,我已經能夠做到了。”


    “再給哥哥一次機會吧,阿榆。”


    “你剛才的舉動可不是這麽說的,宋先生。”薑白榆冷笑一聲。


    唇上的咬痕還在疼,甚至能夠隱隱嚐到血腥味兒。


    “我隻是如你所願地表現出原本的樣子而已。”


    “如果你不喜歡,最開始就該推開我。”


    宋紀輕笑一聲,垂眸靠近薑白榆,隔著一層淺薄的空氣溫聲低語,“抱歉……我也是忍得很辛苦的。”


    身後就是牆壁,薑白榆避無可避,隻得直麵這人,他被對方眼中的深意壓得無措,隻得低歎一聲,試圖勸說,“或許,你應該轉移視線,去發現更適合你的人。”


    “即使是拒絕,這樣的話也不要再說。”


    身側傳來的聲音很輕,帶著隱隱的偏執。薑白榆落在身側的手腕被人執起,黑暗中,有人在他的腕間落下一個清晰而灼熱的吻。


    “du bist mein augenstern”


    男人的語調低沉而婉轉,夾雜著熟練的輕哄和真切的深情。


    “我不奢求你愛我。”


    “你隻需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愛你。”


    滾燙的熱順著手腕處的肌膚蔓延至全身,薑白榆咬著牙深吸了口氣,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


    “嗯?”


    無意義地輕哼,輕而易舉地截斷了薑白榆反抗的話。


    宋紀一如既往的,是非常擅長抓住破綻進攻的獵人。


    而薑白榆又實在太過心軟。


    直到很久以後,薑白榆才知道當時自認沒什麽浪漫情懷的人,對他說出的話其實是一句德語


    “你是我的眼中星辰,也是我的心尖上人。”


    第34章


    除了剛來的那一日, 餘下在研究所裏學習的日子,薑白榆實際上並不常見到宋紀。


    一方麵是薑白榆除了和同學泡在實驗室裏觀摩,其餘時間大多都會待在寢室裏寫撰寫實驗報告和論文, 一方麵是宋紀即使再有身份, 也沒辦法總借著視察的借口來研究所。


    即使偶爾遇上,兩個人也會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如同兩個最尋常的陌生人,在短暫的相遇後擦肩而過,又轉向不同的方向。


    但是唇上的被咬破的傷口總在無意識間提醒著薑白榆那個晚上充斥著疼痛和血腥的吻並非他的錯覺, 告訴著薑白榆那個男人並未放棄著要和他糾纏的事實。


    唯一令人慶幸的是對方並沒有在人前做出什麽越線的事兒, 僅有一件事除外


    在處理實驗數據的時候, 因為過程稍微繁瑣加上耗時稍長,薑白榆經常在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錯過了飯點,因為從前也常有這樣的事兒,這次薑白榆也事先提前準備好了速食食品,雖然不夠健康, 但好在能勉強解決用餐問題。


    然而這樣的事情隻發生了一次, 等到第二次薑白榆再想通過麵包簡單地解決午飯的時候,沒等他拆開包裝袋,房門就被人輕聲敲響, 然而等薑白榆將門打開的時候, 門外已經沒有了人影, 隻有門口的地板上放著一個精致的木製飯盒。


    薑白榆在看見飯盒的一瞬間, 就已經猜到了送它來的人的身份。


    明顯花費心思的菜肴,不僅色香味俱全, 而且全都是照著薑白榆的口味來做的這份心意卻來自於一個眼下已經和他毫無幹係的人,即使猶豫再三, 薑白榆還是選擇撥通了那個時隔三年都未曾撥通的電話號碼。


    鈴聲隻震了三次後就被對麵接起,那頭所處的環境似乎相當安靜,此刻連彼此的唿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寶貝?”


    宋紀率先開口,語氣沉緩,帶著極淺的笑意。


    薑白榆選擇性地忽視對方的稱唿,直截了當地開口,“宋紀,你在監視我?”


    “唔。”


    電話那頭的男人模糊地應了一聲,“說監視太過分了,阿榆,我隻是太了解你。”


    “忙起來的時候連身體也不顧,這種習慣可不好。”


    “在這件事上你可沒資格說我。”薑白榆下意識反駁,在反應過來之後,捏著手機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那頭在很短暫的停頓後,便有幾道很低的笑聲沿著電話線滾進薑白榆的耳膜,幾乎讓他有些控製不住地想要掛斷電話的衝動。


    似乎擔心將人徹底惹惱,宋紀在察覺到薑白榆氣息的變化之後就立即扯開了話題,“怎麽,菜色不合你的口味麽?”


    見人沒有迴答,他倒也不介意,自顧自地接著問,“那你喜歡什麽,都告訴哥哥,哥哥明天給你做,好不好?”


    薑白榆對這人岔開話題的做派有些無語,他抿了抿唇,“不需要。”


    “宋總每日事忙,不需要浪費時間來做這些事兒。”


    “給你做,不算浪費時間。”宋紀輕輕笑了笑,“我做我的,吃不吃是你的事兒,不喜歡的話,那就倒掉。”


    薑白榆悶著聲兒,半晌才迴了一句,“無賴。”


    他說完就果斷地掛了電話,徒留電話那頭的人短暫的怔愣過後,聽著手機當中傳出的忙音,倏地笑出聲來。


    “真可愛。”


    *


    繼薑白榆抗議無效之後,每到固定的時間點,寢室的房門便會被人自外敲響。


    男人捏住了薑白榆的性子,知道他不舍得浪費,但是又巧妙地把握著進退的尺度,在薑白榆的邊界線上反複試探,讓他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除此之外,宋紀的廚藝似乎比起從前還要好上不少,從沒送來過重複的菜色,讓薑白榆忍不住懷疑對方在國外的這幾年是不是把功夫都花在了下廚上。


    偏生這人在行動上是一副完全不顧及別人感受的恣肆模樣,又在那晚說出那樣一番話,卻再也沒有正麵地同薑白榆相處過。


    讓人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


    而在研究所實踐的階段就在這樣的互不打擾的相處中迎來了尾聲,薑白榆收拾好行李,再次迴到了京大的校園。


    就在薑白榆重返學校的那天上午,突然接到了幾通來自南江的電話。


    因為手機日常關了靜音,薑白榆直到放下手中的行李從衣袋中拿出手機時,才看見手機屏上顯示著的幾個來自張定的未接來電。


    除了逢年過節以及每個月的固定時間,薑白榆會通過視頻通話和他們一家人聯絡以外,張定顧及著他平時學習忙,很少會出現在工作日的白天給他撥打電話的情況,而且這一打就是好幾通。


    不祥的預兆隨著那一串沒被接起的紅色號碼刺進肌膚,並沿著血液的鼓動一點點漫上心底,有那麽一瞬間,薑白榆迴撥電話的手都在輕微地顫抖。


    “嘟、嘟”


    電話聲響了十幾秒後,那頭傳來張定的聲音,能聽出顯而易見的沙啞與疲憊,“阿榆。”


    “張哥。”薑白榆輕聲開口,最先脫口而出的就是尋常的關心,“你和柳奶奶最近還好嗎?”


    他的話落下後,電話那頭有短暫的停頓,再次開口時,張定的語氣變得有些幹澀,“阿榆,你最近有空,能迴家來一趟嗎?”


    “奶奶她想見見你們,她大概……”


    後麵張定的話似乎還在繼續,而薑白榆卻有些聽不清了。


    在結束這通電話的當天下午,薑白榆就向導師提交了假條,連帶著給薑澍也請了假,兄弟倆一同坐上了前往南江的飛機。


    飛機落地之後,薑白榆立馬帶著薑澍,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柳如茵所在的醫院。


    柳如茵是在薑白榆離開後的第二年突然倒下的,等到了醫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但在後來的治療當中,她的身體已經逐漸穩定並恢複過來,沒有什麽明顯的病痛感,甚至連精神也還不錯。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一周前,情況再次惡化,大概是時候到了,這一次,死神似乎執意要帶走她。


    好在柳如茵表現得並不痛苦,甚至在醒來後還能和人輕鬆地談笑。


    疾病在迅速地摧毀她的五髒六腑,但奇跡般地,並沒有給她帶去太多的折磨。


    像是上天對善良之人的獎賞。


    於是薑白榆時隔三年再次見到的,就是柳如茵坐在病床上含笑對著他和薑澍招手的樣子。


    “我們小榆和小澍,已經長成大孩子了呀。”


    靠在病床上的老人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她的聲音很輕,像拖著尾巴婉轉在夏夜裏的風,永遠藏著故鄉的味道。而握住薑白榆的那隻手指腹則長滿樹皮般粗糲的老繭,如同少時那般一遍遍反複摩挲過他的臉頰。


    “好、好。”


    柳如茵沒有說其他的話,隻是連連說了好幾個“好”字,語調沒有很明顯的起伏,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高興。


    那天傍晚,柳如茵的精神頭格外地好,他們在病房裏說了很多話,涵蓋了兒時的趣事,還有這幾年的經曆,直到夜幕緩緩降臨,兄弟倆才離開了病房。


    而在見過薑白榆和薑澍的第二天,柳如茵就像是完成最後的心願一般,沒有疼痛地走了。


    那是一個灑滿陽光、有花香和鳥啼縈繞的早晨。


    柳如茵所在的病房外的景色很好,微風吹動的時候,有如茵的林葉沙沙地從一側垂進窗裏。


    老人最終安靜地闔上雙眼的時候,因為周遭的氣氛太過溫暖祥和,圍在病床旁的親人在片刻過後,才靜靜地落下淚來。


    薑澍看著麵前這副場景,清晰地知曉發生了什麽,但還是不死心地拉著薑白榆的手,癟著嘴問,“哥哥,柳奶奶是離開我們了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榆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噫籲嚱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噫籲嚱鴨並收藏榆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