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彌漫,恍如雲海朝四周彌漫擴散,陳鳶揮了揮袖口,將毒煙降去地麵,視野恢複,周圍嫩綠已是枯黃一片。


    林間小獸身子潰爛腐在土壤之中,緩緩流淌的溪水泛起淡淡的紫色,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頗為刺鼻。


    青虛、飛鶴二人歎了口氣,各自拿出一張符籙,指尖憑空書寫,隨即打去四周山林,兩人齊齊施法,方圓兩裏被毒煙侵蝕的林木、荒草陡然間在符上綻出的法光裏,褪去腐爛的表皮、枯枝,重新抽出嫩綠。


    化春術用到這般範圍已經是盡力了。


    過去吧。


    陳鳶皺著眉頭,剛才蟾妖爆發出來的術法,一看就是搏命時用的,也不知鎮海和尚和那蟾妖如何了,他已經做好了最差的心裏準備。


    三道法光落去狼藉的山道,踩著滿地坑窪碎石,一側的山壁還有碎裂的山岩正嘩嘩滾下來。


    陳鳶抬手,攜裹著法力將並不好走的道路平整,大大小小的石子好似聽從命令一般紛紛滾動起來,落入坑陷裏。


    山道的毒煙正散去,和尚的身影出現在前麵,裸著一臂,拄著禪杖,正將落在地上的金缽收迴掌中。


    鎮海老和尚老是老,還真有料。


    陳鳶摸了摸自己,雖不顯瘦,可論起來,還不如鎮海老僧這身看似幹瘦,卻凸顯肌肉的身形。


    看到對方無恙,心裏也鬆了口氣,再看去前麵,卻是不見那蟾妖的身影。


    陳施主,不用找了,那蟾妖引發體內妖丹,才造成這麽大的動靜,不過他妖丹已損,修為大不如從前,往後能不能迴到此時的狀態都難說了。


    鎮海和尚穿上右臂的僧袖,提了禪杖過來,在山道旁凸起的岩石上坐下,飛鶴老道適時的拿去裝水的羊皮袋給他解渴。


    那蟾妖看似存了死誌,可惜終究心裏雜念太多,根本不敢死的,不過死罪已免,活罪難逃,師兄的法器金缽,已經種在他體內,改變了命數,往後想要活得好一點,恐怕也難了。老僧灌了一口涼水,一口氣將後麵的話說完。


    隨後將羊皮袋還給飛鶴,便閉上雙眼調息起來,片刻間,須發蒼白的枯瘦臉頰陡然泛起紅光,不到半息又是化作青黑,來迴幾次,毛孔泌出淡紫的汗珠,隨即被和尚身上溫度蒸發,一時間整個人坐在變幻的光暈以及騰騰白氣之中。


    一旁的青虛偏過臉來:金缽種在蟾妖體內,改變其命數?


    陳鳶點了下頭,也跟著坐去岩石,與鎮海並排坐下。


    這就是鎮空主持求得情,懲戒卻不殺那蛤蟆,犧牲自己數十年的修為,就為了替他女兒還去這份恩情。


    青虛又問了幾句,這才弄明白這件事中的細節,


    原來如此。他話語頓了頓,望去已然飄散的紫煙,拂塵一甩:就是不知他能否洗心革麵,萬一將來又要作惡,怎麽辦?


    他若再出來,老衲親手結果了他。一直未說話的鎮海忽然開口,不過其命數已改,想要恢複巔峰,嗬嗬……除非他做了天大的功德,可能做下這般功德,又豈能是惡妖?


    飛鶴聞言,點了點頭。


    他能為心愛的女人報仇,在根上終究與那些妖性兇殘的妖魔要好上許多,隻是這次追剿,讓好幾個修行同道喪命他肚中。


    哼。


    這聲冷哼是從青虛口鼻間發出,他向來冷靜溫和,聽到飛鶴的話,臉上竟露出不屑。


    他們所來目的,你我皆知,無非是想從那蟾妖身上得到好處,先被吃的那五人,貧道見過他們幾次,並不與我們同路,平日尾隨在後麵,藏頭露尾,以為貧道不知?這些個人死了就死了吧,貧道甚至還想大笑兩聲。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發現陳鳶一直站在旁邊不曾插口進來,問去話語,陳鳶好似沒聽到,望著山外林間嫋繞的霧氣微微出神,待飛鶴提醒他一聲,陳鳶這才迴過神,看著兩道一僧,拱了拱手。


    剛才在想一些事,怠慢三位了。


    此事還有其他牽連?青虛一向知道陳鳶從來不做無把握的事,之前也說了,所有的事湊巧聚在一起,那就不是湊巧了。


    這是我之前的猜想。昆侖神鏡忽然出了岔子,將我們相錯數十年,那可是二郎真君還有雷祖、大聖一起出手操控神鏡,並不應該才對。


    說到這裏,陳鳶皺起眉頭,在兩位道士視線裏從岩上起來。


    加上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就像有一隻手在後麵操弄一切,攪亂本該可以圓滿的事。至於如何察覺的,還得從這蟾妖身上,他隨我過一段時日,聰明知機警,言傳身教下,不該如此莽撞殺了一鎮的人。


    陳鳶話語停了一下,倒是那邊打坐的和尚睜開眼,聲音響起來:有東西在左右那隻蟾妖的情緒,老衲與他交手之時,預感他鬥誌低落,忽然又有變得高漲,除了有人給予他支撐,不可能變化的如此之快。


    三人站在山道間,互相對視了一眼,隨著和尚的說話,餘光下意識的瞄向附近山林,風吹過來,衣袍微微撫動。


    青虛、飛鶴朝陳鳶微微點了下頭,下一刻,兩人袖中各自翻出一張符籙飛快書寫篆文,陳鳶也在這一刻忽然轉過身朝向背後的山外,指決一起,點在眉心。


    神威天目!


    那邊,二道法決打出,兩張符籙唰的飛去山道外,呯的爆出法光,飛鶴、青虛雙指劃過眼簾,猛地睜開泛起光芒。


    ——陰陽法眼!


    岩上的鎮海老僧此時也持禪杖而起,將另隻手的金缽擲出,飄去半空,隨他念動法咒,金缽照出一片祥和佛光。


    三家法力合為一起,對準側麵的山巒,就聽轟的悶響傳來,像是破裂一般,頃刻,遠處山巒凸出的獨峰,一道身影站在那裏。


    果然有人作祟。


    陳鳶四人走到山道邊,那人也不走,竟就那麽看過來,仔細端詳就見他穿著麒麟圖案的陰陽袍,顯得灰黑暗沉,雙袖外側各有一道八卦,下頷長須夾雜斑白隨風拂來微微抖動。


    好強的道行,怕是比曆代祖師都要強上幾分。


    陳鳶壓低嗓音:比我師父如何?


    六代祖師乃化神,他……


    青虛飽覽天師府典藏,對自家祖師名錄自然有所涉獵,對於修行的境界,一眼看出了端倪,瞳仁猛地縮了一下。


    ……斬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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