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好啦、好啦!」豪哥疲累的揉著自己的眼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他累得快要癱掉,實在佩服賈禎璦的精神還那麽好。


    「豪哥,我跟你說,」賈禎璦興致高昂的說:「這次若是我真的可以嫁出去的話,我一定會送上一份大禮。」


    被叫豪哥的男子約莫五十歲,一身黑衣,相貌兇狠,但其實心腸很好,很照顧後輩。


    「好啦!好啦!妳麥擱講啊!」豪哥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我從上飛機到下飛機已經聽了幾百遍,夠了,妳安靜!」


    賈禎璦聞言,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頭,「不好意思。」


    加長禮車急駛在公路上,放眼望去一片荒蕪,這條路是通svegas的路,太陽還未完全下山,依然可見前方有著光亮,那便是她這次最主要的目的地。


    賈禎璦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個瘋狂的人,她總是為了夢想而努力,而她這輩子最偉大的夢想便是嫁人。


    在經曆過無數次感情失敗之後,有點理智的人可能早就看破,但是她卻越挫越勇,尤其是經過了李仙姑的指點,她更是義無反顧砸下重金,不管任何人勸說,硬是巴著豪哥一起搭機前往美國。


    因為李仙姑說她老公很黑,黑得徹底,會找上門,還給她一個數字二十二。


    經過三姊妹的討論,這代表著她老公二十二歲,比她還小,是個黑人……反正現在姊弟戀正流行,小幾歲還可以接受;至於黑人,那她不就得要出國才容易找得到?


    沒想到事情就這麽恰好,正好豪哥要來美國,而且還是要來這個隻要花三分鍾就可以完成結婚儀式svegas,所以賈禎璦當下就決定自己出機票錢,硬是巴著豪哥要跟他一起來,原本他不同意,但是拗不過她的百般懇求,隻好勉為其難的同意。


    話說雖然她的感情路超不順利,但是在工作運上,她倒算是傻人有傻福。


    一年多前,她看了報紙的分類廣告前來應征在業界赫赫有名,「喊水會結凍」的致密綜合調查顧問公司當客服人員,當初她還以為這麽有名的公司要征人,一定會有很多人搶破頭,可是她到了之後才發現,來應征的人沒幾個,而且她還是在場唯一的女生,最後更莫名其妙的雀屏中選。


    後來才搞清楚,原來所謂的「綜合調查顧問公司」隻是名字取得好聽,公司旗下的業務算是包羅萬象,後台是黑道上頗有盛名的天幫,老板則是天幫的老大,不過聽說這個年輕少主在接手父親的勢力之後,就決定金盆洗手。


    天幫旗下的賭場、酒店賺翻了天,老大早就不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但是關於「不再打打殺殺」這點,賈禎璦很懷疑。


    雖然她在這裏上班,但至今她也說不出自己所處的環境到底是正或是邪……這間公司有替人捉奸、有身家調查的征信部門,還有就是她所屬的「應收帳款財務管理部門」,也就是所謂的討債公司。


    原本以為工作環境會很複雜,還硬著頭皮想說好歹也要上個幾天班,以免之後找工作經曆不好看,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在這間公司待了一年。


    或許因為她隻是客服人員,在這裏的工作很單純,沒有太多外務,最主要的工作不過就是接接電話,若有人上公司網站詢問問題,就迴答並給予建議。


    她在這裏工作的還算開心,雖然她一副嬌小的樣子,身材也不特別迷人,乍看之下還以為她是未成年少女,但是長得還不錯再加上天真的笑容,在部門裏又是唯一穿裙子的小姐,所以她得到了「致密之花」的美名。


    不過不要以為她的同事們都是些沒學曆、說話又粗魯的男人,工作環境就一定很複雜。有些東西需要花時間去了解,好與壞不能單看表麵,就像壞人的臉上絕對不會寫個壞,看起來像個好人的家夥,背地裏可能也盡是幹些喪盡天良的事;同樣的道理,在深入了解後,賈禎璦才發現,實際上公司並沒有想象中可怕。


    管理應收帳款財務管理部的頭兒,便是今天帶著她來美國的豪哥,他是個草根性很重的大哥,講話聲如洪鍾,跟他交談,膽子小一點的可能都得去收驚,但是他很照顧底下的人,賈禎璦在這裏工作一年,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對豪哥也很尊敬。


    豪哥每年都得親自帶著公司的營運報告去見老大,因為老大很忙,這是賈禎璦跟底下幾個「兄弟們」討論的結果,據說老大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美國或日本,放眼隻要能賺錢的夜店、酒店、賭場、討債公司,他都有涉足,事業遍布兩岸三地、拉斯韋加斯、新宿等地。


    相較於其它地方的大規模,在台灣的顧問公司隻算是天幫底下的小事業,賺的錢在天幫裏頭隻能算是蠅頭小利,所以老大根本就不會費心為了這間小小的顧問公司迴台灣看帳目。


    「小璦,我跟妳講。」


    「什麽?」聽到豪哥的聲音,賈禎璦立刻收迴自己的視線,轉頭看著他。


    「我去見老大的時候,妳就自己去逛逛,不過要記得,不要隨便跟人走,知道嗎?」


    「我不會啦!」賈禎璦忍不住笑道,她又不是三歲小孩。


    「不會?」豪哥哼了一聲,「妳最好是不會!想老公想到跟我來美國,妳若跟人跑了,我迴去沒辦法交代。」


    「我知道啦。」知道自己給豪哥添了麻煩,所以賈禎璦陪著笑臉。


    「最好是知道!」豪哥看著她的眼神有著無奈。


    去年賈禎璦到公司上班之後,他就挺喜歡這個小女生,她單純又天真,在他們這行裏頭,很少可以看到這樣的女人,所以她就像股清流,公司上下每個人都把她當寶,隻是她的感情路不順也是公司上下皆知的事,而這次她更因為要把自己嫁出去,異想天開的決定跟他來美國,實在令他哭笑不得。


    「哇!」賈禎璦的眼睛因為眼前繁華的景象而大睜,就像作夢一般,不同於公路上的單調,五光十射的色彩在眼前突然爆開。


    「我隻在這裏兩天就要迴去,」豪哥對她的驚訝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妳若要找老公,手腳就要快。」


    「好。」


    車子停在一間金碧輝煌的飯店前,侍者立刻上前開車門。


    這裏便是舉世聞名的龐大賭城,像強力的磁鐵般,每天吸引著來自地球各個角落、數以萬計的賭客和旅遊者,一幢幢高聳的大廈,都以五光十色的廣告和霓虹燈標著一個令人心跳不自覺加快的大字——casino。


    賭場應該是什麽樣,賈禎璦想象過,但絕不是像現在她眼前的樣子。


    電影裏演的不外乎是打手、妓女、酒保、黑社會老大和滿屋子的煙味,但是一踏進金碧輝煌的大廳,挑高的天花板、水晶吊燈、大理石壁、羅馬雕像……這裏除了奢華之外,看不到任何一個跟賭有關的東西。


    「我叫人帶妳去房間。」豪哥說道:「晚上我要跟老大吃飯,妳自己沒問題吧?」


    「沒問題!」賈禎璦信心十足的說:「豪哥你去忙你的,我會照顧我自己。」


    「有事可以找這個人。」豪哥向華裔服務生要了一張名片,「這是公關部的人,會說中文。」


    「謝謝豪哥。」賈禎璦微笑的接過手。


    豪哥看了她一眼,就算擔心也顧不了她,畢竟他來是有正事要辦,沒時間當保母。


    跟著侍者來到房間,賈禎璦放下行李,隨意看了下擺設,隻見設計感十足的房間裏隨處可見天鵝造型圖騰,高貴而優雅。


    來這裏照常理來說,應該去賭一把才對得起自己,不過這次停留的時間不多,所以她沒有空作發財夢,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結婚夢」等著她。


    她打開行李翻找著,很快找出自己畢生最大的傑作——賈派獨創一目了然身家調查表。


    因為失戀太多次,所以最後賈禎璦索性自創身家調查表,舉凡身高、體重、學曆、血型、生日、年紀、婚姻狀態的字段都有,就連有沒有近視、近視幾度都要寫得清清楚楚。


    談了二十幾次戀愛,賈禎璦已經看清付出並不等於一定會有迴報,所以為求不浪費彼此的時間,隻要是跟她碰麵的男人,管他是什麽阿貓阿狗,她都會隨手送上一張,請對方填寫,隻要條件符合她的需求,她便立刻求婚,單刀直入,又快又準——不過至今從沒成功過半次就是!


    既然都來了,就放手一搏!說不定她真的可以在這個什麽夢想都有可能成真的城市,把自己給嫁出去……


    有人說,拉斯韋加斯是一個華美而悲哀的遊樂場,許多人選擇在這裏孤注一擲,而這次孤注一擲的人似乎也包括了她。


    華燈初上,背著大包包,賈禎璦獨自一人走在街上,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看著街道上穿梭的人,這個城市似乎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人們可以在這裏盡情的放縱、狂熱,好像完全不用負任何責任的縱情享受。


    才踏出飯店沒多久,就看到一個拿著酒瓶的男子大方的擁吻身旁的女伴,賈禎璦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連忙讓開一點,以免被忘我的兩人給撞倒。


    她很快的就決定,她喜歡這裏!雖然空氣中飄著白天未散的暑氣,讓她額頭很快的就冒出汗珠,但是這裏的活力四射令她忍不住也跟著心情雀躍。


    不過她的好心情在一瞬間被破壞,她被人重重的從後頭撞了一下,但對方沒有道歉,反而急急的跑開。


    她踉蹌了一下,背包從她肩上滑落,裏頭的東西掉了一地。她吃了一驚,連忙蹲下去撿拾,她明明記得她有把拉煉拉起來,現在怎麽……幾乎在同一個時刻,她發現自己的背包被割開一個裂縫,皮夾和對她而言如同性命一般的賈派獨創一目了然身家調查表都不見了!


    她猛然一個抬頭,看到方才撞倒她的那個人影消失在轉角。


    實在太過分了,竟然敢偷她的東西,真是找死!她想也不想,將東西隨手一抱,就往人消失的方向衝了過去。


    雖然她是個女人,但也不是好欺負的!在應收帳款財務管理部待久了,說沒做過那麽一點黑道大姊頭的夢是假的,但是從來沒有機會讓她耍帥,不過沒機會不代表她一點都不想。


    「喂!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她一邊奮力的追著,一邊吼道。


    她忘了這裏是異鄉,也忘了自己的英文勉強到要跟人話家常都有困難,滿腦子卻隻想著追小偷。


    因為太急,所以撞到了從一旁商店走出來的人,那個人的東西也在混亂之中被撞掉,她還踩到了掉在地上的橘色絲巾。


    她詛咒了一聲,心急怕把人給追丟,連忙彎腰撿起來,絲質的料子很柔軟。


    賈禎璦沒時間看仔細,她隨便一塞就把絲巾給塞迴對方手裏,連道歉都沒有,拔腿繼續追。


    「大哥,沒事吧?」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見狀,立刻從停在對街的車上下來,連忙上前問道。


    被叫大哥的男人一派輕鬆的休閑服打扮,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搖了下頭,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反應。他是個單單站在那裏就可以吸引人注意的男人,那個女人撞到了他,但是竟然連句道歉都沒有,甚至沒有抬頭正眼看他一眼……他的黑眸寫著與溫和絕對相反的冷硬。


    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連忙彎下腰撿起方才被撞掉的盒子,因為撞擊所以盒子掉在地上彈開,原本安放在裏頭的絲巾也掉到大街上,雖然剛才那嬌小的黑發女人動作已經很快,但絲巾還是被踩了一下,上頭有一個很清晰的鞋印。


    「大哥,絲巾髒了,」黑西裝男人說道:「要去換一條嗎?」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絲巾,然後看著那女人消失的方向。他有一個晚餐約會,而且他向來不遲到,所以英雄救美這種戲碼實在應該省省。


    他的母親從小教導他,一個人若是連時間都無法掌握,成功兩字根本遙不可及,若不想遲到,他現在最好迴飯店!隻是那個東方女人……


    他彎下腰,撿起被風吹到他鞋邊的紅紙,上頭有著略微潦草的字跡——


    22很黑,黑得徹底,會找上門


    這是什麽?他不解的默念著。


    古老的東方有著神秘力量,它總會在冥冥之中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奇,經營賭場多年,縱使他不涉入風水堪輿之學,但是總是寧可信其有……


    「上車!」男人開了口,「去追剛才那個女人。」


    「去追……」就算心中有困惑,看到老大的眼神,黑西裝男人立刻閉嘴照做,連忙開車上路。


    好吧!賈禎璦承認自己是很不聰明的那一種人,但是通常她都情願認為自己是胡塗而不是笨,直到今天看著一個模樣看起來絕對不超過十八歲的黑人小孩,拿著一把刀在她的麵前晃時,她突然有點後悔自己一路追著這個小偷跑到了陰暗的死巷子裏。


    她耳邊依然可以聽到外頭熱鬧的喧嘩聲,但是對此刻的她而言,那彷佛遙遠的像另一個世界。


    「把……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就算是幹了蠢事也沒辦法,人都在這裏了,隻好強迫自己迎向對方的目光。


    做錯事的人又不是她,沒道理她的氣勢要輸人一截。


    「喂!聽到沒有?」賈禎璦用著自己不太流利的英文說道:「我的東西——」她比手畫腳的指著對方手上的皮夾和牛皮紙袋,「還給我。」


    「不還!」


    「我聽得懂這句話!」她大聲的嚷道:「那是我的東西,你為什麽不還給我?」


    她對他尖叫,然後看到他眼底閃過一絲不確定。


    這使她的心情突然變好,她注意到了他神情的不自然,好極了!如果現在她很害怕的話,這個小鬼也比她好不到哪去,說不定他還是第一次搶東西,於是她更理直氣壯了。


    「把東西還給我,我就饒過你。」她一副大人大量的樣子。「不找警察,讓你走!」


    黑人小孩的眼神一轉,用力的推開她,就要跑走。


    她驚唿一聲,踉蹌了一下,直覺伸出手想捉住他,但是他的手一揮,讓她差點跌倒在地,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背狠狠的撞上了一堵肉牆,驚慌之中轉過頭,看到一雙在黑暗中閃爍的眼睛。


    一瞬間所有的動作都靜了下來……


    「martin」正要跑走的黑人小孩在看到賈禎璦身後的男人時,腳步不自覺的停下,臉色大變,變得極不自在。「你是martin……是嗎?」


    martin?


    賈禎璦眨了眨眼,她必須把頭抬得好高,才能看清楚扶住她的男人。


    天啊!打出娘胎,談了二十幾次戀愛還沒有過這種被電到的感覺,她的目光忍不住定在他身上。


    他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而且跟她一樣,有張東方臉孔,不過他五官細致,有一雙像是鑽石一樣發亮的眼睛,她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猛力的衝擊著她的思緒。


    「你不要告訴我,」她像是對自己喃喃自語,「你們是一夥的?」


    如果是的話,她一定會很難過!這麽帥的男人,什麽不好做,幹麽去做搶劫勾當。


    他沒有迴答她的話,隻是對年輕的黑人伸出手。


    「我不知道她跟你一起!」黑人一臉的不安。


    「現在你知道了。」martin淡淡的開口。


    在內華達,他是最知名的華人,擁有當地前三大的賭場酒店,許多人用盡一切方法、手段想接近他、認識他,但是他卻總是神秘的來去,真正見過他的人不多,頂多是看過幾張報章雜誌上的相片罷了。


    「對不起,」黑人低著頭,不安的將賈禎璦的東西還給她,「我很抱歉,小姐。」


    情況的轉變令賈禎璦一臉莫名其妙,但是小偷要把東西還她,她沒道理不要,她連忙接過手。


    「我媽媽生病了,」黑人小孩悶悶的說道:「我需要錢。」


    他現在說的英文就如同在講abc,所以賈禎璦聽懂了,「生病?你媽媽生病了,真是可憐,難怪你要偷錢。」


    martin聽到懷中女人說的話,不由低頭驚奇的看著她,這女人腦子是不是不正常?對方才剛搶了她的東西,她現在竟然說他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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