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穀和結城等人從會客室裏出來,拜訪這位犬竹先生並沒有收獲太多的額外信息。


    “積香宿裏的戌時會是誰呢?”


    神穀川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不好說,從他的視角來看,除去“人變樹”事件發生之後才接到委托趕到積香宿的結城和長友以外,其他人都不一定能完全信任。


    剛剛見到的犬竹先生,甚至對馬島當地的除靈師,這些人作為超凡者都存在嫌疑。


    另外,在接觸過卯時小說家以後,神穀川知曉了一點,逢魔時的成員並不一定局限於超凡者。


    起碼上會見到的小說家從外表上來看,和之前的歌舞伎、育種師截然不同,完全就是普通人。


    所以,積香宿裏待在家裏不願意出門的“普通居民”,甚至現在跟自己一夥人行動的花井警官,本地的警員,都有可能是戌時。


    又或者,戌時可能是潛藏進積香宿附近,暗中搞事的外來者。


    “這不是完全沒有頭緒嗎?”神穀在心裏默默歎氣。


    走到庭院裏麵,正看見長友他們在和秀子婆婆談話,大概就是在隨意問一些村鎮裏近期的情況。


    談話之間,有一隻秋田犬從庭院的深處搖搖晃晃走出來。


    這狗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動作略微有些老邁笨拙。


    秀子婆婆見到它以後,當即露出驚訝和欣喜的表情來,也顧不上和長友他們講話了:“呀,栗子?這不是栗子嗎?你跑這一個星期你都跑哪裏去了?”


    那隻名為栗子的秋田坐下來,尾巴微微搖晃,眼神有些呆滯。


    神穀凝著眼眸,朝著那隻秋田看去。


    隻感覺那隻狗的身上,代表“香氣”的淡青色澤有些濃鬱。


    不過,犬竹家裏到處都是這樣的氣息,包括犬竹先生和秀子婆婆身上也有。


    神穀有種感覺,說不上來,這些“香味”似乎能掩蓋掉其他的氣息。


    栗子的脖子上,有淺淺一小撮毛發和其他地方的顏色不太一樣,像是剛長出來不久的。


    “栗子,先生和夫人知道你迴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現在可不能亂跑了啊,村子裏麵不太平。”秀子婆婆繼續說道。


    栗子依舊沒有迴應秀子婆婆,隻是蹲坐著,用有些無神的眼睛注視著家裏的一群陌生人。


    從犬竹家裏走出了很遠後,神穀同結城湊在一起。


    “小子,那個犬竹家你怎麽看?”


    “說不上哪裏有問題,但感覺怪怪的。”


    “我也這麽覺得,在積香宿活動的這段時間裏,再多盯著他家一點吧。”結城點點頭。


    “嗯。”


    神穀朝著身邊的小小老頭使了個眼色。


    後者很快就會意,原地分出來一個身外身,並且讓身外身扭頭朝著犬竹家方向跑去。


    ……


    犬竹家中。


    秀子婆婆將栗子帶到了犬竹蒼介的麵前。


    “先生,栗子它迴來了。”老婆婆朝著家裏主人微微鞠躬。


    犬竹先生隻是點點頭,看到失蹤了一個星期又重新迴來的寵物,並沒有太過欣喜:“秀子婆婆,去給栗子弄點吃的吧,它看起來有些餓了。”


    “好的,先生。”


    秀子婆婆微微鞠躬轉身離開。


    等到老婆婆走開,犬竹蒼介才起身,走到秋田犬栗子的身邊,抬手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那撮淺色毛發。


    在那下麵,是皮肉糾結在一起的一道小小傷疤。


    “栗子?”犬竹開口叫寵物的名字。


    秋田犬依舊沒有太大的反應,眼神呆滯。


    它的軀殼之下,好像塞著一個早已腐朽多時的靈魂。又或者說,這條秋田犬就像一塊還活著的爛肉。


    令人惡心。


    犬竹嗅覺素來都是極其敏銳的,能聞到常人聞不到的味道。


    “你聞起來還是充滿了腐臭味。我早該想到的,你真的還是栗子嗎?”


    秋田犬沒動,隻是用空洞的眼睛盯著主人,嘴裏垂著涎水,發出非常含糊的嗚咽聲。


    犬竹蒼介的表情忽然變得厭惡起來,說著,他從幾案上拿起了香刀。


    這是他切香用的小刀,柄大頭小,握持穩定,刀口鋒利。


    小小的刃口和栗子脖頸上的新長出毛的傷疤吻合。


    “栗子,我帶你去院子裏。”


    秋田犬依舊沒有什麽反應。


    而這時候。


    噠噠——


    走廊上傳來拖鞋踩踏地板的腳步聲,妻子七世出現在了門口。


    自打喪子之後,七世一直都萎靡不振。


    但犬竹蒼介一直將妻子照顧的很好。


    他是愛七世的。


    現在妻子雖然偶爾還會一個人發呆,偷偷垂淚,但精神狀態終於是有所恢複了。尤其是最近這些天,她似乎是在努力振作精神。


    “我聽婆婆說,栗子迴來了?”七世這樣問道。


    “嗯。”


    犬竹蒼介快速將手裏的香刀掩到了身後。


    “栗子?”七世蹲下來,看著家裏的寵物,嚐試逗弄了幾下,表情變得疑惑起來,“栗子,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在七世的印象裏,栗子本來應該是一隻很活潑的狗。


    而麵前這一隻,乍一看卻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就好像是長得和栗子一樣,卻又完全不同的另一隻狗。


    “或許是餓了。”犬竹這樣淡然地說道。


    “我帶它去婆婆那裏,婆婆正在給它做狗飯。”


    七世起身,招手示意栗子跟過來,後者搖搖晃晃跟上。


    朝走廊外走了兩步,七世停下來,迴頭看向有些木然的蒼介,努力擠出笑容來:“蒼介,等鎮子上的怪事結束,我們兩個一起去東京吧?那邊的櫻花開了。”


    “嗯,我們一起去。”


    “蒼介,鎮上的那些事情……”


    七世還想再說點什麽,但喃喃了一陣,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等到在妻子帶著寵物狗離開後,犬竹蒼介的鼻翼輕輕聳動,而後看向庭院方向。


    他聞到了一股極淡極淡,但不該出現在家裏的味道。


    “那些人,盯上這裏了啊……這裏的事情,這裏的事情……”


    事情變得越發麻煩了。


    ……


    對策室那邊調派過來的除靈師,在白天的時候陸續到了幾個。


    其他人有些還未動身,有些還在趕來的路上。


    今晚,按照安排神穀和結城會輪流帶隊,分為上半夜和下半夜巡查積香宿,檢查情況。


    夜裏。


    坐落於積香宿西北方向的寺崎家。


    安齋定久今年14歲,自出生起就生活在積香宿。


    而打他記事起,這麽久以來,積香宿從未發生過什麽古怪的事情,一直都很平靜。最近頻發的怪事,實在太過於詭異。安齋住在村子東麵的堂兄一家,在怪事發生以後,也變成了怪事。


    一係列的詭異事件,使得定久最近兩天一直都緊張兮兮的。


    當晚,本來就沒有睡得太深的寺崎忽然驚醒,他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也變成了樹。


    從床上坐起來,安齋定久一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看向牆壁上的掛鍾。


    現在的時間是淩晨3點多。


    安齋想下樓喝杯水。


    他穿上拖鞋,走到走廊上,抬手開打廊燈。


    滋滋——


    天花板上的燈光有些黯淡,沒有給走廊帶來什麽明亮的感覺。


    最近走廊的燈是有些問題,可能是接觸不良了。


    老房子是這樣的。


    定久繼續朝著樓梯口走去。


    吱呀。


    老舊的木質台階隨著踩踏,某塊帶裂紋的木板發出生澀的摩擦響動。


    而在這種聲音響起來的同時,定久好像還聽見了別的什麽動靜。


    他在自家的房子裏住的太久了,熟悉這棟老房子會發出的每一種聲音。他可以確定,夾雜在木質台階響動之中的那聲輕響,是從樓下傳來的,是輕輕推門時門軸轉動發出來的聲音。


    樓下是父母的臥室。


    “爸爸,你還沒睡嗎?”定久開口問道。


    沒有人聲迴應。


    但是能聽到,有細微的腳步聲,慢慢朝著樓梯口傳來。


    “媽媽?”


    定久又喊了一聲,但這次的聲音隻是在夾在嗓子眼裏,變成了含糊的咕噥聲。


    那個腳步聲,不像是父母會發出來的。


    它更細微,更輕快。


    像是比自己還小的孩子蹦跳的腳步聲。


    另外,定久還聞到了一股味道。


    是香味,熏香的香味,在父母的好友犬竹先生家裏好像能聞到這種味道。


    安齋定久壯著膽子,又朝下走了幾步,他覺得自己得去父母的臥室看看情況。


    借著樓梯間裏閃爍的微弱燈光光亮,他能看清樓下各種家具陳設的輪廓,但看不清具體細節,朦朦朧朧的。


    他正想摸索著,去把樓下的燈也打開。


    這時候,一樓窗戶的窗簾忽然被風吹開。


    爸媽今晚沒有關好窗嗎?


    不應該。


    因為最近村鎮上發生的怪事,家裏一直都是門窗緊閉的。


    嘩嘩。


    窗簾隨夜風飄動。


    外麵的月光照耀,照出家裏的許多影子。其中的一個似乎比別的影子更加真切。


    屋子裏那股熏香的味道,擴散開來,變得越發濃重了。


    黑暗中再一次響起了輕微的,蹦跳的腳步聲,還有什麽重物拖曳地板的聲音。


    安齋定久沒來得及打開樓下的燈。


    但是可能是適應了樓下的黑暗,他卻是能看見周圍環境的一些細節了。


    父母臥室的門是開著的,有一個小小的人影從中走出來。


    等確認那人是誰之後,安齋定久感到身體發冷,毛孔收縮,好像全身的骨頭都僵了。


    水色弟弟。


    是犬竹水色。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不是死了嗎,早在五個月之前,自己就和父母參加過他的葬禮!


    水色穿著下葬時候的衣服,衣服上生著苔蘚,正在朝安齋定久嘶啞咧嘴地笑著。


    “定久哥!”


    水色在“死”前,經常會到安齋家裏玩,和定久一起看棒球轉播的節目。


    他就像往常一樣親切地叫安齋定久的名字。


    可定久隻感覺到一陣惡寒。


    他的大腦快不能思考了。


    為什麽,為什麽水色會在這裏?


    “安齋叔叔和安齋阿姨,都已經變成扶桑樹啦。定久哥也一起吧?”水色又說道。


    安齋定久這時候才注意到,水色的衣服上除了濕滑的苔蘚以外,好像還有一些新鮮的汙漬。


    一些黏膩的液體,正順著他的衣擺朝下滴淌。


    是血,那些是血!


    隻不過,水色身上熏香的味道實在太重,所以安齋才聞不到家裏那股濃重的血腥味道!


    “爸爸媽媽……為什麽要這麽做?”安齋本能朝後退了幾步。


    隻有八歲,生前總是纏著他的水色,今晚就像是從地獄裏爬迴來的恐怖惡鬼,讓人不敢直視,看一眼都會汗毛倒立。


    “對不起啊,本來定久哥也應該和叔叔阿姨一樣,在夢裏變成扶桑樹。”水色還是笑,那雙純潔的眼眸看不出半點瑕疵,“現在這樣子,你就太痛苦了一點,對不起啊,對不起。”


    他的一隻手裏抓著幾顆顏色古怪的樹種果實,另一隻手裏則拖著一根厚重的棒球棍。


    棍身上沾滿了血跡。


    水色朝著安齋定久快速逼近,動作快得不像個人類,球棍喀喀的摩擦地板。


    “不要,不要!”


    ……


    積香宿的另一邊,日下部老人的住宅。


    結城正待在這裏。


    後半夜的時候,這裏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那些嬌豔如血的彼岸花,不知道在何時數量猛然增多,已經從老人的家裏蔓延出來了。


    龍爪般的嬌嫩花朵綻開,條狀花瓣,在皎潔的月光下抖動,一朵朵開得到處都是。


    結城帶人在屋外認真檢查了一番彼岸花的情況,手裏的煙卷燃到隻剩煙蒂,他正想將已經輪換休息下的神穀川叫起來。


    而後,忽然聽見房屋坍塌,摧枯拉朽的響動。


    那株原本長在老人臥室裏,樹幹遍布增生組織般惡心肉瘤的怪樹,用難以理解的速度迅速拔高生長。樹幹撐出了房頂,並且依舊在不斷向上空延伸。


    地上的彼岸花也越開越多。


    朝著周圍延伸擴散,蔓延到田地裏,道路上,連成月色之下的一片鮮紅絢爛花海。


    與此同時,結城真劍佑還遠遠聽見了慘叫聲,從積香宿的某處響起來。


    “出事了。”


    對策室調度的支援人手還沒有完全趕到,積香宿這邊就出了大變化。


    結城快速掏出左輪槍。


    身著風衣,帶著口罩的裂口女從他身邊勾勒現形。


    “通知所有人!全都進入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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