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變得低沉起來,平常掛天照明的家夥,不知道一下子溜到那裏去了,弄得天際黑的。荒涼之風如常高調,似乎並未有停止之勢,吹掃著地上敗花枯葉,在地上“沙沙”的滾了又翻,塵埃四起。

    老乞丐(也許叫老怪物比較合適)單手把我背起,一陣默哀過後,拔腳向屋場來了個借勁,出力一蹬,高跳至屋頂。然後如忍者般在屋頂間穿梭,身姿好不飄逸。

    在他背上的我,四肢麻痹,有苦自知。眼前的高陽城,長街小戶,燭光幽幽,雖不能稱之萬家燈火,也算是千燭營居。迴想剛才大街大巷被這麽一隻怪物戲弄,竟沒一人探頭理會,緩手相助,心,一下子酸了起來。

    自從掉進茅廁之後,發生的怪事可謂接二連三,浪複浪。心裏疑問繁多,卻永遠找不到的答案,一次再一次的倒黴,令人無法相信般荒唐,根本缺乏起因與根據。麵對前路的一切未明,現今所有的不知所以,眼前卻是走向死忙階梯的步伐,苦問,生命還留下了什麽?

    臉子沒了,也許隻有恐慌。

    以我以往的性子,麵對這般的心理壓抑與恐慌,加上眼前自尋死路的舉動,估計我多半會聽天由命,大不了跪地一死。但一想到和那個婆娘的三年之約,那被裸吊城場的羞愧,令我臉上無光,心頭的一團烈火便繁盛,燒滅一切輕生之念。我想,就算要死,也先“邀請”婆娘你的下地獄,不然當真枉為男人!

    “噠”的一聲響,是鴉片掉落碎地的響聲,打破了我冥想的安寧。我們也許已躍過高陽最後一間茅房。眼所見地上青草漸多,四周綠樹越加茂盛,高陽城慢慢縮影成沙,如夢初醒,似乎已經進入林區。

    麵對眼前再臨的未知,我閉了閉眼,於是幹脆也不想那麽多。

    其實一切也由不得我想。

    xxx

    雖然不知這是否輕功,但見老怪物腳步如風,搭得地上青草直喊“沙沙”,速度狂飆之快,的確並非跑能相比,所以我想八九不離十。

    時分過後,身周綠樹茂密異常,樹枝粗長,綠葉多且大,搭在一起成網狀,就如一道天然屏障。老怪物在林枝間穿來躲去,看他一身輕盈,速度絲毫不減,大慨對地形很是熟識之故。如般跑下去,眼遭樹叢漸催窄小,樹與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仿佛朝向九十度之角端。接下去,竟隻留下一道細小裂縫,我估計,大大的一個人是不可能穿得過的。

    老怪物不加理會。向草地用勁一搭,來個高跳,躍向駐旁高樹,然後往粗樹幹又是用腳來個借力,一蕩,穿出了樹頂。臉前立刻感到涼風陣陣,光線相對明朗。

    躍過身後樹林,又跑了許久。眼前綠草漸漸伶仃,灰泥露盡,樹木稀散,地勢也陡峭起來,估計已在山腰之間。環顧,地上石頭大小不一,形狀侏儒,除此之外就別無他物,一副寸草不生之象。

    「怎樣?身上麻痹之感應是舒緩了,還是,你要我親自背你上去?」步伐停下,傳出一句談談。把我從夢中拉迴現實。心裏一驚,原來身上麻痹得到舒緩之事,他早便知道。

    背對著他,我趕緊迴了個口頓:「不,不用了。」

    這老怪物當真不客氣,了字還未出口,手便鬆開,以致我的身體突然立刻下墜,頭向地直仆落去。辛好地上粗石不多,加泥地不算太硬,傷極有限,不然真的會給摔死過去。

    我把頭搖了搖,又是一番狼瘡才能站起。卻迴過神來,老怪物那副不可一世的老臉,即打擊思緒,向我冷視而來。心裏痛悔,深感惡人都是同一張死臉。

    一陣沉默過後。他隨之好像想起什麽,又是白眼了我一眼,臉上如舊上兇。轉過身,便上山。望著他的背影,破衣在風中蕩漾,地上塵埃相隨相送,那雙腿變得鋒利如刀,就如天鷹的鋼爪;黑紫色的腳趾落地處,無不留下深深洛印。當然,迴想起自己的小命,那支短小蠟燭,似乎要麵對更巨風球了。

    他離開後便沒再理我,步伐毫不留情,不消會兒便離我視線老遠。定是知道有我身上的屍毒撐腰,也不怕我逃之夭夭。我大唿口氣,隨了上去,暗罵:「誰叫你命賤!」

    xxx

    由於現實世界的我(暫稱掉進茅廁之前為現實吧,我都不知那個才是現實了),已從事文職工作一斷長時間,加上平常少有鍛煉,這些小的體力勞動便令我喘氣不已。裸腳青筋湧現,一身汗淋,卻不能歇停。

    山腰間時,步行速度還算追得來。不幸的是慢慢往上走,坡度相應等級上調,也就有點難於遐接了。逼得用盡四肢,借助瞳孔對黑夜的慣性,一爬一歇。像極了上岸生蛋的海龜。山坡間不時傳出幾聲怪叫,聽得心裏發毛,迴望地下又如般深淵,自己攀了多高根本無法猜知,真是一個不留神便等著到地府報到。嚇的膽水都快要流出來。

    舉頭看那老怪物,不知何時已站在山間,那突出的大石上。看他兩手蹺起,臉目神閑,想必是老早已到達,等得很是不耐煩。

    我想,你這個老怪物還真怪哉!好好的背我上去不是很省事嗎?何必苦我心智!要是我真的一個不留神,失手掉下,媽的!你那三百尺墓庭的臭東西就等著見鬼吧!

    後來隨即想起他輕功步風,身軀鴻運有力,指腳如刀,能力必定遠超所想。意再捉個像我這樣的蝸牛烏龜,當真如鷹吊鼠,毫無難度。再者,如此高人,要我去取的品物,想必需經龍潭虎穴,破舟潛入才能得到,極度難得之物。如果我就這麽掉了下去,他也知道所托非人,我一死,他的麻煩倒小了。

    想起也許需闖龍潭虎穴,破舟潛入才能保住殘命,其實不比這刻掉就失足掉下來得幹脆。不過這樣便給人看死一世,這顆心即使死也是不甘。

    逼使我再度提神,減慢攀登速度,匯神壁石,用手探其石之搖穩,才行攀升。可是,又談何容易?連日折磨,加上烈日曝曬,氣力早已油盡燈沽。手腳不意間發抖如麻,兩腳隨即麻痹,身汗融入曬裂的皮膚,無比酸痛。攀登出力,當真似刀割軀。

    一攀一艱辛之下,又是過了良久。

    眼離老怪物的距離漸漸拉近,便越是心驚,因為照我現在情況,雙手可能隨時乏力,斷送性命。我知道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於不自禁的正視老怪物那糟糕的臉上,欲探其出手相助。

    卻見他一臉蒼然。似是飽經憂患的悲哀。

    其實相對一張地球人從未見過的怪臉,喜怒哀樂根本很難猜知,也無從入手。然而物與物的那種微小感應,人與人的那種血性,總有相同的源泉。至於他為何如此,我是不會去想,也沒閑情去想,因為眼下便是死忙深淵。

    要盼他來救我?你死吧!

    xxx

    想起有人說過“人生好比一本小說,你就是書中的角色”

    我想如果我就這麽掉了下去,我的小說一定沒人看,甚至會被人大罵爹娘,因為我的人生實在他媽的無趣味了!

    所以我最後還是攀了上去,我用盡畢生精力,一絲不留地攀了上去。

    再次攤在地上的我,口中喘氣不斷,四肢如死掉的大閘蟹,抬不起,也動不了,全身肌肉死屍般難看。

    望著一臉蒼然的老怪物,眼珠泛熒出絲絲光芒,眼神間好像隱藏著什麽。

    是悲哀?

    也許,他在告訴我,我的小命對他來說,已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人生好比一本小說,你就是書中的角色」

    我怎麽沒想到,我就是那成就別人的傻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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