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森是大興人,字約齋。順治十三年進士。曆官陝西督糧道、浙江按察使、偽清康熙十三年調任甘肅布政使,康熙十五年,王輔臣第一次反複時,他曾在走投無路之下投降過平涼軍,對王輔臣的秉性頗為了解,因此開口道:“平涼叛軍既然沒有換裝,王輔臣打的依然還是平涼提督的大旗,那就說明他和馬逆也是同床異夢,隻是因為有咱們大清這樣一個共同的敵人,勾結到了一起,哈大人,您說咱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個為突破口,和王輔臣達成款議。”


    哈占猶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羅森一眼,問道:“怎麽突破?王輔臣第一次反亂,完全是被張勇逼反的,後來圖海勸降他時,朝廷也對他承諾過,既往不咎,可先帝硬生生軟禁了他七年,七年啊!一個人有幾個七年?他還會相信咱們大清嗎?”


    尼雅翰、鄂凱和葉穆濟等人也是有些好奇,紛紛拿眼看向麵容篤定的羅森,王輔臣再叛後,朝廷又不是沒招撫過他,先帝在時,曾明旨天下,封王輔臣為鎮南王,將雲南、貴州、甘肅和四川全部劃分給他為藩地,都沒能招撫他,現在王輔臣已經盡得四川、甘肅和漢中等地,隻要破了西安,陝西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們想不通,羅森有什麽辦法能把王輔臣拉攏到大清這邊來。


    羅森冷笑道:“公是公,私是私,王輔臣和咱們大清確實有切膚之痛,但如今他總控甘、川以及陝西大部,論地盤,可不亞於當初的蜀主劉備,如今我大清又被偽明軍壓製,本官就不信他沒有再進一步的想法。”


    西安將軍尼雅翰驚道:“你是說王輔臣想當皇帝?他一個三姓家奴,也配和劉玄德相提並論?”


    羅森道:“尼將軍,你還別不相信,若是放在以前,他偏居甘肅一省,或許他還不敢,可如今我大清機動兵力盡喪,他又打下了這麽偌大的一塊地盤,野心膨脹也是理所應當的,況且他不是號稱活呂布嗎?又豈肯久居人下,不改穿明軍服飾,正說明他根本不想奉馬仲英為主,不從偽明,又反大清,不欲自立,又是什麽?”


    陝西布政使傅臘塔奇道:“既然羅大人認為王輔臣有意自立,那咱們和他談什麽?難不成還要尊奉他為皇帝?”


    傅臘塔出自尹爾根覺羅氏,滿洲鑲黃旗人,他也不是武將出身而是以筆帖式授內閣中書,康熙十五年遷侍讀。康熙十九年,授山東道禦史,康熙二十二年調任陝西布政使,他是滿人出身,雖然以文官入仕,但思維上卻有些僵化,一時半會也想不通羅森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傅大人可記得,孫劉聯盟那會,關羽北伐襄樊,孫權起兵偷襲之事,沒有永恆的朋友,隻有永恆的利益,王輔臣既有王霸之心,他就斷不會坐視明軍北伐,甚至吞並咱們大清。”


    羅森越說越激動,也不等眾人開口,又說道:“唇亡齒寒,如今偽明勢大,倘若我們大清真的被偽明吞並了,下一個就輪到他,本官以為,隻要咱們願意主動撤出西安城,放棄關中,王輔臣一定會放咱們返迴京師的。”


    傅臘塔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為了讓大清有足夠的力量拖住明軍,王輔臣絕不會對咱們趕盡殺絕的,隻是放棄西安,朝廷會同意嗎?”


    羅森苦笑道:“傅大人,潼關一旦失守,您以為西安還能堅持多長時間,現在咱們和王輔臣還有籌碼可以談,若真到了彈盡糧絕的那一天,可就談不成了。”


    聞言,哈占和尼雅翰等人對視一眼,這才頷首稱是道:“羅大人此言不錯,所謂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西安就在這裏,隻要咱們頂住了偽明軍的攻勢,遲早有一天還能打迴來,若真陣喪於此,西安還不是盡歸平涼叛軍。”


    尼雅翰附和道:“哈大人此論甚高,既然羅大人心有定計,那便由你去和王輔臣協商,告訴他,隻要同意放咱們出關,我軍願意將西安城拱手相讓。”


    自平涼軍兵臨西安至今已經有五個多月了,尼雅翰認為他們能憑借西安孤城抵擋這麽久,也算對得起大清了,現在援軍不至,西安又有被平涼軍包餃子的危險,再堅持下去,無異於自尋死路,故爾他對羅森的建議很是讚同。


    西安城下,平涼軍大營,一身戎裝的王輔臣在兒子王吉貞等人的陪伴下立在一處高坡上。


    望著前方巍峨的西安城,王輔臣心神激蕩,自被康熙軟禁後,他就沒想過還有機會迴到西安,更沒想過自己會以這樣的狀態,統領數萬兵馬包圍西安。


    “主公,西安雄城,乃是漢唐立國之所,如今二公子已經兵臨潼關城下,潼關雖險,但據二公子傳來的消息,關中兵馬不過兩千,我軍早晚破之,若是拿下關中,我軍就有三省之地了,雖說川陝甘向來貧瘠,但民風剽悍,隻要咱們好生經營,未必不能坐擁關中,和明清分庭抗禮。”


    參軍騰天綬自從南都迴返四川後,就馬不停蹄趕到了西安,他之所以這麽著急,一是為了把從大明那裏弄來的錢糧帶到陝西,二是想把鄱陽湖大戰的具體情報向王輔臣稟報,也好讓王輔臣做出正確的判斷,但在看到威武雄壯的西安城即將易守時,他勸王輔臣自立的心就越發的強烈。


    隨軍參謀張書紳也笑道:“騰大人說的是,我軍包圍西安城五月有齊,清廷居然一兵不發,顯然是在南方吃了大虧,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咱們攻取西安後,正可攻入河南、山西,趁馬仲英尚未北上的機會,盡可能地搶占地盤,擴充咱們的兵力,屆時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出關?前者就有情報,說湖廣總督王秀清最後還帶了五六萬兵馬迴返京師,再加上中原各地的駐軍,想吞並清廷,談何容易,惟今之計,隻有先穩固關中、川蜀,待明軍北伐,再做計較。”


    王輔臣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區區一個西安還擋住了平涼軍五個多月的時間,中原的開封、洛陽還有太原都是天下有數的大城,防禦力不亞於西安,萬一再被拖住,那對物資貴乏的平涼軍而言,絕不是什麽好事。


    正說著,前營指揮王朝義竟帶著幾個騎兵一路飛奔至崗上,他帶來了一個令王輔臣等人目瞪口呆的消息——清陝西布政使羅森奉川陝總督哈占的軍令,親自出城,表示願意向平涼軍投降,前提是,平涼軍必須把西安守軍無條件地釋放到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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