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念一和陳文佳帶來的消息一掃籠罩在黃宗羲頭上的陰霾，老頭子激動的在書房前轉了好幾圈，這才語無倫次地說道：“老夫要去廣州，明天就去，百藥你去通知你兩個弟弟，咱們明天一早就走，老夫要去見馬帥，老夫要去見大明永王殿下，文佳……你們隨不隨老夫同去？”</p>
“恩師，非是我等不願去，這浙東至廣州萬山阻隔，其間還有無數清軍，我等兵馬不過數千，武器糧秣都不夠支用，如何能去得了廣州？”</p>
陳文佳傻眼了，如今福建、江西、浙江都在清軍控製之下，義軍的戰鬥力又甚為不堪，若不是有山川之利，恐怕連清軍的巡防兵都打不過，現在去廣州不是送死嗎？</p>
黃宗羲怒道：“你們能下山打探消息，老夫如何不能去廣州？你那邊還有沒有度牒，大不了老夫裝成遊方的道士自個兒去。”</p>
黃百藥勸道：“父親，兒記得您和清廷浙江布政使陳秉文有些交情，何不請他為咱們開個路引，有他的手令，沿途清軍誰敢阻攔。”</p>
“……也罷……陳秉文那奸賊求老夫的字，求了好幾次了，老夫因不齒他為虎作倀，甘心當韃子的走狗，一直沒有答應他，為了去廣州，老夫也隻能豁出麵皮了，你明日就拿著我的詩帖去杭州。”</p>
陳秉文不是旗人，而是姑蘇吳江人，順治十八年進士，康熙十三年調任浙江布政使，為人素來附庸風雅，自到浙江任上後，對黃宗羲是刻意結交，當年黃宗羲因勾連義軍之事下獄，也是他從中斡旋，但黃宗羲卻認為此人甘心替韃子朝廷效命，對他若即若離，現在為了去廣州朝見永王殿下，黃宗羲也豁出去了。</p>
黃百藥見老爹聽了他的勸，心下一鬆，連忙應道：“爹，您盡管寬心，孩兒明天就去杭州，怎麽說都要給您把路引辦下來。”</p>
盡管夜已經深了，但黃宗羲的精神卻亢奮的緊，絲毫沒有招唿眾人睡覺的意思，見兒子承諾他能弄來路引，又感歎道：“好，好，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我大明皇子出現在中華大地，老夫就是死了也甘心啊……甘心啊！文佳你迴山後，一定要整軍經武，老夫此去，必要勸馬帥行師北伐，屆時馬帥大軍在外，爾等攻於內，必能一掃江南膻腥。”</p>
年逾七旬的黃宗羲因為廣州光複、永王歸國的消息激動的一宿沒睡，遠在杭州的閩浙總督趙國祚同樣是枕席難安，原因就是他的管家趙福今天在總督府門前收到了一份書信，書信的署名則是令恐懼萬分的王士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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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元、原是王，老夫怎麽這麽蠢，竟然將前明崇禎皇帝的皇子送給了馬逆，現在人家終於找上門來了，你們說現在該怎麽辦？左世永人是你送過去的，你來告訴本官，廣州來人見還是不見？”</p>
將趙福送來的書信翻來覆去地看了七八遍後，趙總督終於頹然地癱坐在了書房的太師椅上，臉上一片死灰。</p>
去年年初，自兒子趙登龍和左世永將王士元就是前明永王的消息帶迴杭州後，趙總督就知道自己被馬仲英那個亂臣賊子算計了，而且是能令他萬劫不複的算計。</p>
勾結馬逆，為其尋得前明崇禎四皇子，就憑這一條，就能令他趙家家破人亡，而且很可能就是誅九族的大罪。</p>
從那一天以後，趙總督每天都活在惡夢之中，每天一覺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知道有沒有不明身份的人找到他的門前。</p>
好在這近一年來，那天殺的馬仲英好像忘了這件事一樣，再也沒有派人過來，相反，朝廷大軍也不出意外地攻入了兩廣。</p>
那刻，趙總督是多麽希望彰泰能畢其功於一役，陣斬馬逆，好替他除掉這個隱患，可隨著兩廣戰事的展開，瓊州軍竟越打越強。</p>
現在，那個擊敗了平度、擊敗了桑格、全成忠、莽依圖、擊敗了彰泰，甚至拿下了廣州的馬逆終於對他伸出了魔爪，一想到當日那個前來聯絡的陳德，總督大人的心就越發的顫抖。</p>
“總督大人，咱們還又選擇的餘地嗎？”</p>
左世永也是一臉死灰，他是真的恨，他恨自己被豬油蒙了心，竟自請去廣東換人，他更恨那個把他逼上懸崖的馬仲英，但是這信使他卻不得不見，因為他不想左家全家老小被推上菜市口，他不想自己的妻子、女兒被發配到寧古塔，成為那些披甲人蹂躪的對象。</p>
誠如左世永所說，趙家和左家一樣除了認命，根本沒有迴頭路可言，趙國祚唉聲歎氣了好一會才吩咐在一旁聽令的趙福道：“你去把人請進了吧，注意點，別被外人看見。”</p>
“嗻……！”</p>
趙福也苦著一張臉，因為王士元就是他從餘姚帶迴杭州的，再說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趙家的包衣，主家若是遭了難，他恐怕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因此在趙國祚下令後就是麻溜地出了總督衙門。</p>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瓊州軍內衛副統領陳德，用王士元的名義對趙府傳信，陳德的用意就是要提醒一下趙國祚、左世永和趙登龍等人要認清事實，不要心存幻想，指望著瓊州軍能放過他們。</p>
這一趟進閩浙總督府，陳德已經不需要像上一次那樣化妝城戲子潛進來了，他是大搖大擺地走正門進的總督府，而趙府的管家則如同一個哈巴狗一樣，跟在他後麵極盡諂媚之能事。</p>
依舊還是上次商議交換人質的書房，不過這次趙國祚再也沒有了上次高高在上的模樣，反而帶著左世永和趙登龍恭恭敬敬地在書房外侯著。</p>
“趙總督不必多禮，登龍兄和本將當初做過同僚，左兄也算是老相識了，還是進書房敘話吧！”</p>
陳德反客為主，直將總督衙門當成自己的家一樣，趙國祚等人雖然恨得緊咬牙關，但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將陳德請進了書房。</p>
趙國祚畢竟是老江湖了，待諸人坐定後，就一口咬定當日他送到瓊州的人是王士元，他道：“陳將軍，本督既然已經將王士元送至瓊州，貴我兩方應該沒有什麽交集了吧，您此次來杭州所為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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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國祚畢竟是老江湖了，待諸人坐定後，就一口咬定當日他送到瓊州的人是王士元，他道：“陳將軍，本督既然已經將王士元送至瓊州，貴我兩方應該沒有什麽交集了吧，您此次來杭州所為何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