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止什麽都考慮進去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馬仲英會是從後世穿越而來,他若是用別的法名,或許還能蒙混過關,可偏偏超揆這個法名在後世頗有名聲,原因就是他所作的《五燈全書》曾被胡帝康熙刊行天下,康熙南巡時,超揆屢次陪王伴駕,恩寵有加。


    “呃……,貧僧不知大將軍何出此言,若貧僧是文止,又安敢闖關出城?”


    饒是文止機謀多變,被馬仲英揭穿身份後也是震驚不已,不過他也算是個人物,略一猶豫,就是反問起馬仲英來。


    “超揆和尚,爾十七歲那年曾拜靈岩寺退翁弘儲法師為師,可尊師時刻以國家為念,為保我漢人江山,以老邁之軀出世,舉義旗於浙東,殊死和韃虜博殺,汝父文震亨克守臣節,於東虜破城時,投水自盡,汝兄亦絕食而死,爾不念尊師教導之恩,不念父兄舍身取義之壯舉,反而屈身事賊,今日離城是不是要去尋莽依圖?”


    “你……你……!”


    被說破往事的文止終於臉色大變,戟指看向馬仲英,可偏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馬三德,還不與本帥將他拿下,看在他父兄還有師父麵上,留他一個全屍,待匡複南都,當鑄跪像於文震亨先生故裏,且不知爾有個麵目見爾父兄?你們都給本帥記清楚了,十日之內,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高要城。”


    滿清入我中華,當順民的文人士子多如牛毛,但這種不顧父兄血海深仇,死心塌地甘當韃虜爪牙的卻也並不多見,對於這樣絲毫沒有廉恥之心的人,馬仲英的態度隻寧枉勿縱。


    “喏!”


    在場的瓊州軍將士無不凜然聽令,眼中滿是佩服,大帥果然是雷神轉世,能人所不能,一眼就看穿了這個二鬼子狗漢奸。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小的久在大清……韃子軍中,喇布的虛實,小的是一清二楚,小的願意將功補過,為大明效力,小的願意為大明效力。”


    漢奸就是漢奸,他能對偽清朝廷搖尾乞憐,自然也會為了身家性命向大明兵求饒。


    “帶走!”


    馬仲英看也不看在那不停磕頭的文止,抬手示意馬三德拿人,就衝文止偽裝成僧人想要向偽清通報消息這事,他也不會留這個一心想當漢奸的無恥敗類。


    “馬逆…你不得好死,我大清帶甲百萬,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不會有好下場的……!”


    乞降遭到拒絕的文止,又色厲內荏地拚命詛咒起來,隻那聲音越傳越小,越傳越小。


    高要城破之時,清征南將軍莽依圖領本部三千馬甲以及七千湖廣綠營也抵達了廣州三水。


    莽依圖是建州兆佳氏人,隸滿洲鑲白旗人,其父武達禪因從洪太和多爾袞征明有功,被任命為太原留守,領牛錄章京世職,莽依圖襲職後,曾隨征南將軍卓卜特征伐永曆朝廷,因功授江寧參領,吳三桂反複後,莽依圖奉命隨軍南下,康熙十六年在廣東擊敗吳世琮,因功授征南將軍,康熙十八年與吳三桂的從孫吳世琮在梧州大戰,與傅弘烈合謀在桂林大破敵軍,克複桂北數府,積功升鑲白旗護軍統領。


    自進入康熙二十年來,莽依圖就覺得身體大不如前,但他並沒有向朝廷,反而更加積極參與剿賊事宜,原因就是他征戰多年,雖然位高權重,但到現在連一個爵位還沒撈到。


    大清立國以來,就有非軍功不得封爵之說,所以莽依圖此次入援肇慶,就是想匯合桑格,合擊南寧明賊,指望著再撈幾個戰功,博一個爵位,福蔭子孫。


    可他剛剛率部過了三水,就發現西江上出現了明賊水師哨船,久經戰陣的莽依圖立時就判斷出賊寇主力已經抵達了肇慶。


    肇慶是清軍轉運糧草的中轉基地,一旦有失,大軍的糧道就會被切斷,那此次討伐廣州尚逆的計劃就會破產,說不定還會遭到明賊和尚逆的兩麵夾擊,為確保糧道,莽依圖遂令隨軍的永州綠營總兵李芝蘭統領步軍緩行,他則帶三千鑲白騎馬甲倍道趕往肇慶。


    當然,莽依圖並不是托大,也沒有小視明賊,在他看來長毛賊寇能連續擊敗湖廣總督蔡毓榮和輔國公平度兩路大軍,肯定有其過人之處。


    隻不過肇慶乃是廣東有數的大城之一,又是府治,城防堅固,桑格手中又有三千軍馬,雖不能擊敗明賊,但守上七八日,想來應該不成問題,莽依圖就是要趁著賊寇尚未破城之前,給桑格和全成忠足夠的支持,以確保大清軍的糧道。


    憂心肇慶安危的莽依圖來的很快,比馬仲英估計的時間足足早了兩天。


    當看到高要城頭高高飄揚的大清龍旗後,莽依圖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雖然自打他抵達後,肇慶西城和南城的炮聲就沒有停歇過,但隻要明眼人都能看出,南寧明賊的兵力不足,否則肯定會四麵圍攻,又或者抽調兵馬阻截入援的大清軍。


    當然倍道而行的莽依圖並沒有立即率軍投入戰鬥,而是統領本部騎直奔肇慶東門,連續奔行了好幾天,便是將士們有心殺賊,戰馬也沒有體力上戰場,所以,莽依圖決定先入城好好休整一日,明日再出城擊賊。


    可令他氣憤的是,他率軍進抵至東城城門後,作為主人的雲南提督桑格和廣西提督全成忠沒有出城迎接,出城的卻是肇慶知府餘思清和正藍旗牛錄章京阿克馬。


    “桑督和全督何在?賊寇來了多少軍馬?肇慶形勢如何?”


    所謂人老成精,已經是知天命年紀的莽依圖自然不會把不滿的情緒表現出來,而是在餘思清和阿克馬麵前端起了架子。


    “啟稟征南將軍,賊寇水陸大軍約有兩萬,自兵臨肇慶城下後就發起了攻勢,四日前,賊寇甚至用炸藥炸開了肇慶西門,全督為了堵住缺口,不幸殉國,這幾日全賴桑督親自督戰,方可保肇慶平安,許是知道將軍援軍即將抵達,賊寇才於日前停止了攻勢,但他們並沒有撤軍,而是把攻擊的重點放到了南門。”


    麵對莽依圖的質疑,餘思清顯然是有準備的,說起話來是七分真三分假,又把迫使瓊州軍停止攻勢的功勞強加到援軍身上。


    “什麽,全督陣喪了,快帶本將入城!”


    莽依圖久經戰陣,抵達肇慶後就是向肇慶西城派遣過斥候,雖然遭到明軍騎兵的阻截,但戰場情況大體還是知道的,且不說西城遍地的“屍體”,就是那炸塌的城門樓子,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前幾日戰事的慘烈,又聽餘思清說全成忠陣亡,心中又是一驚,哪裏還分的清餘思清說的是真是假,當下就要率軍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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