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國材和趙良璧等人前腳剛出了府門,就撞上了從菜市口方向退迴來的南寧巡防營遊擊張達。


    剛想問話,張達卻氣喘籲籲地說道:“藩台大人不好了,明賊進城了……好多明賊,現在正向知府衙門衝來,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去,這黑燈瞎火的,咱們能去哪裏?”


    趙良璧聞得大明兵進城,嚇得兩條腿都站不穩了,淒淒惶惶地看向同樣駭的麵如土色的張達。


    黃國材也沒了主意,聽著城內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前幾年,大員鄭軍攻破漳州時的情景,今天南寧這一幕,和那晚漳州被攻破何其相似。


    “賊人既然偷襲得手,各門肯定都有伏兵,諸位大人,咱們莫如走西北角軍營,那裏還有幾百原右江鎮綠營兵,又連接城池,實在不行,咱們還能縋城而走。”


    張達到底從軍多年,雖然他同樣害怕,但較之趙良璧等文官還有一點理智。


    “好……快……快走,張將軍若是能護送本官出城,本官必定向朝廷保奏,加你為南寧參將。”


    黃國材不停地封官許願,他是真的怕,怕落到明軍手上,怕步他叔父的後塵,現在他隻能指望眼前的這個微不足道的巡防營營官了。


    “末將多謝藩台大人抬舉,敢不效死力。”


    財帛動人心,富貴險中求,有了布政使大人的承諾,張達也奮起餘勇,迴頭又看了看明軍殺來的方向,連忙吩咐手下的親兵趕緊護送一眾清廷官員往軍營方向撤退,至於府中的女人和金銀,命都保不住了,誰還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幾乎就在同時,走西塞門攻進城中的王永清和高起隆也帶著本部軍馬驅趕著從瓦罐街逃出的百姓殺到了南寧北門。


    守在北門的清軍在黑夜中根本看不出來了多少明軍,隻看到城下的幾條巷子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再加上從西塞門逃過來的張大德指天畫地地表示明賊主力已經進城,這會大隊人馬已經包圍了知府衙門和布政使衙門後,旋即崩潰,一個個嚇得順著城牆向東北角軍營方向奪命狂奔。


    隨著南寧北城守軍潰散,在青秀山紮營的瓊州軍主力終於開進了馬仲英夢寐以求的南寧城,然後以隊為單位,迅速在城內展開,向南寧各處城門和知府衙門、布政使衙門以及藩庫等戰略要地攻擊前進。


    後續進城的輔兵營則被派到了南城,他們的任務是盡快穩定城中的火勢,並盡可能地搶救受傷的百姓。


    “大明兵至,降者生,頑抗者死,百姓當各自歸家!”


    “大明兵至,降者生,頑抗者死,百姓當各自歸家!”


    為拿下南寧,走南門和西塞門進城的瓊州軍確實在城中殺傷了不少無辜百姓,甚至焚毀了小雞巷到瓦罐街一帶的民居,但那完全是因為事急從權。


    現在瓊州軍既然已經入城,就不能學滿洲人那一套,在城中多造殺孽,瓊州軍的目的是消滅吃人的韃虜,而不是對無辜百姓下手。


    麵對從瓦罐街拖出來的近千具屍體,馬仲英隱隱有些自責,但同樣知道如果他們不死,那死的就會是從南門入城的兩百瓊州軍。


    同時馬仲英也意識到隨著大量降兵和原周軍的加入,固然加強了瓊州軍的實力,但同時也讓瓊州軍的軍紀變的更差,


    這些打了近八年的綠營兵和周軍都是老兵油子,殺人放火對他們而言再正常不過了,再加上瓊州軍一直處於流動作戰的狀態,根本沒有相關的法律法規。


    打下南寧城,如果能依靠南寧城能擊潰清軍,那就挾大勝之威健全瓊州軍的軍紀,若不能,那隻能困死在南寧了,至於軍紀,更無從談起。


    由於城中清廷主要官員俱已逃奔北城兵營,分守城中各處的清軍紛紛不戰而降,瓊州軍進展速度極快,幾乎沒有遇上任何抵抗,便控製了整個南寧城除西北角兵營以外的區域。


    這時,大隊的瓊州軍已經沿著城內的大街小巷,慢慢匯集到了南寧西北角,形成了對軍營的包圍之勢。


    望著還在困獸猶鬥的清軍,剛剛抵達前線的馬仲英冷冷地注視著寨牆上的趙良璧等人哂笑道:“告訴他們,本帥隻給他們一柱香的時間考慮,若不投降盡屠之。”


    “投降?”


    看著寨牆下耀武揚威的七八個大明兵將,張皋謨等南寧本地官員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乞求地看向黃國材,好死還不如賴活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黃國材怒罵道:“混賬……賊兵破城,我等有死而已,豈能為了性命,委身事賊乎?”


    南寧知府趙良璧更是拔出利劍,對著一眾文官怒斥道:“爾等食我大清之祿,危急關頭,不思報國,乃欲何為?”


    “不錯,我等受大清俸祿,當為大清死節,誰敢言降,休怪本縣的長劍不認人。”


    宣化知縣程藎也鄙夷地看了一眼張皋謨等人,親自帶著一隊營兵爬上了院牆後的箭塔,對著寨牆外的瓊州軍戒備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稍瞬即逝,兵營內的守軍還是沒有投降的意思,馬仲英遂不再等,大手一揮,餘幾十個剛剛被俘虜的清軍炮手從人群中推著幾門從城牆上拆下來的千斤重大將軍炮,對著城牆開始轟鳴。


    清軍最後的據點不過是一座兵營,雖然有幾個望樓和箭塔可以作為防禦設施,可院牆不過一尺厚左右,哪裏吃的消火炮轟擊,隻兩三輪炮擊,那院牆就被轟破了六七個碗口大的窟窿,而且破口處這會到處是裂痕,仿佛蜘蛛網一樣,沿著整個牆體延伸。


    那些穿過院牆的炮子,去勢不減,又重重砸在院牆後的箭塔和望樓上,兩座箭塔由於龍骨被炮子擊穿,頓時開始傾斜,上麵的巡防兵哪裏還站的穩,如同下餃子般從箭塔上滑下。


    炮擊的同時,兩百餘剛剛投降的營兵也被驅趕了出來,扛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找過來的圓木朝兵營大門撞去。


    “藩台大人,事急矣!還是由末將保護您從角樓下城吧,要不然賊寇可真就殺進來了。”


    敵我力量懸殊,久經戰陣的張達知道守肯定守不住了,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賭,賭城外的賊寇哨騎發現不了城上有人下城,隻要賭贏了,救出布政使大人,那下半輩子的富貴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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