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舉止隨意,一副和陳無涯十分熟絡的姿態,開口便喊陳無涯小師弟,而這麽喊的在蜀山中也隻有一人,那便是人稱酒劍仙的司徒鍾。


    看到司徒鍾,陳無涯沒有流露出多少喜悅之色,隻是平靜的開口說道:


    “不付酒錢被人扔河裏了?”


    “咳咳,什麽話,我隻是一時不察,被偷襲了而已。”


    司徒鍾有些尷尬的說道,但陳無涯無動於衷,對於他是怎麽被拋入河裏,又是怎麽漂過來的不感興趣。


    天下間能夠勝過司徒鍾的不超一掌之數,顯然這就是他自己酒醉胡言罷了。


    他現在沒心情與他打鬧,隻是默默的沿著河堤走著,思考著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


    司徒鍾見自己出現竟然沒讓陳無涯感到開心,還以為陳無涯還在生他當年離開的氣,於是跟在陳無涯旁邊不斷的談天說地,講述自己這些年來的境遇。


    司徒鍾能夠闖下酒劍仙的名號,隻跟兩點有關,一、斬妖除魔,二、喜愛美酒。


    這兩點可以說是貫穿了司徒鍾人生的始終,禦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有酒樂逍遙,無酒我亦癲,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劍仙。


    這就是他的對自己的看法,不過這倒也沒什麽了,當年在蜀山上時,司徒鍾就已經算是有些離經叛道了。


    但現在比他輩份大的一個一個的消逝,現在他也已然是蜀山中輩份最大那一部分人了。


    反正他是俗家弟子不需要出家,雖然不能當掌門,但還是能夠當一當長老之類的職位的,不過以他的性格,當了長老怕不是要誤人子弟。


    就算是收了李逍遙,不,連李逍遙這個所謂的弟子,也隻是教了一套蜀山入門的禦劍術,若非李逍遙真的天資聰穎,怕是連劍法都學不會。


    瀟灑是瀟灑了,但跟蜀山上其他人相比自然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我喝過一次絕世鳳酒,乃是十三年前所造,當年五穀豐登,大麥,豌豆之美,千年不一遇,再加上當年寒冬瑞雪,太白山的雪水初融,流進大太白冰鬥湖,此湖之水甘冽清澈,最宜釀酒。


    原本隻供宮裏使用,所謂‘君妃喜命長生酒’也,唉,那位不世的酒師以當年的上等麥豆兼此湖之水,釀成了一缸的絕世鳳酒,真是五味俱全,酸而不澀,甜而不膩,苦而不黏,辣而不刺喉,香而不刺鼻,這五味如此和偕,真是造化奧妙,入口時甘潤,下喉以後餘韻淨雅,更有一種醇厚的橄欖味,久而彌芳……”


    他說得口水都快掉下來了,迴味不已。


    陳無涯麵對司徒鍾連禮儀都懶得保持,迴應都不打算迴應,不過聽他說了這麽多,基本全都是圍繞自己到了哪個地方,又喝了何等的美酒,不能說單調,隻能說毫無興趣。


    不過聽他講了這麽久,或許是被司徒鍾的瀟灑給感染了,心中的憂慮倒是散去不少,之前麵對司徒鍾時感覺到的別扭也頃刻間消去了。


    畢竟當年之事隻能算是年幼時有些偏執了而已,現在下山遊曆了這麽多年,對於這些事早就看透了。


    不過他對司徒鍾依然沒有太多好臉色,隻是淡淡的說道:


    “師兄灑脫常人不及,既然無事,不如繼續過你快意江湖,醉看人間的生活。”


    “小師弟,你我師兄弟好不容易見一麵,怎麽沒多久就要趕我走呢,說起來,你眉宇之間憂慮不展,莫非是遇到何難事?不如說出來與我聽聽,我好歹是你師兄,自然會竭盡全力的去幫你。”


    陳無涯止步,轉頭看了眼司徒鍾,隻見司徒鍾笑眯眯的,但語氣卻不像是隨便說說,陳無涯心念一動,隨即開口說道:


    “你知道水魔獸嗎?”


    “太古魔獸水魔獸?倒是聽過……怎麽,聽你這麽說莫非水魔獸出現了?”


    司徒鍾的神情唰的一下從沉醉的表情恢複清爽,仿佛剛剛醉眼朦朧的姿態隻是一層假象一般。


    陳無涯見狀也不意外,以司徒鍾的修為若是真的能夠醉倒才是怪事,對方的修為恐怕與掌門師兄相差無幾,至多弱上一籌,但也絕對是天下頂尖的高手。


    “或許快了……”


    陳無涯喃喃道,司徒鍾聞言,頓時眉頭皺起,這可是一件大事,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開口說道:


    “近年來天氣變得很不正常,蜀山地勢雖高,但從未積雪,今年卻一反常態,師兄這些年下山除妖誅魔也變得積極起來,今年蜀山大雪,可是南詔、大理一帶,卻熱得反常,已經幹旱數年了,這樣的天變太不尋常了,難怪師兄怎麽找也找不到是何妖邪作祟,原來竟然是太古魔獸水魔獸嗎。”


    司徒鍾的臉上也浮現起了和陳無涯相似的憂慮,若是其他妖邪倒也無妨,以他的修為或者師兄的實力都能輕鬆解決,可若是與太古魔獸一比,就顯得略遜幾分了。


    能夠從太古年間流傳至今的妖物魔獸,實力就不會弱到哪裏去,一般而言這種級別的魔獸除了依靠封印之法繼續鎮壓以外,基本別無他法。


    司徒鍾思考了半晌後忽然一愣,看著陳無涯說道:


    “小師弟從何得知,若是水魔獸出世的話,不應該毫無訊息才是。”


    陳無涯點了點頭,隨即將李逍遙轉告給他的話和司徒鍾說了一下,但其中陳無涯隱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隻是和司徒鍾說水魔獸被苗疆巫後封印,但是又有妖人作祟,打算釋放水魔獸。


    “原來如此,竟然在苗疆嗎,難怪得不到訊息,苗疆一向與中原隔閡,訊息流傳不到中原也屬意料之中,不過既然得知有妖人出現,那自然不能放過,我與你一同前去,絕不能讓此等魔獸出世。”


    陳無涯聽到司徒鍾的話並不感到意外,隻是……


    司徒鍾見陳無涯並無多少輕鬆之色,還以為他依舊在擔心妖人實力,於是說道:


    “我蜀山弟子仗劍除魔,又不是非要單打獨鬥,若你擔心妖人實力靠你我二人無法抗衡,不如再請獨孤師兄一同前來就好,想必獨孤師兄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非是為此……拜月教主實力雖強,卻並非天下無敵,我所擔憂的隻是水魔獸而已。”


    司徒鍾聞言皺眉,心頭有些疑惑,隻要將妖人解決,不就可以避免了嗎……


    忽然神色一驚,像是意識到什麽,看向陳無涯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又覺得能夠理解,隻是有些嘖舌的說道:


    “難道你要釋放水魔獸將它擊殺不成?不行不行,小師弟,不是師兄我潑你冷水,此等兇物不是那般容易能夠解決的,和當年的魔尊不同,魔尊雖強,但依靠我們蜀山的三十六天罡劍陣也能誅滅,隻是當初沒能成功湊齊人數才封印起來。


    但是現在不同,我們蜀山遭逢當年那場營救薑清師叔的情況,致使蜀山精銳弟子幾乎喪盡,現在就算想要布陣,也根本不夠人數,而不夠人數,麵對水魔獸隻會讓當年魔尊之事重演,我們蜀山經曆不起這種大變了。”


    三十六天罡劍陣算是蜀山極強的劍陣了,不過和當年麵對魔尊時不同,魔尊實力雖然強大,但其實以如今獨孤宇雲的實力,已經能夠解決。


    隻是魔尊既然被封印,就不要輕易揭開封印,否則隻會浪費元氣,天下間還有其他強大的妖魔存在,需要有人震懾,而若是與魔尊交手受傷,那隻會讓有心之人乘虛而入。


    因此,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盡量能封印就封印,減少傷亡,更別說如今蜀山的境況,若不好好休養生息,恐怕隻會越來越凋零。


    就仿佛世間有著某種平衡在操控著什麽一般。


    陳無涯對此其實有些感應,不過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即便如此,陳無涯也還是堅持不封印,直接消滅的想法。


    於其留下後患,不如直接在當下解決,若是後人沒能將這個隱患消滅,隻會讓生靈塗炭,百姓遭殃。


    司徒鍾見陳無涯不說話,哪裏還能不知曉陳無涯的想法,隻是微微歎了口氣,眼中明暗交雜,過了一會後,咬牙說道:


    “行,我便陪你走上一遭,但是小師弟,若是沒有能夠解決水魔獸的法子,我可不會奉陪,必須保持水魔獸的封印不得擅動,大不了多加持幾道封印,讓其更堅固一些。”


    陳無涯點了點頭,自然如此,若是沒有能夠解決水魔獸的法子,他也不會傻乎乎的非要將水魔獸釋放出來。


    然而這事並不能受到他的操控,畢竟那地方在苗疆,又是拜月教教主的根據地,即便他們抱著不驚動水魔獸的想法去解決拜月教教主,也難保對方不會狗急跳牆強行破除封印。


    所以,一定要想辦法能夠徹底絕殺拜月教教主,不讓其有反抗的餘地,而這件事恐怕就沒辦法讓獨孤師兄出麵了。


    畢竟他們這一舉動,幾乎可以看做是幹涉他國內政,以獨孤師兄死板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更別說對於拜月教教主的所作所為,他們現在根本沒有證據,隻是從李逍遙口中得知這些情報。


    是否真確還要打個問號,毫無證據的將一國高層殺死,對於恪守蜀山要旨的獨孤師兄而言是無法認同的。


    更別說蜀山隻負責斬妖除魔,不負責懲奸除惡。


    也就是司徒鍾這個在蜀山中有些離經叛道的酒劍仙,可能會同意陳無涯的想法了。


    “既然已經確定,那麽對於那拜月教教主不可不防,隻是那拜月教身處南詔,人數眾多,憑你我二人恐雙拳難敵四手,你可想好該怎麽辦了嗎。”


    這也是一點難題,拜月教教主自身不僅實力高強,麾下也是有不少高手的,雖然這些高手麵對陳無涯司徒鍾相比自然不如,但如果和拜月教教主交戰時,這些人出手掩護,陳無涯和司徒鍾也隻能認負。


    “我們這邊也有強援,你收的那個弟子李逍遙還有他的紅顏知己可以幫我們,而且其中有一人身份尊貴,可以有機會剝離掉拜月教教主的人數優勢。”


    “哦?”


    陳無涯稍微解釋了一番後,司徒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


    “倘若我們能夠順利解決拜月教教主,不讓其揭開封印,我們就先別動,等實力精深以後再做計較,倘若他揭開了封印,小師弟可有對策?”


    司徒鍾依然覺得要小心行事,這件事全部的關鍵就在水魔獸身上,倘若沒有水魔獸之事,拜月教教主雖然強,也不是不能消滅,但一旦加上水魔獸,勝利的天枰就朝向對方了。


    因此,必須想辦法將這兩者分開,不能聯合到一起去才行。


    陳無涯點了點頭說道:


    “若是毫無勝算,我也不會出手。”


    說著,陳無涯從懷中拿出兩枚珠子,其上流轉著異常濃鬱的能量。


    “這是……五靈珠?小師弟你竟然有此等境遇。”


    司徒鍾有些意外,陳無涯說道:


    “我自創了一門劍陣來利用這五靈珠上的五靈之力,必然可以解決那水魔獸,即便不濟,也能夠重新將其封印起來。”


    既然當初那苗疆巫後能夠利用五靈珠的來封印水魔獸,那五靈珠自然有克製水魔獸的辦法,陳無涯自己實力或許差了一些,卻也至少有了解決水魔獸的辦法。


    在得到五靈珠以後,陳無涯就沒少鑽研過該如何使用這上麵強大的靈力,現在也算是有所收獲。


    隻是缺少另外三顆,恐怕是做不到的,因此陳無涯打算去找一找剩下的三顆在哪,為此,他打算等會迴去後,讓李逍遙他們延緩前往苗疆的時間。


    兩人再次商討了些許細節後,司徒鍾長舒一口氣,拿起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大口,然後說道:


    “等這次解決了水魔獸之禍以後,也差不多可以迴蜀山閉關修煉了。”


    “師兄不打算再遊曆江湖了嗎?”


    “這江湖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套,美酒也品味許多了,該是時候修養問道了,你師兄我也是有成仙的想法啊。”


    “等這次事解決,我也要迴山修行了。”


    “哦?那看來你我師兄弟二人以後可以在山裏好好推杯換盞了,哈哈哈哈。”


    陳無涯聽到司徒鍾的話有些無奈的說道:


    “我可不想喝酒。”


    “嘖嘖嘖,師弟你啊,不能喝酒可是失了人生一大樂事啊。”


    兩人閑聊著,仿佛一切又迴到了當初年幼時還在蜀山時的日子。


    月光照耀在他們的歸途上,顯得靜謐又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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