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並不知曉在他走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或許知道了也不會去在意。


    安茲烏爾恭的死亡並不會引起多少波瀾,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多出過這麽一號人物。


    世界依舊如往常一般運作,當【太淵】被完善好以後,他的身體恢複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或許很快他就能夠前往下一個世界了,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去搜集一下這個世界可能可以給他提供能量補充的東西。


    穿越世界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陳無涯並不能夠隨心所欲的想穿越到哪就穿越到哪。


    他現在穿越雖然稱不上隨機,卻也基本沒有任何可以操控的手段,【太淵】的完善隻是幫助他能夠擋住穿越時所造成的傷害,暫時沒辦法主動調節想要穿越的位置。


    依靠內氣提供能量雖然可以,卻沒辦法長時間支撐,穿越一次或許可以,但是卻要恢複一段時間才行。


    而時間恰恰是他緊缺的,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離開那個世界多久了,也許在他看來隻是過去了幾十年,但可能在另一個世界卻過去了數百年。


    時間流速不同也就讓他完全沒辦法預測,自己到底離開了多長時間,也許隻是一眨眼,也許是幾輩子。


    “差不多你也該迴去了吧。”


    陳無涯在治完最後一個病人以後,對著呆在醫館裏的李任俠這麽說道。


    “我好歹幫你解決了點麻煩,你就這麽趕我走不太好吧。”


    李任俠就是再說之前那件事,但陳無涯卻沒有理會,隻是坐到李任俠的對麵說道:


    “最近已經開始有一些人出現在這個城市中了,其中有一部分都是女性,我怕我這成為一個很麻煩的地方。”


    “沒事沒事,她們不可能知道這裏的……不過說迴來,那天與你戰鬥的究竟是誰啊,我很好奇是什麽樣的存在能與你戰鬥。”


    “能和我戰鬥的人多了,我隻是一個醫生。”


    “這就沒意思了,難道是哪個真龍王?”


    “真龍王?”


    陳無涯抬頭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李任俠,李任俠見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


    “看來你不知道啊……”


    “你倒是懂的挺多。”


    “嘿嘿,好歹我也在外麵遊曆了大半年,以我的實力了解一些特殊的隱秘並不困難。”


    “嗯。”


    陳無涯隻是應了一聲,卻沒有表露出任何想要探究下去的欲望,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翻閱著醫書。


    看著陳無涯這個樣子,讓李任俠有些按耐不住的追問道:


    “你不好奇嗎?我看你的樣子好像不知道啊。”


    “這有什麽可好奇的。”


    陳無涯翻閱著醫書,輕輕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十分慵懶,隨後合上書,從一旁堆疊著的書堆中隨意的抽出一本,然後拿起桌上的一支筆,翻開書籍寫起來。


    李任俠對於陳無涯所做的事情並無任何興趣,不過看陳無涯那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憊懶模樣,感覺十分無趣於是站起身說道:


    “算了,也沒什麽大事,不過你以後就打算這麽行醫一輩子嗎,這天下哪裏有那麽多病人。”


    “嗯。”


    “以你的實力,真的想要救人應該很容易吧,就算是用一些特殊點的魔法,應該也能輕鬆解決各種病症吧,可為什麽你隻是用一種看起來效率十分低下的手段呢?”


    “嗯。”


    “你除了嗯還能迴點別的詞嗎?”


    “嗯。”


    “行吧,看你也沒興趣聊天,我走了,晚上記得給我留個門。”


    說完,李任俠便離開了醫館,當他離開後,陳無涯抬頭看向大門。


    李任俠對他其實懷有一些怨恨。


    陳無涯看出來了這一點,即便李任俠表現出來的樣子沒什麽問題,也沒有表露出什麽過激的行為,甚至性格還像以前一樣隨性。


    但陳無涯能夠看出來,李任俠是對他有恨意的,或者說,這不應該是恨意,而是一種不解和茫然。


    或許當初的李任俠並不能夠完全明白,但是後麵隨著閱曆的加深,他會想,陳無涯當初真的是盡了力嗎,也許陳無涯有更加完善的手段,能夠讓那個少女活下來。


    而這種疑問或許正是促使他久別迴歸的緣由,他想要一個答案。


    陳無涯無法給對方答案,因為對方要的不是陳無涯能不能救活那位不知名的少女,而是想知道陳無涯這麽做的意義。


    但陳無涯並無任何意義,他隻是順其自然,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去苛求一切必須盡善盡美。


    對於少女而言,自己是否被救活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心已經死了,若是將少女那段苦痛的記憶抹去,也改變不了少女已經死過一次了。


    而在陳無涯看來,死亡不過是另一種新生,抹去記憶改變一切重新生活,與死亡後重活新生並無什麽不同。


    因為都不會再有過去的記憶,也不會再有過去的痕跡,那麽這樣的話,做與不做又有什麽區別。


    這就是陳無涯的看法,所以他放任了事情的走向。


    然而在陳無涯看來很正常的選擇,在李任俠看來卻並不是如此。


    在他看來就是,陳無涯有著能夠解決問題的手段,也能夠救下少女,但最後哪怕看出來了一切,也沒有去選擇挽留拯救,而是放開了。


    陳無涯能夠了解李任俠是怎麽想的,但他就算知道也沒辦法去說什麽,而既然沒什麽可說的,那也就沒必要去解釋什麽了。


    所以李任俠無法從陳無涯這裏了解答案,他隻能自己去想,去推測陳無涯這麽做的意義在哪。


    然而從根本上性格就不同的兩人,即便李任俠真的了解到答案,想來也是無法理解的吧。


    他不會懂為什麽要放開,也不懂這兩者之間為何沒有不同,而陳無涯是懂了一切,但依然會繼續選擇自己的決定,能夠讓陳無涯改變自己決定的人,或許隻有一個吧,但這個人不會是李任俠。


    時間緩緩流逝,這段時間裏李任俠沒有再和陳無涯說一句話,陳無涯則清閑的呆在醫館之中。


    就像李任俠所說的那樣,哪裏會有那麽多病人,如果說是整個天下,還會救不過來,但隻是一座城市,根本不可能天天都有人生病。


    首先是人口,其次是距離,最後是時間。


    耶蘭提爾雖然是邊境城市,但是城市內的人口不可能與現代社會的城市相比,甚至人口數量與小縣城相比都有些相形見絀。


    人口的密度並不高,不然守衛士兵也不會就隻有一百左右了,如果是城市裏的居民還能夠花點時間到這來,如果是城市外的基本很少會來到這,因此就算生病了,大多也是選擇抗一抗就過去了。


    所以陳無涯大多數則會選擇主動出門行醫,而不是呆在醫館中等病人上門。


    不過目前他很少再出門行醫了,因為隨著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他要離開的緣故,行醫治病的工作也差不多要結束了,也許去到下個世界他還會繼續,但這個世界就要告一段落。


    而就在這麽想的時候,一個銀發身材魁梧的老者,抱著一個氣息奄奄的女子走進醫館之中。


    “抱歉,我聽說這裏是這個城市中醫術最好的醫館,想拜托您幫忙治好這個女子。”


    正待在醫館中度過清閑時光的陳無涯和李任俠抬頭看向這位老者,陳無涯和李任俠都看出來這位銀發老者的強大。


    身上的氣勢極其內斂,且不說一般人,哪怕是一些實力強大的高手恐怕也看不出對方的實力,會認為對方隻是一個健壯的老者。


    行走間自有一股習練武藝的氣度,而且所掌握的武藝已經到了一個十分高深的地步,近身格鬥恐怕能夠稱為頂尖。


    塞巴斯蒂安本來還在探索那位白金龍王的蹤跡,同時也在探索有關納薩力克大墳墓消失以及安茲大人他們不見的原因。


    隻是在路上的時候剛好碰到這位少女,這位少女被一個娼館裝在麻袋裏扔出來,他本不想多加理會。


    不過對方求生的渴望觸動了他,如果是一個隻是懂得祈求他人拯救的人,他不會救,但如果是自己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的人,他必然會救,也許是因為製作出他的那位創造者本身就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人吧。


    【有人遇到困難了,去幫助他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是他的創造者塔其米大人的口頭禪。


    所以他暫時放下了探查的情況,帶著這位少女前來尋找醫生。


    如果安茲大人他們還在的話,或許還能夠依靠納薩力克大墳墓的各類魔法和技能救助,然而現在隻留下了他一個人,他並不懂得救治類魔法,所以隻能帶來尋找醫生治病。


    通過多方的查探,他知道這裏有一家不求迴報,醫術高超的醫館,哪怕不施展魔法也有著與魔法匹敵的神奇醫術。


    隻是當初搜集到這個情報的時候,他並不在意,因為這和安茲大人的任務不同,不過現在倒是幫了他一把。


    對於塞巴斯蒂安的想法,陳無涯和李任俠都不了解,但陳無涯隱約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可是仔細想想又不太可能,畢竟他那一劍確實將安茲烏爾恭消除了,對方不可能還活著。


    而麵前的這位老者,實力完全不輸於當初所看到的那些守護者,身上也沒有任何惡意的氣息纏繞,反而充滿正氣,和那群異類邪惡之輩簡直是天差地別。


    當初與安茲烏爾恭戰鬥的時候,如果對方有這麽一位存在的話,以他的記憶不可能漏看,而且也不可能說對方那種戰鬥下還不全力出手。


    看來是一位挺有正義感卻隱匿在人類社會中的異形,既然對方沒有以勢壓人,陳無涯也不可能閑得無聊因為對方不是人類就喊打喊殺,他沒那麽極端。


    因此陳無涯隻是平靜的點頭表示知道了,就準備去準備醫療室,不過在看到那位少女的狀態後似乎想到什麽,微微看了眼李任俠。


    隻見李任俠意外了一瞬塞巴斯蒂安的實力後,目光就死死的盯在了少女的身上,手指微微顫抖。


    李任俠的目光讓塞巴斯蒂安心有猜測,於是直接說道:


    “閣下認識這位姑娘嗎?”


    塞巴斯蒂安的話讓李任俠從迴憶中脫出,額頭略有些汗水,抬頭看向塞巴斯蒂安說道:


    “抱歉,我並不認識這位姑娘。”


    塞巴斯蒂安聽到這話後,看著對方的目光,清楚對方並沒有說謊,於是看向陳無涯說道:


    “麻煩你了,醫生。”


    “我知道了。”


    陳無涯就要走到後麵的醫療室中時,李任俠忽然喊道:


    “無涯。”


    陳無涯腳步一滯。


    “請你……盡力。”


    陳無涯迴頭看了眼李任俠,李任俠的眼裏有些祈求,陳無涯沒有迴答他,而是看向塞巴斯蒂安問道:


    “你好,我想問你一句,這位少女你要醫治到什麽樣的地步。”


    塞巴斯蒂安心中略感疑惑,隨後低下頭看著懷中奄奄一息,就連牙齒都被拔光的少女,抬起頭問道:


    “請問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有兩種,一種是,我可以將她恢複到一切還未發生過的時候,包括記憶、傷勢、歲數、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可以理解為重生或是時光倒流,另一種是,我隻醫好她的傷勢,但是曾經所發生過的一切卻不會消除,記憶也好,痕跡也好。”


    塞巴斯蒂安心中一震,李任俠同樣有些震驚的看著陳無涯,但陳無涯隻是平靜的看著兩人。


    隨著身體的恢複,運用的實力自然也開始恢複,很多時候不是他做不到,而是身體的狀態讓他沒辦法做到,基礎的不同所能帶來的結果也就不同。


    不過這不能改變什麽,當初的少女雖然他也能救,但是卻沒辦法去抹除掉那些痕跡和過往,因此隻是平複傷痕,但內心中的創傷依然還在,隻不過是被掩蓋了而已,所以他當時沒有選擇更進一步,而是放開。


    塞巴斯蒂安思索了片刻後問道:


    “為什麽?”


    塞巴斯蒂安聽得出來,陳無涯給出這兩種選擇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因為第一種聽起來實在太過神奇,甚至聽起來十分夢幻和美好,相比之下,後者顯得有些無情和現實。


    如果是醫生的話,對方應該會更想前者才對,可偏偏對方還給出了後者的選項,那麽這麽做一定有什麽必須的緣由存在。


    陳無涯沉默了一會,隨後說道:


    “在我看來,一個人的痕跡和記憶是十分重要的,好也好,壞也好,人生就是由各種不同情緒的記憶組成,沒有誰的記憶和感受會永遠開心,也沒有誰的記憶會永遠痛苦。


    肆意篡改和扭轉他人的痕跡,會漸漸失去對存在本身的敬畏,當一切都成了手中可以肆意改變的事物後,恐怕連自己的心都會漸漸失去。


    不管是對你們也好還是對我也好,若是有一天得知自己的記憶和痕跡被人隨意改變,想來也不會感到開心吧。”


    這並不是陳無涯在勸解他們,而是在告訴他們自己這麽想的原因在哪。


    隨著自身實力越來越強,他也在想如此強大的實力所帶來的是什麽,可以隨意扭曲生命的痕跡,改造一個世界,那麽所謂的生命和意義真的重要嗎?


    種族也好,文化也好,文明也好,規律也好,當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種可以隨意調整的東西以後,他還會在意這些東西嗎,人與人之間的因緣,人與物之間的關聯,或者是……人本身。


    當這些意義已不再是他們自身所擁有,而是陳無涯所賦予的時候,那樣的情況下,他自己又會是什麽樣子?


    他可以不再是陳無涯,連存在本身都可以隨意放棄,那樣的話,他到頭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無聊的笑話,甚至連過去的堅持都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


    他覺得自己不該變成那樣,他明白自己現在落腳的目光已經漸漸從人類的視角開始偏移了,但他沒辦法去改變什麽,這是實力變化後自然導致的情況。


    陳無涯不想讓自己變的無視一切,所以他才會對自己嚴加束縛,不讓自己成為隨意踐踏規律的狀態,否則放開一切的陳無涯,日後每個世界都會變的完全不同。


    就拿這個世界舉例,如果陳無涯想,可以直接將這個世界地表上所有的生靈都清除一遍,甚至清除完之後,再讓時間迴到最初時再來一遍,就像當初哥殺世界的神一樣。


    如果陳無涯不想變成那種樣子,那就隻能夠束縛自己,將人生的痕跡與記憶當作鎖鏈,也正因如此,陳無涯並不喜歡去消除掉他人的記憶和痕跡,哪怕他能夠做到。


    甚至他能夠明白,對於少女來講,消除掉那些痛苦的記憶是好事,當放在另一個角度想想,如果自己的人生被這樣操作,就真的心甘情願嗎?


    因為陳無涯自己覺得這樣不好,所以他也不會這樣去施加給別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是這個道理,不分善惡對錯,做了就是做了,不能因為某種借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雖然陳無涯是這麽想的,但是看李任俠和塞巴斯蒂安的樣子就明白,他們似乎並不能認同他的說法,不,也不能說不能認同,而是對此有另一種看法。


    不過對此陳無涯並不在意,這隻是他的想法,因此他隻是解釋自己所想,並沒有要求對方要按照他的想法來。


    “原來如此,看來閣下是個思想十分有深度之人,但恕我才疏學淺無法徹底領略閣下之所想,因此我希望醫生能夠讓她恢複到一切都還未發生過的地步。”


    塞巴斯蒂安說道,陳無涯也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抱過少女後忽然對著一旁站著不說話的李任俠說道: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完美,因為每個人所想的不同,就導致他們對於完美的理解不同,如果你不想讓自己出現後悔或遺憾,那你就去做自己的選擇,不該去依靠他人。


    也許依靠他人並不能算錯,但至少在我看來,你開始依靠他人的時候,也就代表你將選擇交給了他人,同時你也要承受起將他人拉入抉擇後的代價,不管是好是壞。”


    說完,陳無涯便帶著少女進了醫療室中,徒留下身後神色複雜的李任俠。


    ……


    陳無涯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沉默了一會,對於李任俠所說的那些話又何嚐不是對他自己所說的話。


    玄書錄離開之前那段話語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也許他也在說服自己日後真的能夠接受,一些所謂的命運吧。


    “鏘!”


    無涯劍出鞘落在手中,瞳孔中閃過一道特殊的光紋,光紋中似乎包含著某種奇特的規律。


    陳無涯出劍直刺少女的眉心,但是劍刃入體後卻沒有流淌出一滴鮮血,也沒有傳來絲毫入肉一般的聲音,就好像這劍刺中的是另一個層麵。


    陳無涯手腕轉動,劍身十分快速的在少女眉心中勾勒了某種痕跡,隨後便收劍入鞘。


    眼前的少女頓時開始變化,本就枯竭的身體開始變的充滿活力起來,身上的痕跡消退變的白皙,被拔除掉的牙齒也重新複原,容貌也再次變的美麗起來。


    陳無涯沒有去等候少女變化結束,因為他該做的已經做完了,他隻是改變了少女自身,並沒有影響整個世界,因此並不會有太多異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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