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邊彭宏召集了其他幾個將領並帶著李牧幾個進了營帳剛坐下要開會,便見楊威滿身是血的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出現,眾人看著他發了一下愣。


    “開戰算我一份,我聽從指揮。”


    楊威這話讓一屋子的人沒法開口拒絕。


    “嗬,早幹嘛去了。”卻隻李牧言直口快的諷刺了一下,不過也隻一句。


    “楊將軍也算一份子,應該參加,至於指揮,我們同是將領,不存在這種事。”開口的是另一個將領劉達,亦很言直口快,這話可謂是另一個方向的諷刺之言。


    楊威愣是沒反駁一句,甚至恨不能多挨些罵,這樣他的心裏才會好過一點。


    ……


    楊家軍死傷隻剩二十幾人帶著楊威迴歸軍營,這消息傳到羅沙城的時候,已接近子夜。


    整個羅沙城在這個時候早已進入了一片沉靜。


    而當這消息傳到白澤這的時候,白澤的臉那是瞬息間的冷下了下去。


    征戰沙場多年,他唯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將士犧牲。


    不得已的時候尚如此,更何況是這因為個人的剛愎自負而讓本不該戰亡的將士戰亡。


    “近兩千的楊家軍喪命,他楊威到底是哪裏的臉活著迴來的。”


    北堂驍的狡猾白澤一早料到,楊威的愚蠢白澤也一早料到,卻不想竟是愚蠢到這個地步。


    臨溪城守軍的勸,蒼狼之獅隊員的勸,哪一個不是跟著征戰沙場的經驗來勸的,他楊威到底是怎麽就那麽自信的覺得他一個紙上談兵的將軍經驗能趕上這邊疆征戰多年的將領的。


    他以為他至少能聽點,卻不想竟是這般剛愎自負。


    “現在那邊如何了?”深吸了一口氣,白澤微微斂了情緒,問起了近況。


    征戰沙場多年,生死早已見慣,在麵對生死的時候,他們作為將領要做的不是懊悔惱恨,而是奮起殺敵,連帶著死去將士的份一並殺迴來,替他們報仇。


    “楊威交出了手中帝王給的調令兵符,說是要與守將一同征戰,討伐北堂驍。”應聲的是東辰,消息也是直接送給他的,畢竟在那邊的是墨翎手下的暗衛,隸屬東辰管轄。


    “還不算愚蠢到極致。”就怕到了這個地步還剛愎自負,那是真的沒救了,“也怪不得敢對我下手,這是手中藏著暗手,也不知道現在後悔沒有。”


    “消息我已快速傳遞迴主子那裏,這邊白將軍打算如何辦?”打仗這事東辰不是很在行。


    “北堂驍這麽快就開戰,可謂是直接毀了和談合約,我們討伐也是理由正當,不過大規模展開戰爭,卻又是要死傷許多人,我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離開鄢陵城之前,墨翎囑咐過,若是出了事,先拖著,盡量以守為主,有天險為屏障,守應該也好守,不過此事我不適合出麵,就隻能由羅叔叔出麵了,不過……”


    說到這,白澤當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傷我辰國人又豈是能就這麽算了的,說好要給我辰國的城池又怎麽能抵賴……”


    “你當如何?”東辰微皺了一下眉頭。


    “臨溪城的天險也隻是其中最直通蕭國都城的一條道罷了,又不是沒有其他的道,隻不過要繞道而已。我現在在北堂驍那裏可算是個死人了。讓邊關守將以守為主吸引敵軍火力,然後讓楊威交出兵符,我去收集各處兵馬,然後從側麵繞到去銳竹城,再結合臨溪城的火力,直接搶了他銳竹城。”


    “讓楊威交出兵符,楊威不一定拒絕,但你確定哪些地方的兵會隻看到兵符就聽命?”


    “那就直接將楊威給拎著,就由他出麵。軍營裏隨便放個假人吸引對方視線就好。”


    “他若是不聽命令,到時候反悔,反打你一耙你當如何?”


    “嗬……”白澤當下冷笑出聲,“他若是不想為他楊家軍報仇,我也省事……”


    “如此,我就去通知羅城主,再將楊威帶來。”


    “不急,北堂驍得嘚瑟幾天才開戰,楊威那邊不讓他絕望點大概也不會配合,羅叔叔那裏我和你一起去。”


    說著,白澤便甩了甩衣袖站起了身。


    對此,東辰沒有反駁,畢竟他打仗不在行。


    ……


    翌日,鄢陵城。


    今日乃帝王罷朝三日後的第一日早朝。


    鳴鞭,帝王現,百官朝拜。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朝文武跪了一地對著上方走到龍椅上坐下的帝王行跪拜大禮。


    帝王肅然著臉威嚴的看著下方那跪了一地的百官,一揮衣袖道:“平身。”


    “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一片謝恩後,百官紛紛起身退迴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百官紛紛退讓的時候還不是很顯眼,然當百官全部退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時候,那金鑾殿中央站著的穆老將軍穆鵬就顯得特別顯眼。


    穆鵬今日來上朝那是一點也不奇怪,畢竟昨晚人家僅剩的獨子在葉家出了事。


    不過這穆鵬正兒八經的上朝而不是大哭大鬧卻是好久不曾見了。


    而越是這樣越是讓眾人覺得穆鵬這是動真格了,也越讓人覺得這一次與葉家不會善了。


    “臣有事啟奏。”穆鵬特嚴肅的對著帝王說了這麽一句。


    “準奏。”帝王雖已心知肚明,卻還是微皺了一下眉頭,一副等著穆鵬上奏的姿態。


    “十幾年前,臣的大郎兒郎戰死沙場,包括臣的大兒媳二兒媳及孫子孫女皆未幸免,徒留文弱的三郎一家。這些年也因有著三郎一家,臣才苟活於世,現如今卻又要奪去臣三郎之命。臣隻剩下這一子,臣懇請陛下嚴懲罪魁禍首,還臣子性命。”


    “禮部尚書出事了?”帝王微皺眉頭,很是不可置信且疑惑至極的樣子,說完之後當即厲聲道,“怎麽迴事?朕一定替禮部尚書做主。”


    “臣多謝陛下厚愛。”穆鵬先是謝恩,隨後用著泣血的聲音道,“臣狀告葉家葉勳謀害臣之子,臣要葉勳抵命。”


    穆鵬話剛落,另一個難得出現在朝堂上的老臣葉閣老從人群裏站了出來。


    “臣有本啟奏。”


    “葉溫瑜你休要包庇。”葉閣老的出現讓穆鵬的怒火瞬間有了著落之地此刻的穆鵬好似隻要葉閣老敢包庇一句,就要上前與之拚命一般。


    這一幕場景瞬間透出了幾分大戰之勢,卻偏偏……


    “穆老將軍放心,本閣老定不包庇,葉勳乃本閣老親自下令關進刑部,以方便針對此事立案調查。”


    麵對穆鵬的叫囂,葉閣老甚是溫潤,將一個書香門第的素養體現得淋漓盡致。


    “葉溫瑜,你休要跟我咬文嚼字,你兒對我兒所做之事眾人所見,還立案調查,你孫兒乃刑部之人,這調查誰知道是不是包庇?”


    穆鵬將不忿表達到了極致。


    “臣懇請陛下下令徹查此事,若證實是臣之子葉勳所為,傷害了禮部尚書,臣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但若其結果不是,還請還老臣之子清白。”


    葉閣老沒再搭理穆鵬,而是對著帝王請奏。


    “清白,你跟老子講清白,老子的兒子躺在那生死不明,你兒子還在大牢裏活蹦亂跳,再說句難聽點,你兒子死了還有兩個孫子,老子還有什麽,你告訴老子,老子還有什麽?”


    穆鵬瞬間被葉閣老的話給刺激了,當下再也維持不了那肅然感,直接就拿出了獨屬於武將的匪氣,也不管這是個什麽地方,左一句老子右一句老子,表達著自己的憤怒。


    然麵對穆鵬的跳腳,葉閣老對答的卻是沉默。


    眼見著穆鵬又要跳起來,帝王當下開口道:“朕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不過卻是知道禮部尚書出了事,乃與葉學士有關,且如今葉學士被關押在了刑部,對可不對?”


    “迴稟陛下,昨日乃臣之孫葉亦璟與淮南王郡主大婚之日,拜堂成親之後的晚宴臣之子與禮部尚書發生了幾句口角,禮部尚書便中毒倒下,先已被翎將軍和木小將軍接迴府,木小將軍言可救治……”


    “你給老子閉嘴,你兒子的錯又扯上老子孫女做什麽?是不是老子兒子斃了,你就要說是老子孫女給救死的……”


    穆鵬一聽葉閣老扯上了木槿,那是當下又跳了起來。


    而葉閣老當下頓聲的等穆鵬跳完,跳完之後又接著對帝王道:“事發突然,臣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便讓臣之孫葉亦寒將臣之子葉勳送往了刑部立案。臣不求能放出臣之子,臣隻求能公平查探。”


    “老子的兒子都要死了,你還在這跟老子講公平,講狗屁的公平……”吵囔著,穆鵬直接就衝向了葉閣老。


    眼見著穆鵬那一拳就要砸到葉閣老,人群裏的葉亦寒當下衝了出來直接擋在了葉閣老的麵前,以至於穆鵬那用力的一拳狠又準的砸在了葉亦寒的臉上,瞬間砸得他一個踉蹌,更是將他嘴角給砸出了血。


    這還是年輕有為的葉亦寒,這要擱年老的葉閣老身上……


    後果難以想象。


    更是說明這文武將的區別,瞧瞧,這穆鵬絕對的寶刀未老,而這葉閣老……


    “敢擋,老子連你一起揍,別以為老子不揍小輩,那都是屁話……”


    見自己沒有揍到葉閣老,穆鵬扭了一下胳膊,掄起拳頭準備對準了擋拳頭的葉亦寒胖揍一頓。


    不過這一次剛掄起拳頭,帝王開口了。


    “行了,這裏是金鑾殿。”帝王沒有多說,隻說了這麽一句,也算是給了穆鵬幾分薄麵了。


    而說完這句之後,帝王又接著道:“朕大概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刑部尚書,此案由你親自負責調查,葉亦寒不得參與此案,務必將此案查出個子醜寅卯來。”


    “是,臣領旨。”刑部尚書那是當下的就上前領命。


    在刑部尚書領完命之後,帝王立刻將矛頭指向了穆鵬,道:“不是說木槿在醫治嗎?朕再派幾位太醫過去協助,務必盡最大能力醫治禮部尚書,穆老將軍看如何?”


    帝王提了句木槿,沒多說,但卻是拿木槿有欺君之嫌這件事來壓製穆鵬了。


    果真,穆鵬聽到木槿的名字之後,收起了拳頭,“多謝陛下。”


    穆鵬隻說了這麽一句,也沒說要不要帝王派遣的那些太醫。


    到此這鬧劇也算落下了帷幕。


    眼見著整個朝堂出現了一片寂靜,帝王再次開口道:“徐州城之事已落下帷幕,朕亦自省三日,雖罪魁禍首太子受到了該有的懲罰,但徐州城那邊卻還需要人手去妥善處理。徐州城乃兵家重地,更是被太子的勢力滲透多年,朕需要派一位有領導力有震懾力的人過去處理此事,眾愛卿有何建議?”


    雖然帝王心中早已做好人選,但帝王那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且這個時候帝王說此事一點兒也不刻意突兀,畢竟帝王罷朝三日為的就是此事,如今第一日上朝便處理此事,也是理所應當。


    “若論震懾力,臣認為這種震懾力武官比文官強。”第一個站出來的必須是文官之首,秦玖了。


    而秦玖這當真是一開口就將在朝的武官給得罪的死死的,畢竟徐州城這事可是個燙手山芋,誰接誰燙手。


    “臣附議。”


    “臣附議。”


    當下那是嘩啦啦站出一大片文官附議,這都是為自己謀福利的事,怎麽能不附議。


    文官這一附議,武官那是刷刷刷的臉色全黑了,好事咋從來都不想著他們。


    當下便有武官站了出來,“震懾力我們武官的確是當仁不讓,但這領導力還要非文官莫屬了,畢竟我們武官沒有文官能說會道,處理不來那些大小事,各種記載什麽的,就太為難我們武官了,我們不擅長。”


    “臣附議。”


    “臣附議。”


    這一次刷刷刷站出來的就是一大片武官附議。


    頓時間整個朝堂上那是火藥味濃重至極。


    在這一片爭吵聲結束後,罪魁禍首秦玖又站了出來。


    “文官擅長領導,武官擅長震懾,如此,臣建議一文一武相互配合,方能彌補。”


    “秦愛卿此言可以考慮,不知秦愛卿覺得哪兩人適合合作去徐州?”秦玖起頭,帝王也甚是配合,畢竟目的不是一簇就成,得一步一步來,這樣才讓人無法反駁。


    帝王這話剛出口,當下就讓百官全部繃直了神經,深怕自己的名字從秦玖的口中說出來,特別是秦玖看過來的時候,那神經簡直蹦得就要斷了。


    卻偏偏秦玖就是不開口,愣是將眸光挨個兒在百官身上掃了一遍。


    這逼得百官都要忍不住開口了,卻又怕自己因為這被惦記,愣是又努力的閉著嘴巴。


    終於,一口氣要憋得窒息的時候,秦玖終於將眸光收迴看向了帝王,並開了口。


    “臣又以為一文一武雖能彌補,但容易產生分歧,畢竟大家不經常合作,小分歧還好,若是大分歧又該聽誰的,這樣不利於處理事務。”


    秦玖這話簡直太說到帝王的心坎上了,他安排的人還沒開口,這話就都讓秦玖給說了,果真是他最直言的好丞相,不枉他當年大手一揮提拔了這個年輕的丞相。


    “那秦愛卿以為如何?”帝王適時的接了話。


    “臣以為該找一同時具備領導力和震懾力的人,也就是能文能武之人,便可解決此疑難雜症。”


    “此提議有理,眾愛卿覺得如何?”帝王再次將球踢向了百官。


    百官左看看右看看,除了附議還能如何,總不能要文武配合吧,那樣自己可是跑不了的。


    “臣附議。”


    “臣附議。”


    刷刷刷,站出一大片官員附議。


    到了這個時候,時機便很是成熟了。


    “那麽眾愛卿覺得誰能勝任這個位置?”最重點的一句話帝王終於在這個合適的時機說出了口。


    迎接帝王的便是百官的一片靜默。


    而在這靜默中,秦玖再次開了口。


    “臣以為能文能武者非驃騎大將軍莫屬。”


    秦玖這貿貿然的冒出一句驃騎大將軍,眾人還有些懵,因為平日裏很少有人喊封號,特別是這還是墨翎那幾乎沒被人注意過的封號,畢竟他淮南王世子的身份更亮,雖然已經不是了,但到底是淮南王府的人,總是讓人不自覺的就貼上了淮南王府的標簽。


    因此,在眾人懵了片刻之後,這才想起來這所謂的驃騎大將軍那就是墨翎啊。


    當下隻覺得果真是合適,真的是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再然後則是紛紛暗歎,這墨翎和秦玖有仇吧,怎麽秦玖就這麽坑墨翎,不是說之前還一起吃飯來著,還一起看太子出城來著,對了,不是還娶了人家的好妹妹嗎?不是說丞相夫人跟木槿關係好嗎?


    這是好的意思嗎?


    啊,說起來上一次被秦玖坑的好像是丞相夫人的娘家帝師府,這秦丞相果真是剛正不阿大義滅親,專門挑著親人下手坑,這以後還是不能和秦家做親的好,都躲遠點,躲遠點。


    “墨翎?”倒是帝王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說出了墨翎的名字,不過帶著疑惑的語氣。


    “是的,陛下,臣認為墨翎很是合適,不過墨翎因為之前和蕭國大皇子的那書信之事,被禁足在了鄢陵城裏,不然此事他的確最合適。”


    “恕臣直言,江南大儒字跡,那是整個江南都有的,量木小將軍也不敢做下如此欺君之事,若不是江南遙遠,此刻怕是去的巡撫已經迴來了,故臣認為此事不算事,還請陛下明察,翎將軍的確是很合適的人選,舍他其誰。”


    百官中有人站了出來附議。


    這一番話說得有人不高興,但一想到墨翎不去就是自己去,那必須的事把墨翎推出去,且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做不好就送命的差事,讓墨翎去剛剛好。


    “臣附議。”


    “臣附議。”


    嘩啦啦,那是不分文官武官的都站出來了,一站就是一大片。


    一陣陣附議聲後,帝王麵上出現了點點為難,隨後看向了站在人群中動都不動的穆鵬,開口道:“穆老將軍覺得如何?”


    帝王問話,即便穆鵬無心參與卻也是不能不答的,“臣別的不知道,但論文武雙全,墨翎定是當仁不讓的。”說話間,穆鵬那都是昂著頭,很是自傲,畢竟這墨翎可是他的徒弟亦是他的孫女婿。


    平日裏眾人見穆鵬這樣該嫉妒了,此刻隻覺得穆鵬傻,果真是個沒腦子的武將。


    要不是沒腦子也不能金鑾殿上就當著帝王的麵打人,真真是沒腦子的莽夫。


    “眾愛卿可都是如此認為?”帝王再一次問了百官。


    “臣認同。”


    “臣認同。”


    一個接一個,再次響起大片的附議聲。


    待附議聲落下,帝王便開口道:“既如此,朕就認命驃騎大將軍墨翎為巡察使,去往徐州暫代徐州城城主之職,處理徐州城一切後續事宜。”


    帝王話隻說到了這,沒限定時間。


    墨翎不在,所以沒有人接旨,但得有人應和。


    當下百官紛紛朝拜,“吾皇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墨翎去往徐州城一事就這麽在一片應和聲中定下了。


    “於數。”


    “奴才在。”


    “給朕取執筆讓朕擬旨,徐州城以癱瘓多日,急需處理,朕要下旨命墨翎即刻出發。”


    “是。”於數領了命,蹭蹭蹭的就去取筆墨了。


    取來之後更是拿背給帝王當桌子。


    不過片刻的功夫,帝王就寫好了聖旨,然後遞給了於數。


    隨後對著眾人道:“可還有本要奏,若無本要奏,便退朝。”


    這個時候還奏什麽奏。


    迴答帝王的是一片寂靜。


    如此,便是無本啟奏。


    帝王當下起身道:“於數,你去墨翎的將軍府宣旨。”


    “奴才遵旨。”


    “退……”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帝王的一個退字剛出口,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金鑾殿門口傳來的一道喊聲打斷。


    刷刷刷,當下,帝王以及百官紛紛轉眸看向了金鑾殿的門口。


    隻見金鑾殿的門口蘇博雄身背荊棘腳踩碎光跨過了金鑾殿的大門,隨即朝著金鑾殿的中央一步一步的走來,那腳步光看著就很重,若是腳下的地是一方泥土的話,這腳絕對會重得一個腳步一個坑。


    蘇博雄出現沒有什麽好驚奇的,但這身背荊棘……


    這是要負荊請罪?


    這是請誰的罪?


    太子的嗎?


    剛要散席的眾人,當下在心中各種思緒了起來。


    而站起來退朝喊了一般的帝王不得不又重新坐了下來,隻能說這蘇博雄來的時候簡直就是太剛剛好了。


    帝王就那麽冷著眸子睥睨著蘇博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金鑾殿的中央。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待走到金鑾殿的中央,蘇博雄高聲唿喊著,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那,聲音之響,讓人都懷疑那膝蓋是不是碎了。


    人群中的穆鵬見蘇博雄這裝模作樣的模樣,當下丟了一個嗤之以鼻的眼神過去,他就沒見過比蘇博雄更能裝模作樣的,滿目的虛偽麵孔。


    太子事發都三天了,今兒個才來負荊請罪,早幾天做什麽去了?


    且這負荊請罪是什麽意思?坐實太子的罪證?


    嗬嗬……


    而這想法不僅穆鵬有,滿朝除了站在蘇博雄這一側的官員,那是個個都有這個想法,包括站在上方的帝王。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


    待蘇博雄又高唿了一聲之後,帝王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帝師大人這請的是什麽罪?帝師大人又何罪之有?”


    “老臣失職,老臣沒教導好孫女,讓她起到賢內助的作用好好輔助太子……”


    這話說得就有些相當精妙了。


    這到底是怎麽請罪請到蘇若若身上去的。


    這蘇博雄一不說教導皇後不利,二不說教導太子不利,卻是偏偏指出了教導蘇若若,而卻又偏偏一說這蘇若若瞬間便想到了太子,這話當真是很值得推敲。


    畢竟帝王說自己教導太子不利罷朝三日,太子乃帝王之子,便是帝師也是不能越俎代庖的。


    而皇後,雖是帝師之女,但是已經嫁給帝王多年,尊為後,這帝師也是無權教導的。


    太子妃就不一樣了,那是晚輩,亦不是帝王所生,說是帝師府沒教導好,很是合適。


    所以說是帝師的,這話還真會說。


    “太子之事乃前朝政事,後宮不得幹政,太子妃便是失職也能理解。”


    帝王之話雖是免了太子妃的罪責,卻是應承了太子妃的失職,這話當下讓跪著的蘇博雄麵色一僵,一時間竟是有些被噎住了話語。


    不過好在是半低著頭,並沒有人能看清他的麵色,他隻僵硬了一下便恢複了懺悔的麵色,接著道:“都是老臣失職,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頓了一下,蘇博雄又接著道:“自三日前忽聞消息,臣隻覺得晴天霹靂,臣在事發後便欲向陛下請罪,然臣知道陛下定是比臣還要悔恨,因此臣便獨自於府中懺悔,直到今日方能上殿麵見陛下已示懺悔。”


    帝王看著蘇博雄沒吱聲,靜默了片刻方才道:“帝師言重了,此事罪責在太子,該懺悔的是朕。好了,此事就到這結束吧,退朝。”


    帝王一副悲痛不欲再提起的樣子,丟下一句退朝,便起身甩袖毅然離開。


    帝王這猛地離開讓百官一愣,離開的有些太突然,不該再說點什麽嗎?


    這看著是悲痛不欲提起的離開,但這帝師滿滿的負荊請罪的懺悔姿態,這個時候是不是有點顯得特尷尬。


    就好似做足了戲碼,卻突然間沒有了觀眾一樣,說得不好聽一點,可以說是帝王在不給帝師臉,當然,不是說帝王要給帝師臉,隻是帝王從來沒有這麽當眾直白如此的不給帝師臉,畢竟這事帝師嗎?


    但,帝王也難過啊,人家兒子才是罪魁禍首,人家傷感也是應該的。


    這麽一想倒是顯得蘇博雄這個帝師有些過分了,專門戳人家傷口。


    滿朝文武在這一刻可謂是各人各思想,但不管如何思慮,這帝王離開了,當下便都跪地拜送。


    “臣恭送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百官的歡送聲中,帝王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之上。


    現在不扯這蘇博雄負荊請罪到底是為何,此刻帝王一走,這麽跪著著實是有點尷尬。


    “一個孫女就讓堂堂帝師大人負荊請罪,這個孫女在帝師大人的心中可甚是重啊!想當初帝師大人另一個孫女犯錯的時候,帝師大人不知道是怎麽對待的,好像那錯比不上這個孫女的大吧?”


    穆鵬難得學文官咬文嚼字了一下,而就這一下直接將蘇博雄氣得夠嗆,第一句還好,最多就是諷刺一下,這後麵拿那個所謂的另一個孫女犯錯對比,已經是不諷刺那麽簡單了。


    本來蘇瑩瑩消失許久,大家幾乎記不得這麽一個曾經的鄢陵城貴女了,此刻被穆鵬這麽一提,那是分分鍾的記起啊,當初做了什麽來著,哎呦,爬了北堂二皇子的床,最後那是一頂小轎送過去做妾啊,曾經那是多嬌貴啊!


    現在對蘇若若卻是負荊請罪,可是謀反的大罪哦,真的是……


    瞬時間,蘇博雄直接被百官紛紛在心中給鄙視了一個幹淨。


    “瞧穆老將軍這話說的,一個是太子妃一個隻是官家女眷,這哪裏能相比。”這不陰不陽的話那絕對是出自秦玖之口,他可是一張嘴全然不怕得罪任何一個人。


    “秦玖。”一句話愣是氣得蘇博雄站起了身子,氣怒得看向了他,那怒意可是盡顯。


    或者說蘇博雄將剛剛從帝王那裏被無視的尷尬怒意借此發泄到了秦玖的身上。


    但再發泄也不過就是一句怒意的嗬斥罷了。


    被蘇博雄這麽一喊,秦玖半點兒也不惱,而是抬手很是不雅的掏了一下耳朵,然後道:“哎呀,本丞相耳朵好得很,帝師大人不需要這麽大的嗓門。”


    秦玖其人,百官那是看透了,完全憑心性,想懟誰就懟誰,想參奏誰就參奏誰,不管你跟他關係如何,轉眼就能拿你開刀。


    這不墨翎剛完了,這會子直接懟上帝師了,當真是百無禁忌。


    “哼,本帝師不與你這小兒計較。”


    丟下一句,蘇博雄直接甩袖離開。


    被帝王無視已經夠丟老臉的了,他哪裏還能留下來讓眾人看笑話,更何況這秦玖的嘴完全就是鋒利的刀刃,戳哪哪疼,他傻了才站在這裏讓他戳。


    見蘇博雄被氣得要跳腳的模樣,本不是很爽利的穆鵬,那是頓時心情美好了。


    卻也沒留下了,而是繼蘇博雄之後便抬腳離開了。


    其餘百官亦紛紛走人,實在是不想被秦玖逮著損。


    秦玖卻半點不自知自己被人避如蛇蠍,甩著衣袖姿態優雅的慢步朝著金鑾殿外而去。


    至此這早朝也算是結束了。


    不過這鄢陵城裏的亂子可才是剛剛開始。


    這穆家和葉家定是鬧翻了,這墨翎又要離開鄢陵城了,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會怎麽樣……


    ……


    兒子中毒至深的躺在墨翎的將軍府上,穆鵬又怎麽會迴自己的府邸。


    從朝堂上離開之後,穆鵬直接就去了墨翎的將軍府。


    於數更是知道這旨意的重要性,因此也是一下了朝堂便立刻的讓人安排馬車去往城東墨翎的將軍府。


    所以當穆鵬到達城東將軍府的時候,於數隻慢了些許的時候緊隨其後便到了。


    這使得剛剛見到穆鵬的墨翎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要接旨。


    “驃騎大將軍墨翎接旨。”於數是來傳旨的,不是來竄門的,因此,於數一見到墨翎開口便是這麽一句。


    聞言,墨翎看了穆鵬一眼,隨即一撩衣擺單膝下跪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驃騎大將軍墨翎英勇善戰文采超絕,乃文武雙全之難得人才。徐州城乃兵家重地,今被不軌之人給擾亂秩序,急需有才之人震懾領導,將其拉上正途。經百官一致商定,朕今日收迴對驃騎大將軍墨翎的禁止出城令,命驃騎大將軍墨翎兩個時辰內整裝待發,去城北大營帶上兩千兵馬去往徐州城處理相關事宜,欽此。”


    似是沒想到是這個旨意,墨翎竟是頓在了那,沒有當下開口接旨。


    而墨翎這反應在於數的預料之中。


    於數在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隨即道:“翎將軍,接旨吧,這是滿朝文武一致通過的提議。”


    於數沒直說,但意思卻很明顯了,墨翎想違背聖旨那是不可能的,便是帝王同意,那百官也是不能同意的。


    墨翎依舊沒有動。


    這個時候剛幫穆旭放完一次毒的木槿聞訊出來了,開口道:“阿珩,接旨吧。”


    墨翎側首看了一側走廊裏走過來的木槿,似猶豫卻又似不想違背木槿的意思,最後在沉默了一下之後,迴身對著於數道:“臣接旨。”


    見此,於數在心中暗歎了一聲木槿對墨翎的影響之大,然後雙手奉上了聖旨。


    當下,墨翎接過聖旨,隨即一撩衣袍站了起來,而此時剛剛好木槿走到了墨翎的身側。


    伸手給墨翎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擺,然後開口道:“我去給你做些吃的,你這一去徐州城不知我們何時再見。”


    “阿槿……”墨翎一把抓住了木槿的手臂。


    木槿當下對著墨翎笑了笑,笑得有些無奈有些不舍,“三叔這樣,我走不了,就不陪你去徐州了,聖旨難違,又是百官的一致決定,我覺得定是我的阿珩太優秀,所以才會這般。”


    墨翎就那麽抓著木槿的手不吱聲,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出口,卻又似卡在喉嚨處不得而出。


    一側的穆鵬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當下道:“我去看看穆旭,你們……哎……”


    穆鵬似想說什麽,最後隻一句哀歎,然後轉身便朝著木槿走來的方向而去。


    墨翎和木槿之間的這種氣氛,不要說穆鵬,就是於數這個太監也待不下去了,總感覺自己就是那棒打鴛鴦的棒子。


    “奴才就不到擾翎將軍和木小將軍了,還請翎將軍記得守時離開去城北大營領兵去往徐州。”


    丟下一句,於數當下就轉身離開,感覺多待一分就是罪惡。


    而於數這一走,木槿與墨翎之間的這種黏糊勁頓時消失,有的隻是無盡的冷漠。


    “這帝王果真還是對你下手了,還是趁這個時候,我絕不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不管太子是不是罪魁禍首,這徐州城事件以太子被發配去皇陵而結束,既然結束了,這徐州城那邊必定要鄢陵派人去整頓,這是一早就猜到的事,帝王所謂的自省罷朝三日,也不過就是給眾人一個過渡的時間罷了。


    奈何滿朝文武那麽多人,卻偏偏選擇了有著禁足鄢陵城之令的墨翎,這司馬昭之心簡直就擺到台麵上來了。


    還滿朝文武,嗬,這臉裝得……


    昨晚還說隻是不加多說的猜測,今日卻是就成了真。


    “趁這個時候也好,不然我怕他為了讓你留下做人質而做出一些別的無法預估的事,如今三叔這樣,你定是不能離開的,這可謂是眾所周知。”


    墨翎還是很慶幸的,至少不會讓木槿陷入不知名的危險。


    墨翎的話讓木槿咬了一下唇,隨即道,“讓你離開也好,省得夾在穆家和葉家中間。”


    “這沒什麽,我不想理的事誰又能奈我何?”


    對於穆家和葉家鬧起來這事,墨翎並不是很在意。


    “也是。”木槿表示讚同的點了點頭,“葉閣老也算是個明事理的人,不知道今兒個爺爺上朝都做了些什麽?”


    “什麽叫那葉老頭是個明事理的人,還不知道我做了什麽,敢情我在你這就是個不明事理就知道胡鬧的人了?”


    木槿這是剛說完,穆鵬突地從她身後冒了出來,雖然人還有些距離,但是氣急敗壞的話音卻是傳了過來。


    木槿當下對著麵前的墨翎吐了吐舌頭,一副說壞話被抓包的表情,隨即立刻轉身討好的看向那走過來的穆鵬道:“我爺爺才不是胡鬧之人,我爺爺那是護短,作為穆家人,我很是與有榮焉,這鄢陵城誰不羨慕我木槿有個好爺爺,是不?”


    木槿這是幾句話瞬間就將穆鵬給捧得老高,說得他眉開眼笑了起來,卻又愣是故作傲然的給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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