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便是交官稅的日子。


    徐州北境被燕國占領,徐州改治江南京口,刺史牧放之武將出身,統領北府兵鎮守南朝京都金陵城的東北邊境,京口府的治理,平時都是長史孫泰操持。


    自打東安侯南家隻剩南北牧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之後,孫泰一直在盯著南家祖上積下來的產業。


    以往因為北府兵不少將士的照拂,孫泰不敢亂來,後來因為南北牧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那些曾經與南北牧父親交好的將士也隻能歎息一聲南家祖上祖墳風水不好,漸漸的不再與南北牧來往。


    “今兒要是再不來登記田地,明日交不上官稅,南家最後那點產業,也算是要歸到本官手裏。”


    孫泰這幾天一直都是官服在身,在府衙興奮的處理雜務,隻待南北牧到期交不起那幾兩官稅,便能使人去收了他郊外那處院子和十幾畝田地。


    到時再想辦法把院子周邊那幾十畝或荒或不荒的田地和草地一圈,也算得上是一處產業,日後總是可以養活哪個不爭氣的孫家子孫。


    這會,有衙役進來稟報。


    “大人,南家家奴黑塔求見。”


    “牧家家奴?他來幹嘛?”


    “說是他家公子要他過來登記田地,上繳官稅。”


    “南北牧那個賭鬼也能交清今年的官稅?”孫泰一下子泄了氣,白白興奮好幾天。


    “這等事,讓功曹老穀去辦了便是。”


    孫泰一臉鐵青往內院走,轉念一想,不對勁,南北牧前幾天才在賭坊輸光家裏所有銅板,聽說為此還鬧著要上吊來著。


    這才幾天的時間,他能有辦法弄到那麽多銅板?


    城裏那幾戶曾經和南家走的近的大戶人家,可是早就跟他們打過招唿不給南北牧借錢的。


    “去,讓他進來見我。”


    ……


    話說南北牧和司晨坐著張屠夫的騾車往城裏趕,到了刺史府衙所在的街口,遠遠的便看到黑塔手裏攥著那把破柴刀,臉紅耳赤的和一幫子衙役在府衙外邊對峙。


    府衙大門裏外趴著好幾個衙役,黑塔應該是從府衙內一路打出來的。


    “黑塔。”


    司晨遠遠的開始叫喚,黑塔聽了,抬起頭來,一臉的焦急:“司晨,你陪著公子來湊什麽熱鬧?趕緊和公子一道迴去,此事,是我黑塔一個人犯倔生的事,和公子沒有關係。”


    南北牧聽了,這黑塔還挺仗義,這會想著不把事情往自己這個做公子的身上推。


    黑塔這麽想,孫泰可不答應,帶著兩個衙役便跑了上來。


    “南公子,你這家奴可是沒了法度,竟敢叫嚷著要了我這狗官的狗命,口出狂言,侮辱朝廷命官,請問南公子,該當何罪?”


    “孫大人先莫著急,待我問明家奴再議。”


    南北牧跳下馬車走向黑塔。


    南北牧的這個舉動,司晨慌了神,黑塔黑著臉,孫泰傻了眼。


    按照常理,南北牧這個大字不識幾個、往常連看到別人幹仗都要繞著走的主,這會應該已經六神無主跪在地上求饒,還能做到這麽泰然自若?


    “黑塔,且說來給公子聽聽,所為何事要與衙役幹仗?”


    “公子,此事,和你無關,速速離去,莫要讓人傷到。”


    “你這家奴,實在是該死,公子怎麽問你,怎麽答便是,何須多言其它?”


    南北牧這邊說話,腳下不停,一路走到那些衙役跟前,推開衙役繼續往前走,有衙役朝著他舉起了手中的棍杖。


    南北牧停下來直麵舉起棍杖的衙役,臉上神情不變:“你這小小衙役,莫非敢打本世子爺不成?”


    那些個衙役,並非軍伍出身,隻覺著南北牧眼神裏全是殺意,後背生津,竟是舉著棍杖站那裏不敢再動。


    “你個家奴,公子讓你來繳官稅,你怎的在這裏和一眾衙役幹仗?還拿著這把破刀作甚?”


    黑塔覺著公子今日裏和往常完全不一樣,眼神裏的嚴厲,由不得他抗拒,不由的垂下手裏的柴刀。


    “公子,小的確實是來繳官稅的,可是……可是那狗官硬給我們登記在冊四十多畝田地,需要上繳官稅近三貫銅板,公子沒給我這麽多銀兩。”黑塔從懷裏拿出一份地簙說道。


    南北牧接過地簙仔細看過,心裏大喜,臉上神情仍是不變:“哦,你這該死家奴,不是在北府兵營還有不少過命的兄弟?北府兵營如今便駐紮在城外,身上銀子不夠,你去找他們借來便是,為何又在這裏鬧事?”


    “公子,小的沒有鬧事,是長史大人說我白白浪費他的時間,二話不說便要讓那些衙役拿我入獄。”


    南北牧算是明白過來,孫泰這是拐著彎的想奪自己所剩不多的那一點點祖業。


    父親在的時候,這廝可沒有少來府上巴結。


    老子沒有重生過來的話,管不著,老子現在過來了,不得遲早玩死你這狼心狗肺的玩意?


    “我說你這家奴,是不曾聽清楚還是咋的?長史大人代理刺史府衙一切事務,不就是給民辦事的?怎麽能因為這點小事便拿你入獄?孫大人,是與不是?”


    “是什麽是?你如今是一介無功名無爵位的草民,竟然也膽敢蔑視本官,插手本官的公事?”孫泰揚手便要衙役動手。


    “孫大人,本公子無爵位,這可是你說的?”


    “是又怎樣?”


    孫泰不知南北牧今日為何性情大變,南北牧無任何功名,他是知道的,無功名,又怎能繼承爵位?


    他不知道的是,南北牧前些日子一直悶在江南村裏看書,南朝律令,那可是背了個滾瓜爛熟。


    “孫大人,一年之前,先父為國禦敵戰死沙場,按南朝法度,本公子三年之內可以繼封爵位。若本公子在今年秋季的鄉試中舉,便是有了功名,你一介小小長史,為何敢說本公子乃一介沒有爵位的草民?”


    “哈哈,南北牧,莫要笑死本官,憑你,也能中舉?”


    “我且問你,本公子所言,是也不是?”


    南北牧神情仍是不變,語氣中卻是多了幾分嚴厲,由不得孫泰狡辯,隻得承認:“是,按南朝法度……”


    “既然按照律法,本公子如今仍是東安侯世子,為何說本公子乃是一介草民?區區刺史府長史,膽敢駕馭於南朝國法之上,你好大的膽子。”


    “我……”孫泰一時語塞,紅著一張老臉開始支支吾吾:“黑塔侮辱本官……鬥打衙役,可是事實?”


    “東安侯府世子的家奴不曾違法亂紀,為何要將他捉拿下獄?”


    “那是他在汙蔑本官。”


    “哦,是嗎?”南北牧嘴角噙笑:“既然你們兩人各自都有道理,本公子這就去城外北府兵營請刺史大人牧放之將軍前來主持公道。”


    南北牧的父親曾是北府兵的猛將,在北府兵有著不少過命的兄弟,這要是真鬧到北府兵營,哪怕南北牧如今名聲掃地,此事恐怕也是難以善了。


    孫泰頓時怕了:“南公子,本官先前是有些衝動,此事不再追究,你的家奴帶迴去好生教導。”


    孫泰這是開始服軟,又不能抹了自個的麵子,南北牧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


    “好,既然孫大人如此寬宏大量,在此謝過。”


    揮手讓黑塔跟上,坐上張屠戶的馬車便要出城。


    孫泰卻是不讓他走:“南公子,莫不是忘了,你的兩貫多銅錢的官稅可是還沒有繳足?”


    “孫大人,你剛剛可是當眾親口說過,此事不再追究,我等皆都親口聽到,孫大人身為刺史府長史,莫不是也要反悔不成?”


    “你……”


    “孫大人,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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