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曆克斯,你不準去!”


    安條克的王宮之中,阿萊克修斯的祖母康斯坦絲女爵此刻重重的頓了頓手中的拐杖,發出了低沉而急促的吼聲。她坐在奢華的王座之上,身上依然隻穿著一件灰『色』的僧袍,隻不過沒有了兜帽的遮蔽,滿頭花白的銀發看起來蕭索而衰微。


    “你根本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祖母痛惜的望著麵無表情的阿萊克修斯,鼻翼由於過度激動而不斷的翕動著,發出了粗重的喘息之聲。“我的孫子,你,你要氣死你祖母嗎......”


    站在康斯坦絲旁邊的博希蒙德不斷地捋著母親的脊背,一邊搖著頭說道:“實在不是我們不出兵援助耶路撒冷,而是......這一切的變故,實在讓我們措手不及。”


    在和威廉的艦隊分道揚鑣之後,阿萊克修斯和東歸的一行人日夜兼程,終於在8月下旬的時候重新迴到了安條克;但是傳到他們耳中的消息,卻一時間讓所有人震驚無比。


    短短半年的時間,整個聖地就發生了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大事。從鮑德溫國王駕崩開始,到薩拉丁如同風卷殘雲一般席卷整個聖地,基督徒的所有據點盡皆淪陷——不,如今還有一個城市正在堅守,那就是耶路撒冷。


    “我們能夠動員的軍隊不超過兩千人,並且薩拉森人在的黎波裏駐紮了大軍防止我們南下。”


    博希蒙德輕歎一聲,然後對著眾人娓娓道來:“連雷蒙德伯爵重兵防守的阿克港都淪陷了,我這區區一千多人,又能起到什麽作用呢?”


    阿克港已經在二十多天前淪陷。


    當雷蒙德率領主力在東城和阿迪勒麾下的大軍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想到,薩拉森人精銳的馬穆魯克就隱藏在了威尼斯人向阿克港運送給養的船隊之中。當港口守衛歡唿著把這些“西方援軍”的船隻放進來的時候,耶路撒冷的王室總管喬斯林甚至還滿臉都是真摯的笑容,準備迎接他們的意大利盟友。


    “啊,歡迎你們,我的威尼斯朋友,你們的到來簡直是雪中送炭,為我們正義的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喬斯林腆著自己碩大的肚子,慢慢朝著從船上下來的威尼斯特使走去。他雖然不認識他,但是那個矮小的家夥一臉猥瑣的樣子,倒是很有那些自詡為‘海上豬群’的家夥的風韻——毫無疑問,在喬斯林麵前的這個綠『色』的帽子上『插』著一根鮮豔羽『毛』裝飾的矮個子,從各種方麵來看,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威尼斯人,而且地位還不低。


    “我是港口主管喬斯林爵士,先生,你叫什麽?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為了表示對援軍的尊敬,尊貴的王室總管甚至親自到港口迎接了威尼斯人的船隊。而他眼前的威尼斯使節,也十分熟稔的朝他恭敬的行了一禮。


    “尊貴的爵爺,您的謙遜真是讓我丹尼斯受寵若驚——這裏隻是第一批,更多的船隊還在後麵。”


    把撫在右胸的左手放了下去,威尼斯人緩緩抬起滿臉笑容的頭顱,然後直起身來,走到了毫無知覺的喬斯林麵前,而丹尼斯身後的幾個全副武裝,戴著水桶頭盔的侍衛也趁機若無其事的朝著兩邊散開。


    悄悄把自己的嘴唇湊到了喬斯林耳邊,這個帽子上有著羽『毛』裝飾的矮個子輕輕的說道:“接下來,當然是——”


    一柄毒蛇般的匕首迅捷的刺入了王室總管毫無防備的胸膛,他滿臉的驚愕頓時凝固在了臉上,永遠都無法散開。


    “接管你們的城市,我的大人。”


    “小的們,進攻!——”


    隨著威尼斯叛徒的動作,站在他身後的拉希德立馬高聲呐喊起來。而他兩邊偽裝成精銳傭兵的薩拉森海盜們頓時握緊手中的長矛短劍,朝著周圍猝不及防的衛兵和市民突刺而去;緊接著,船上那些“厚厚的”糧袋被直接掀翻,從裏麵跳出來許多盔明甲亮的薩拉森精銳武士。他們欣喜的嚎叫著,不斷從甲板跳到堅固的碼頭之上,幾乎是瞬間便占領了整個碼頭;然後,一麵綠『色』的旗幟在港口緩緩升起。


    “這座城池即將陷落,而阿克港,是我們的了!”


    拉希德推起了自己水桶頭盔的覆麵,他躊躇滿誌的看著冉冉升起的旗幟,遠處海中正在奮力劃槳的援軍,然後一腳把一個驚慌失措的法蘭克衛兵踢倒在地,同時狠狠一劍刺入了他的脖頸,濺出的血『液』幾乎染紅了他的半邊身軀。


    他伸出右手,接住了黯然飄落的,耶路撒冷的黃金十字的旗幟,然後隨意把它丟棄在地上,同時遠遠眺望著正在激烈戰鬥的東城,緩緩說道。


    “在港口陷落之後,薩拉森人直接衝進了內城的城堡之中,俘虜了許多王公貴族——包括伊莎貝拉公主,瑪利亞王太後,斯蒂芬妮女爵......大部分貴族的家眷都被俘虜了。”


    博希蒙德語氣低沉的說道,而這讓眾人內心亦十分沉重。


    “阿克港一淪陷,所有聖地沿海的港口都被控製在了薩拉丁的手中。”


    安條克的公侯大人搖了搖頭:“決不能再讓安條克失守,否則到時候誰來迎接遠道而來的十字軍?”他斬釘截鐵的說道:“所以,你們不要去耶路撒冷了,那裏現在就是個死地!呆在這裏,待在安條克,然後等到西方援軍到來之後,我們再一起反攻!”


    “但是耶路撒冷還沒有陷落。”


    居伊雙眼通紅的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我的妻子還在那裏,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或者和她死在一起。”


    說著,西貝拉女王的丈夫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而緊接著,僅剩的幾名聖殿騎士和醫院騎士也紛紛站起身來,領頭的海爾森則恭敬的向博希蒙德行了一禮。


    “公侯殿下,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我和我的兄弟們早就發誓要為聖地而戰。如今兄弟們正在浴血奮戰,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慷慨赴死,而自己卻無動於衷?這違反了騎士團的教條,也會令天父蒙羞!”


    最後,大殿之內隻剩下了阿萊克修斯和他幾名忠心的下屬。而看到所有人都走了,他也不準備就此膽怯的退縮。而麵對敬愛的外祖母聲嘶力竭的挽留,皇帝隻是靜靜地轉過身來,對著她笑了笑。


    “『奶』『奶』,相信我,我正在做我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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