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學冬的出現衝淡了王利川心中的恐懼——也可能是因為那個令他感到尷尬的問題。


    隻聽柳學冬繼續說著:“很好,現在我能確定你聽得見我說話,這下就簡單多了。”


    柳學冬的行為落在病房內眾人眼中顯得有些奇怪,眾人隻看見他對著王利川耳邊自言自語,卻不明白意義在哪。


    孫醫生忍不住想發問,葛文棟攔住了他,正色道:“他可能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刺激小川,比如聊些病人在意的事之類的……對了,他是心理醫生。”


    孫醫生一臉愕然:“這種情況恐怕不是心理醫生的業務範疇吧。”


    身後的交頭接耳柳學冬沒有理會,他依舊對著王利川說話。


    “仔細聽我說,把大腦放空。”


    “我問什麽,你就努力迴憶。”


    “你是否記得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對於這個問題,顯然王利川也沒有答案,握著他手腕的柳學冬沒有“看”見任何畫麵。


    柳學冬微微皺眉,又問:“你從出門到上飛機這一路上,是否有注意到可疑的人或事?”


    無邊無際的虛無中,王利川的思維瘋狂運轉,努力迴憶著。


    忽然,他靈光一閃。


    柳學冬的腦海中浮現出屬於王利川的記憶片段——這是王利川的第一時間,胡滿站在旁邊,指向不遠處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的副駕駛裏坐著一位乘客,可惜這個角度看不清正臉,隻依稀瞧見鴨舌帽下的下頜。


    柳學冬快速思考起來。


    『胡滿的性格很警覺,在這種情況下他特意指出來,說明他懷疑自己被跟蹤了。』


    想通這點,柳學冬立刻抬起頭對葛文棟說:“帶胡滿來見我。”


    說完,他又重新俯下身去,在王利川耳邊快速說道:“繼續,還有別的嗎,最好是直接和你接觸過的人,以及發生在你身上的事。”


    柳學冬這番話頓時點醒了王利川,他立刻想起了關鍵所在。


    又一段記憶畫麵在柳學冬腦海中浮現。


    依舊是王利川的第一視角,他坐在座位裏,麵前的桌子上一杯咖啡翻倒,咖啡淌滿桌麵,一名男子正一邊用紙巾擦拭桌子,一邊用帶著歉意的笑臉朝王利川看來。


    僅憑那熟悉的下顎線,柳學冬一眼就認了出來——就是剛剛車裏的人。


    柳學冬不覺得這隻是一次偶然相遇。


    因為他的衣服和帽子已經不是之前那套。


    這種警惕的小習慣通常隻出現在正在執行任務的特工身上。


    “知道了。”柳學冬沉聲開口,“我會找到他的。”


    再次抬起頭來,柳學冬喊道:“給我紙筆。”


    很快,紙筆和胡滿被一起送到了病房裏。


    胡老板本以為自己這次是要被押到槍斃場了,走路時兩腿都打著哆嗦,但等推開門看見老柳時,他的腰杆下意識又直了起來。


    柳學冬隻瞥了他一眼,招招手示意胡滿上前,然後拿起紙筆開始快速勾勒線條。


    他不再抬頭,注意力大都集中在紙麵上,狀似隨口的發問:“你們去機場的路上是不是被跟蹤了。”


    胡滿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這茬,趕緊迴道:“是有這事!”


    旁邊負責押他過來的審訊幹員氣急:“那你剛才怎麽不說?”


    胡滿搓著手,有些尷尬:“當時我懷疑是九處的人,但王政委說要真是九處早就直接動手抓人了,不可能給我們來機場的機會,我一想覺得在理,所以就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王政委是誰?”審訊幹員小聲發問,將探詢的目光投向身邊其他人,可惜沒人理他。


    柳學冬點點頭,不再多言。


    幾分鍾後,柳學冬描下最後一筆,他將畫紙調轉讓胡滿看見:“認識這個人嗎?”


    胡滿定睛仔細打量,眼珠子都看直了,然後茫然搖頭:“沒見過。”


    柳學冬沒有覺得詫異,畢竟在王利川的記憶畫麵裏,胡滿是坐在對麵的,這個角度確實看不見這人的臉。


    老柳之所以多問這麽一嘴,是想確定這人具體是什麽時候出現在王利川身邊的。


    胡滿心思轉得快,立馬反應過來:“就是這人的搞了王政委?他到底是誰?”


    他這個問題也問出了其餘人心中所想,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望著柳學冬。


    “兇手,或者說最大嫌疑人。”


    柳學冬將畫紙遞給葛文棟:“趕緊聯係中海分部,去查花花世界私人會所到機場這段路的監控,剩下的九處應該比我專業,我隻要最終結果,這個人現在的位置——”


    柳學冬語氣一頓:“如果他已經出境了,說明兇手就是他。”


    ……


    在等待結果的時間裏,葛文棟領著柳學冬去見了易安邦。


    但因為易安邦還待在後山的療養院裏,所以同時也見到了王九命。


    再次見到王九命,柳學冬不禁有些恍如隔世——上一次見麵,二人還保持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這次再見時,卻反而有一種一切都挑明後的尷尬的陌生感。


    “王老。”


    柳學冬客氣地打了個招唿。


    王九命笑嗬嗬地點頭,他捏著骰子用手指點了點柳學冬:“得虧我這小老頭機靈,沒白照顧這麽久小虞同誌。”


    他又轉頭對易安邦說道:“我看渡鴉是個好同誌,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九處怎麽表態了。”


    柳學冬尷尬地笑了笑。


    易安邦卻把臉一沉:“王老你糊塗了,我不認識什麽渡鴉,也不認識什麽清道夫,這明明就是大夏的好棟梁,人民的好醫生,柳學冬同誌。”


    王九命看著柳學冬身後的衛兵,笑而不語。


    易安邦臉上有些掛不住,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麽?這裏是療養院,不是看守所,都出去!”


    一長排端著槍的衛兵們麵麵相覷,明明剛才來時林建中可不是這樣說的——林部長說的是:“他要是有異動,直接斃了他。”


    好在葛文棟打了個圓場,他朝衛兵擺手:“聽易局的,去外邊守著去。”


    “咳。”


    柳學冬咳嗽一聲,將話題扯了迴來:“還是說正事吧。”


    “來來。”


    王九命朝他招手,指著四方桌的另一個凳子:“過來坐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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