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嶼烈沒有猶豫太久,他抿了抿嘴,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向尹孝宏他們果決說道:“都出去。”


    小弟們彼此對視了兩眼,然後紛紛把目光投向最前方的尹孝宏。


    尹孝宏卻看著薑嶼烈,他說:“嶼烈哥,我一個人留下吧。”


    這番話看似是對薑嶼烈說的,其實是在征求那個人的意見。


    薑嶼烈閉上眼,耳邊沒有傳來那個人的答複,於是他歎了口氣,揮手道:“都出去吧,你也出去,孝宏。”


    尹孝宏深深看了一眼薑嶼烈,沉聲說道:“我們就在門外等。”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禱告廳裏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隻剩柳學冬和薑嶼烈二人。


    柳學冬拍了拍旁邊:“坐。”


    “謝謝。”薑嶼烈像個好孩子似的微微鞠躬,然後走到柳學冬旁邊坐下。


    柳學冬敏銳地察覺到了薑嶼烈的情緒變化,他嘴角一勾:“怎麽突然不害怕了?”


    “嗯?”薑嶼烈怔了下神,隨後趕緊迴道,“本來是怕的,但聽到您讓他們也出去後,就不怕了。”


    “怎麽說?”柳學冬微微側頭。


    薑嶼烈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柳學冬的側臉,答道:“因為您想動手的話,他們攔不住的,所以當您說出讓他們也出去時,我就知道您並不是帶著惡意來的。”


    “看來當老大這幾年讓你變聰明了。”柳學冬語氣一頓,改口道,“不,你本來就挺聰明的。”


    說著,柳學冬取下了頭頂的鴨舌帽,將身體坐直,薑嶼烈下意識收迴目光,不敢去直視他的臉。


    薑嶼烈眼觀鼻鼻觀心,不讓自己亂瞟,他把姿態放得很低,聲音也盡量顯得順從:“您這次來,有什麽吩咐?”


    柳學冬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他望著前方的耶穌雕像出神,隨口說道:“聽說你現在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生意做得比之前有財閥撐腰的洋銀幫還大,挺難得的。”


    薑嶼烈小聲迴了一句:“這都是承您的恩惠。”


    “那幫我找幾個人吧,這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柳學冬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薑嶼烈膝蓋上。


    “先從這個人開始,認識麽?”


    薑嶼烈低頭看向照片,眼皮頓時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輕輕點頭:“認識,樸太應,樸氏財團這一代的長子。”


    薑嶼烈心裏很清楚,找人當然簡單,但難的是怎麽才能去到樸太應麵前。


    而這就是他的價值所在——以他現在的身份,很多複雜的事情都能簡化許多。


    柳學冬像是很有耐心地解釋著:“本來是不想麻煩你的,但這件事比較急,我的時間也很趕,所以我想盡快解決。”


    薑嶼烈的指尖微微發麻,他可還記得柳學冬剛剛說的是“幾個人”,這才第一個人就直接把槍口對準了樸太應,那後麵的人又會是哪些大人物?


    但他表麵上依然不動聲色。


    停頓片刻後,柳學冬問道:“能不能做?”


    這個問題薑嶼烈在四年前就聽過,他心裏苦笑,因為他發現柳學冬並沒有問他“願不願意”,這說明柳學冬根本沒打算給他拒絕的權利。


    於是,亦如四年前那樣,他用力點頭:“能!”


    “嗬。”柳學冬笑了,似乎很滿意這個迴答。


    他往後靠了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你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問了。”


    “最好先想清楚。”柳學冬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那可是財閥,在高麗跟財閥對著幹,你清楚會有什麽後果。”


    沉默了數秒後,薑嶼烈終於開口:“我隻有一個問題。”


    “嗯?”柳學冬偏頭。


    薑嶼烈鼓起勇氣,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出了那個問題。


    “金昌浩的死……跟您有關嗎?”


    “金昌浩……”柳學冬想了想,“是我幹的沒錯。”


    薑嶼烈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那我沒有問題了。”


    柳學冬詫異地抬了抬眉毛,然後瞥了一眼薑嶼烈脖子上掛著的十字架吊墜:“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信神的?”


    薑嶼烈一愣,旋即答道:“從您上次離開過後。”


    柳學冬仰起頭,看向前方的耶穌雕像:“知道為什麽來教堂的人這麽少嗎?”


    “因為更多的人都不信奉神。”柳學冬自問自答。


    薑嶼烈自覺地補充了下一句。


    “在高麗,相比起信奉神,不如信奉財閥。”


    “神給不了他們實質的東西,但財閥可以。”


    “但區別還是有的。”柳學冬舔了舔牙齒,“神看不見,摸不著,而財閥依舊是人。”


    “是人就會死,死了會有新的人頂替他們。”


    薑嶼烈雙眼頓時一亮。


    “樸氏財團旗下有不少灰色產業,能吃下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柳學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


    “這種事你有經驗,所以好好準備吧,要是吃得足夠多,以後就算是財閥,也會主動找你尋求合作的。”


    “我明白了。”薑嶼烈緊跟著起身,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向柳學冬鞠躬,“您慢走!”


    柳學冬指了指薑嶼烈手中緊緊捏著的那張照片:“別忘了正事,我趕時間,越快越好,我等你電話。”


    說罷,柳學冬提步向教堂外走去,推開大門,門外擠滿了野火幫的小弟。


    見到柳學冬出來,尹孝宏趕緊張開雙臂,將一眾小弟推開:“都讓開!”


    人群分開兩側,讓出一條路來。


    尹孝宏的目光越過柳學冬的肩膀看向教堂內,薑嶼烈站在長椅中間的通道另一頭,依舊保持著鞠躬姿勢。


    ……


    目送著柳學冬走遠後,眾人魚貫而入,很快圍在了薑嶼烈身邊。


    尹孝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薑嶼烈手中的相片,他剛要伸手拿過來看一看,薑嶼烈卻手腕一翻,將相片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心。


    尹孝宏抬起頭,正好和薑嶼烈的目光對上。


    薑嶼烈低聲說道:“先迴。”


    離開前,薑嶼烈特意去後麵找了一趟主教,對野火幫剛才的行為表達了歉意,然後又捐贈了一筆數目不小的布施費。


    迴到自己的座駕,車裏隻剩下薑嶼烈和尹孝宏二人。


    薑嶼烈這才將相片掏出來攤開,然後遞給尹孝宏。


    “樸太應?”尹孝宏看了一眼,卻不明就裏,“嶼烈哥,他又不是偶像,你收藏他的照片幹什麽?”


    照片上,樸太應掛著重重的眼袋,笑得桀驁不馴,但確實和偶像這個群體沾不上邊。


    薑嶼烈可沒有跟尹孝宏開玩笑的興致,他沉聲開口:“把人都放出去,查樸太應的行蹤。”


    聽薑嶼烈這樣說,尹孝宏立刻想明白了,這是要拿樸太應開刀的節奏。


    但他沒說什麽反對的話,而是立刻迴道:“不用查了,今天是周五,樸太應今晚肯定會去天堂山莊。”


    被尹孝宏一點,薑嶼烈也立刻明白了——


    樸太應和其他幾個財閥的公子哥,每周五雷打不動地會去天堂山莊賭錢。


    這也就是薑嶼烈價值的體現,普通人了解不到的一個財閥公子的行蹤,但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卻不是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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