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柳學冬來到約定的地點,但他並未主動現身,而是找了個沿街的長椅坐著,仿佛是一名出門散步走累了就坐下休息的老頭。


    紙條上的地址是一座建材加工作坊,臨街的前後三個鋪麵打通,從柳學冬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看見作坊裏有人正拿著焊槍工作著,耀眼的光時不時就會閃爍一陣。


    在作坊的門邊,停著一輛小型貨車,車身側麵漆著“興寶建材加工”六個字。


    在時間快來到六點時,柳學冬看見一名矮壯的中年男人從作坊裏走了出來,他拎著一個老舊的行李箱,站在車邊左右張望了一陣,然後又掏出電話看了眼時間,隨後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上去。


    確認沒有問題後,柳學冬起身朝作坊走去。


    “咚咚咚。”


    錢興寶剛鑽進車,正準備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怎麽人還沒到時,就聽到車窗被敲響了。


    他轉頭一看,車窗外,一個麵無表情的老頭站在車旁。


    二人對視了一眼,柳學冬率先開口:“狐狸哥讓我來的。”


    錢興寶朝他一揮手:“先上車。”


    柳學冬輕輕點頭,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不等柳學冬坐穩,錢興寶俯身過來,從抽屜裏翻出一個邊緣磨損嚴重的錢夾子,然後丟在柳學冬懷裏:“拿著。”


    柳學冬將錢夾打開,裏麵是一千多塊錢的現金,有零有整,其中還有幾個鋼鏰被塞在角落裏。


    除此之外,其餘夾層裏還有一些略微卷邊的超市優惠券,和一張身份證。


    身份證上是柳學冬的臉。


    柳學冬揚了揚眉毛,不得不說胡滿辦這種事確實老練,一些旁枝末節也全都考慮到了。


    就連身份證都是刻意做舊過的。


    身份證上的名字是錢永常,61歲,德洲市暉邊鎮錢家莊村人。


    把錢夾丟給柳學冬後,錢興寶就一直默默打量著柳學冬,等覺得柳學冬差不多看完了後,他開口道:“多餘的我就不打聽了,你隻用記住,我叫錢興寶,咱倆是老鄉。要是不走運遇上檢查的了,你可別說漏了嘴。”


    “明白了。”柳學冬微微頷首,順手將錢夾揣進了衣服內兜。


    見柳學冬這幅配合模樣,錢興寶也稍稍鬆了口氣,他搖下車窗,衝著作坊裏工作的年輕人喊道:“走的時候別忘了鎖門!”


    年輕人取下焊工麵具,向錢興寶揮了揮髒兮兮的手:“放心吧叔!”


    “嗬——啐!”錢興寶一口濃痰從車窗吐了出去,他抬頭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再晚點天黑了查得更嚴,咱們現在就走。”


    點火,掛擋,踩油門。


    小貨車朝著北麵出城的路駛去。


    從作坊出發,其實距離出城的高速口沒有多遠,但對於這個時間來說,二人還是難免遇上了堵車。


    每次堵車的時間都不長,但次數不少,幾乎每路過一個紅綠燈路口都要堵上那麽一會兒。


    柳學冬默默望著窗外,保持著安靜,這一路過來就聽著錢興寶不停地罵罵咧咧,又或是使勁地對前車按喇叭。


    直到終於靠近城邊不再堵車了,柳學冬才好奇問道:“你和狐狸哥是什麽關係?”


    錢興寶早就把車窗搖了下來,此時一隻手夾著煙搭在窗邊,另一隻手扶著方向盤,聽到柳學冬發問,他斜著看過來一眼:“打聽這麽多幹什麽?”


    “隻是有些好奇。”柳學冬並未生氣。


    “我本來以為狐狸哥給我安排的會是他手底下那些做見不得光生意的老板,但沒想到居然是你這樣……”


    柳學冬斟酌了一下,繼續說道:“嗯,接地氣的人。”


    “嘁!”錢興寶嗤笑一聲,情不自禁帶上了家鄉的方言口音,“奶奶個熊的,你還好奇,我還好奇你這老王八蓋子能犯個什麽事,火燎眉毛似的想往外逃。”


    錢興寶猛吸了一大口煙,隨著他吐出氣,車廂裏頓時煙霧繚繞,他笑著瞥了柳學冬一眼:“要麽說你嘛都不懂麽,要真讓那幫屁股底下一堆屎的帶你出城,那不純純的自個兒找查麽。”


    “就是要我這種身份幹幹淨淨的來帶你,才能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你懂個籃子。”


    錢興寶翻了個白眼,但轉臉卻眉頭一皺,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奶奶個熊,還真遇上了。”


    柳學冬抬頭往前一看,原來他們已經抵達高速口了。


    入口處的路邊停著幾輛閃著燈的警車,警員們指揮著出城車輛依次駛入他們臨時開辟出來的專用通道。


    這些警員們不僅荷槍實彈,而且腳邊還牽著警犬。


    見到這一幕,錢興寶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居然搞這麽大陣仗,這到底是要逮誰啊!”


    話一說完,他下意識看了眼柳學冬。


    柳學冬連忙擺手:“不是我。”


    不管錢興寶狐疑的眼神,柳學冬看向前麵的檢查通道。


    隻見警員們警惕地掃視著每一輛車,大多數都是直接放行,但當他們發現有故意遮擋窗戶或有嫌疑的車時,便會讓司機停車,然後警員進行更嚴格的檢查。


    “別緊張。”柳學冬瞥了一眼緊緊攥著方向盤的錢興寶。


    錢興寶一愣,隨後趕緊把頭一揚:“放屁,老子才不緊張。”


    柳學冬無奈一笑,不再接話。


    駛入檢查通道後,貨車緩緩向前,柳學冬主動把窗戶搖了下來,然後把胳膊搭在窗戶上。


    前麵不遠就是檢查線,錢興寶舔了舔嘴唇,小聲說道:“別緊張,你瞅前麵那小轎車,他們就沒讓停,咱們也悄摸跟著過去就行了。”


    柳學冬點頭:“好。”


    小貨車緩緩來到檢查點,由於貨車比較高的緣故,路邊的警員仰著頭朝柳學冬看過來。


    錢興寶緩緩吸氣,保持著鎮靜表現,以極慢的速度緩緩向前。


    就在這時,路邊的警員突然招手:“停車。”


    柳學冬的餘光看見錢興寶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下意識猛踩刹車,小貨車驟停,猛地晃了一下。


    幸好柳學冬反應快,先一步抓住了門框,才不至於撞上前麵。


    一名警員從後麵向錢興寶走過來,通過後視鏡,柳學冬看見還有一名牽著警犬的警員繞到貨車後麵檢查去了。


    “開門。”警員敲了敲錢興寶的門框。


    錢興寶趕緊打開門,朝警員笑著點頭:“警察同誌。”


    警員探頭朝車內掃視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他人後,才看向錢興寶和柳學冬:“去哪的?”


    “山東。”錢興寶立刻答道,“迴老家過年。”


    “身份證拿出來看看。”錢興寶手忙腳亂地翻包,拿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警員低頭看了一眼,隨後又看向柳學冬:“他呢?”


    錢興寶趕緊接話:“他是我老鄉,跟我一道迴去。”


    見柳學冬不說話,警員又瞥了一眼錢興寶:“我在問他呢。”


    “呃。”錢興寶張了張嘴,下意識看向柳學冬。


    柳學冬察覺到錢興寶的緊張,於是他趕緊衝警員點頭賠笑:“俺叫錢永常,跟大寶一個村的。”


    柳學冬豎起一個大拇指:“咱村就數大寶有出息咧,自個兒當老板,俺就在他手底下做工。”


    一邊說著,柳學冬一邊慌亂地去掏錢夾子,然後顫巍巍地想要遞給警員。


    “這是俺的身份證……”


    一口正宗的方言口音,聽得警員一愣,他看到柳學冬臉上殷勤的表情後頓時有些無語,於是掃了一眼身份證後,揮手道:“行了大爺,我看到了,您收起來吧。”


    這時,那名牽警犬的警員也走了過來,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警員迴過頭,朝錢興寶說道:“沒事了,走吧,提前祝你新年好。”


    “謝謝,謝謝,你們辛苦。”錢興寶連連點頭,關上門重新發動貨車。


    離開前,柳學冬隱約聽見那兩名警員對話。


    “怎麽樣?”


    “說的山東那邊的方言,沒有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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