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吱吱呀呀輕響,很快就來到了波濤洶湧的甲板上。


    一位微胖的老者背著手,站在狂風之中,雪白的胡子在風中淩亂。


    “小師弟。”他仰著頭,像是在觀測天象,聲音和藹又平靜。


    江明野坐在他身邊,烏黑的眸子裏滿是鋒利的光澤,他惡意地笑著,


    “嶽父大人。”


    天道長歎一口氣,自然知道他是故意氣他,


    “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是讓你得逞了。”


    “白釉愛我,我更愛她,這本就是我們應得的。”


    “白釉?愛你?”


    天道捋著胡子,似笑非笑,一臉的高深莫測,胸有成竹,


    “司雷之神斷情無愛,是神界最鋒利的一把刀,她不過親手蒙上了自己一顆水晶神心而已,江明野,你什麽時候才能參透?”


    “當年,我給了你們十年寒暑,放任你們圍著情情愛愛胡鬧,你呢?你一個凡人,你何曾有過半點知足?”


    “十年塵緣已了,本該一切化作塵埃,你卻執意飛升,非去求個天長地久!”


    “貪得無厭,冥頑不化,白釉是我寶貝女兒,待我走後,是要照看六界八荒的,怎麽可能被你輕易腐蝕?”


    “師兄,你還是如此巧言令色啊。”江明野淡淡地說,


    “十年,在你我看來,不過曇花一現,流星墜落,你說塵緣已了,塵緣就了了?”


    “待你走後?嗬,你真的舍得坐化於天地之間?還是養著白釉,要把她當做祭品?”


    天地輪迴有道,生命綿長,擁有無數天地靈力,有朝一日天地靈力不夠,自然需要大能坐化,以全身靈力滋養萬物。


    以前的財神、水神都早就化作了天地靈力,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有人獻祭,最完美的,不是天道本身,自然就是司雷之神。


    “你心如泥沼,看什麽都是臭的。”天道臉色不變,滿是上位者的矜持。


    “那你就發個心魔大誓,說天地有虧,就拿自己獻祭?”


    江明野的輪椅往前麵趕了他一步,好像要將他直接推進海裏。


    天道拿出一副老神在在,我自巋然不動的姿態。


    “怎麽不敢了?寶貝長,寶貝短,寶貝有難你又不管了?”


    “反正天下靈力本就不太夠了,我先殺了你祭天!”


    風聲鶴唳,江明野手中寒光幾乎將整個晦暗的夜空照亮!


    一身的虛弱全然不見了,眸中隻有剛毅和滅頂的殺意!


    千帆沉寂,踏月登頂,他仿佛是世界之巔。


    一道滲人的寒光,劃破九天,向著天道橫貫刺出。


    光芒大炙,兩人瞬間騰空,絕頂高手的對決,速度極快,沒有人能看清楚兩人的身影,隻覺得四周靈力激蕩,無數道斬天的劍意在空氣中漂浮。


    江明野一劍揮出,白釉就察覺到了。


    不知道那人又發了什麽瘋,她掃了一眼劍光縱橫的天際,便迴眸看著眼前,奄奄一息的魔尊青鴉。


    她下手從不願留後患,若是秦夭夭那等凡人,還能多少有些垂憐,對付這位暗側下黑手的魔尊,她早就動了殺心!


    白釉的神錘從九天之上引下來一道最強悍的雷擊,雪亮的電光將眾人的臉照的慘白。


    魔尊青鴉慌了,白釉這道雷,定能將他劈個萬劫不複!


    “田白釉,我乃天道親自尊崇的魔尊,你膽敢殺我!?”


    “天道無為,強者生存!”


    白釉的臉被電光照的越發神聖,淺紫色的眸子滿是無情的碎冰,


    “斬草除根,我今日殺了你,明日踏平你那魔界,後日,便將你那汙濁之地贈與我神夫喂豬!”


    白釉輕輕嗤笑,紫色的眸子閃爍著狠戾,伸手就要召喚九天神雷劈碎了這魔尊。


    忽然。


    九天的雲朵之上,竟然飛快地躥下來一道純白的極光。


    極光的軌跡如鬼似魅,不過片刻便來到了白釉麵前,緊緊纏住了白釉纖細的腕骨。


    白釉動彈不得,場麵瞬間反轉。


    “哈哈哈,你殺呀!”


    青鴉渾身浴血,猖狂地大笑,


    “枉自斬殺六界尊者,哪怕你是司雷之神,也躲不過這天罰!”


    白釉的手腕被極光鎖住,越是掙紮,纏得就越緊,雪白的瓷肌上滿是猙獰的傷口。


    好像是察覺到她這裏的變故。


    那道緊咬著天道不放的森寒劍光,方向瞬間逆轉,直奔著九重天而去。


    那個清雋頎長的身影被極光照的無比高大,一劍狠狠揮下,仿佛斬破蒼穹!


    劍意震八荒!


    江明野逆天一劍,竟將那道極光的源頭生生斬斷!


    天罰!


    無人敢硬抗,更無人敢反抗!


    一人之力,竟一劍斬斷了天罰的源頭!


    六界的人神全都驚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直到一個耄耋老者,顫顫巍巍地說,


    “居然是無情劍!隻有天道一脈,修習無情道,萬年前,一凡人驚豔才絕,練成無情劍,傳聞,天下修道者,都要尊稱他一句:小師叔……”


    “小師叔?”有人重複了一遍這個聽起來就猖狂霸氣的稱號。


    “傻子,”那位老者狠狠地拍著他的頭,


    “便是我的輩分,都隻能叫他小師祖,你怕是得叫他祖爺爺!”


    斬完天罰,江明野一身雪一般的白衣獵獵。


    白釉揉了揉鬆綁了的手腕,也抬頭看著天穹邊緣的他。


    他懸在九天之上,麵容看不清楚,手中的劍卻亮。


    他逆著光,在所有人眸中,投下一道冷峻的陰影。


    手中一個利落又瀟灑的劍花飄落,剛毅孤絕的側臉滿是倔強和殺意,身後靈力湧動,劍光四射……


    一劍自九天而下,直奔隱在黑暗中的天道!


    他要幹什麽?


    殺氣森然,斬完天罰,他要斬天道!


    世間真有如此瘋人,天道也敢斬?


    自不量力,天道也是凡人能動的?


    白釉的目光緊緊追著他的身影,曾幾何時,他便說過,天道也可殺?


    白釉再無力去管滿目怨毒的青鴉,飛身而上。


    江明野傾盡全力的一劍根本難以動搖天道半分,天道的身影不過微微一晃。


    白釉飛至,撐了他的腰一下,大半個身子,有意無意地擋在天道身前,嘴上卻輕巧地埋怨著,


    “父君,他是個瘋子,你無緣無故地招惹他做什麽?”


    天道和藹溫柔地拍了拍白釉的肩,語氣中滿是慈愛,


    “你要知道,翁婿之間的矛盾,自古有之,還不是我也舍不得你。”


    “是我司雷殿迎神夫,又不是我嫁出去。”


    白釉帶著幾分嬌嗔似的白了他一眼,繼續揉著自己的被勒破的手腕。


    “還疼嗎?”天道眸中流露出幾分不忍和痛惜,


    “快去上些藥,省的留疤。”


    這是天道對她的溫情,旁人是斷然沒有的,那邊是白釉從小就期盼至極的半分親情。


    她淺淺笑著點了點頭,與天道一同落在了甲板之上。


    甲板上除了一眾六界人神,還有一個孤高清絕的身影,手執著那柄亮極了的無情劍。


    江明野如何不知,天道施舍給白釉的三分親情,便是拿捏她的籌碼,偏偏這般父慈女孝,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無處發作,他的劍指著被手下們架起來的魔尊青鴉,一腔的憤怒直衝雲霄,


    “就是你如何都劈不死,礙著我家釉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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