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拍驚堂木,震得整個大堂都為之顫抖。


    \"此次軍餉的發放由你們二人全權負責,可為何直到此刻,十三營的川浙陝楚客兵們仍舊分文未得?


    難道你們不應該給本官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麵對袁崇煥的質問,張世榮與蘇涵淳卻沒有麵如死灰,甚至還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隻見張世榮高聲迴應道:\"迴撫台大人的話,這軍餉的銀兩我等的確按照規定如數發放了下去。


    至於那些兵士們是否領到了銀錢,我們也隻能保證將其交接到十三營的副將、參將手中。


    想必他們自會有一番言辭向大人稟報。\"


    說完,張世榮與蘇涵淳便低下頭去,不再言語,似乎心中無愧。


    張蘇這兩個人或許經常做這種事情,即便已經被逼入絕境,依然采取推諉扯皮、逃避責任的態度。


    他們心裏非常清楚大家都彼此牽連,就像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樣,無法脫身。


    甚至那位正襟危坐在大堂之上,對著他們大喊大叫、嚴懲不貸的袁大人也參與其中,並從那些軍餉中分得一杯羹。


    俗話說“法不責眾”,從古至今一直如此。


    然而遺憾的是,今日之事卻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既然出了問題,自然需要有人來承擔責任,成為替罪羔羊。那麽在這些人中,究竟誰的價值最低、最容易被取代呢?毫無疑問就是他們倆——一個通判和一個推官。


    至於其他官員,則都是袁崇煥想要保護下來的對象。


    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出,袁崇煥並非單純地偏袒文官。


    在他心中,隻有個人的價值大小才是決定是否保護某人的關鍵因素,完全不存在文臣武將之間的區別對待。


    \"休要信口胡言!


    本官手握人證物證,豈會容你們肆意抵賴!


    張世榮、蘇涵淳,爾等膽大包天,竟敢貪汙軍餉,導致十三營將士險些兵變,險些令寧遠城毀於一旦 !


    若不將爾等正法,本官如何向這麽多將士交代?


    又怎能對得起朝廷與聖上的信任?


    事已至此,也隻能對不住二位了。


    來人啊,速將此二人帶下去。稍後押送至鍾鼓樓處,當眾處決,以儆效尤,平息兵變之怨!\"


    張世榮與蘇涵淳聞言,臉色劇變,滿臉皆是難以置信之色。


    蘇涵淳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緊張的局勢,知道現在已是生死存亡之際,再無任何保留之必要!


    於是他扯開嗓子,嘶聲怒吼起來。


    \"姓袁的!


    你區區一個巡撫,有什麽資格和權力殺害我們這些朝廷官員?


    你還有臉指責軍餉貪墨之事皆由我二人而起?


    告訴你吧,遼東鎮從上到下,哪個人沒貪汙受賄、違法亂紀?


    就連那些帶頭鬧事的把總和備禦們,也不過是因為分得的軍餉太少才會在此滋事罷了。


    原本隻需稍加打壓就能平息事態。


    可你袁崇煥卻如此喪心病狂,殘害同仁不說,還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給我們定罪,企圖將所有罪責推到我們頭上,真是癡人說夢!


    整個遼東鎮恐怕隻有衙門口那兩座石獅子是幹淨的!\"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要將心中的憤恨與不滿全部發泄出來。


    周圍的人們紛紛側目,被他激昂的言辭所吸引。


    然而,袁崇煥卻麵沉似水,毫無表情地注視著蘇涵淳,似乎並未受到絲毫影響。


    “好啊!真是好大的膽子,姓袁的!


    你竟敢妄圖取我與蘇兄二人性命,那就休怪我們無情無義了!


    想我二人皆身負皇命、肩負重任,乃堂堂朝廷命官,而你不過區區一省巡撫罷了,有何權力要將我等置於死地?


    你大可以彈劾我們,也可以暫時拘捕關押,但絕對沒有資格私自處決我們!


    今日這大堂之上不僅有眾多同仁在場,更有監軍天使坐鎮,難道你袁崇煥真的敢忤逆犯上,公然違背朝廷律法嗎?”


    麵對如此癲狂的質問,袁崇煥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屑一顧的笑容,眼中滿是嘲諷之意。


    在他眼中,這兩個人早已是將死之人。


    在軍餉這件事情上,他們不僅貪婪無度,而且不知收斂,毫無顧忌。


    城中那些暗中倒賣家私軍械的店鋪,幕後主使者便是此二人。


    相比之下,其他人雖然也貪汙,但多少還有些分寸。


    可這兩個家夥竟然硬生生地扣下了兩萬多名客兵的軍餉,長達兩個多月都不肯發放。


    在袁崇煥看來,這就是自取滅亡之路。


    “我袁崇煥在上任之時,早就有言在先。


    當今聖上任命本官為這個巡撫,並非普通內地的巡撫可比。


    本官手中既有尚方寶劍,又有王命旗牌。


    四品以下文官、三品以下武將,本官均有權先斬後奏。


    當時,本官已經把話說得清清楚楚,可惜你們二人自以為安然無事,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至於本官是否有貪汙軍餉之行,自然會有監軍和其他同仁向朝廷上書彈劾,用不著二位費心。”袁崇煥義正言辭地說道。


    聽了袁崇煥的話,蘇涵淳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一般。


    他心中清楚明白,今日恐怕難以逃脫這場劫難。


    然而畢竟身為官員多年,即使麵臨如此絕境,也仍想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和體麵。


    正當蘇涵淳打算效仿那些英勇無畏、慷慨赴義的仁人誌士,比如文天祥那樣,灑脫地甩動一下衣袖,喝退兩旁的差役,以一種決然幹脆的姿態離去時。


    突然間,蘇涵淳的眼睛中又閃現出生機 。


    原來,就在這關鍵時刻,他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殘缺不全的人。


    實際上,蘇涵淳早就應該聯想到這個人。


    方才,張世榮在說話時已提及過此人。隻有此人才能製住現在大權在握的袁崇煥,隻有此人才能讓在遼東已經成霸王的袁崇煥低頭服軟。


    至此,蘇涵淳如夢初醒,連忙轉向坐在一旁的那個人,毫不猶豫地跪下來,連連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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