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篇22


    黎蘇蘇生於被魔神統治的世界,她的同門,她的好友皆是死於妖魔之手,讓她相信妖魔也有善心,實在是過於天方夜譚。


    然而,初凰的話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她的心上,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觀念。


    “我……我該怎麽做?”黎蘇蘇的聲音有些顫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相信初凰的話,但此時此刻,她又能選擇相信誰呢?


    初凰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地說:“蘇蘇,你要明白,你想守護的人隻是蒼生一粟,但生命之神守護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生命。妖魔也有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而神應該學會感受他們的善意,引導他們走向光明。”


    黎蘇蘇心中一凜,她從沒想過在這個角度去思考問題,一直以來她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保護她所愛的人,去對抗那些她認為邪惡的存在。


    但初凰的話,卻讓她意識到,她的視角或許太過狹隘了,難道這就是神與人的思考方式區別所在嗎?


    初凰也明白,站在黎蘇蘇的立場上,她不久前才目睹了魔神屠盡天下仙門,轉眼間就要她相信魔神是天道正神,所行之事皆有因果,實在是有些為難。


    “我知道這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很難接受,但你要記住,善惡並不是依靠種族來判定的,而是依靠立場和選擇來裁定的。”初凰仍舊耐心勸解著。


    黎蘇蘇沉默了許久,似乎找不到自己迴來的意義了。


    初凰微笑著看向她說道:“蘇蘇,如果你不知道從何開始,那便先在荒淵待一段時間吧,看看這裏底層妖魔的生存背景,或許便能明白我們之前忽略的細節。”


    自古以來就是極端對立,可卻一直未曾有人深入探索過其中根源,隻有看破往昔種種,才能窺見重重未來,隻有了解過去經曆,才能把握未來方向。


    黎蘇蘇點頭,她終於明白了初凰的真正用意:隻有深入了解,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她決定聽從建議在荒淵裏待一段時間,看看這裏的妖魔是否真的如她所想象的那般。


    荒涼如淵,是為荒淵。


    空氣中彌漫著的隻有濁息,每一次唿吸都隻有苦澀的味道,妖類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要麽吞噬濁息成魔,要麽就隻能以那幽暗之地的草木為食。


    黎蘇蘇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妖,與這裏的妖魔互相交流,她發現他們也有自己的情感和思想,也渴望被理解、被接納,向往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被一味地排斥和追殺。


    她甚至看到了妖魔之間也有親情,友情和愛情,隨著時間的推移,黎蘇蘇漸漸明白了初凰的話。


    原來,它們也隻是想要活著,想要擁有更為富足的生活罷了。


    原來,那些她曾經認為邪惡的妖魔,也有著自己的無奈和苦衷。


    原來,他們並不是生來就是邪惡的,而是在經曆了諸多磨難與不公之後,才走上了與人,與神對立的道路。


    人吃五穀牲畜無人說錯,妖魔殺生果腹便是作孽,如此不平等的對待,怎麽可能不引發征戰,不產生罪業呢?


    人類,自古以來便以五穀牲畜為食,仿佛理所當然一般,從未有人對此提出質疑或爭議。


    然而,當妖魔們以殺生果腹作為生存的手段時,人們卻會毫不留情地將其定義為作孽。


    這種明顯的雙重標準,這種對於生命價值的不平等對待,怎能不引起反抗呢?


    在人類看來,五穀牲畜可為食物,是大自然的饋贈,是天道的偏愛,是理所當然的。但妖魔以殺生滿足私欲,哪怕隻是為了生存,也是觸及了人類的底線。


    這種不平等對待,隻會引發征戰產生罪業。


    因此,真正需要誅殺的不是魔神,而是產生罪業的根源,應該尊重每一個生命的生存方式。


    原來,錯的不是魔神,而是整個世界的不公。


    荒淵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裏,黎蘇蘇對妖魔有了新的認識,知道了自己之前對妖魔的偏見和誤解是多麽地深重。


    她意識到,如果自己真的以三個月前的心境去接近澹台燼,必然隻會催化他心中的惡念滋生。


    這一瞬間,她感覺到整個身體都放鬆了許多,她的靈魂好像刹那間輕盈起來。


    “蘇蘇,恭喜你突破神之心境。”初凰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看到他們的額紋同步閃爍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裏開始有神力產生的跡象。“神之心境?”


    初凰看著困惑的黎蘇蘇解釋道:“鳳凰之女,生而為神,是我的錯,讓你受魔血壓製,如今突破心境,日後修為便不會再受製約了。”


    “我……你……”黎蘇蘇敏銳的從初凰的話中察覺到了什麽。


    初凰麵帶愧疚的看著黎蘇蘇說道:“你是我犯下的過錯,也是我改正的機會,蘇蘇,你是我的女兒。”


    黎蘇蘇的心猛地一陣慌亂,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初凰,“你是我的母親?”


    初凰點了點頭,“萬年前一戰不可避免,我隻能將你提前誕下,封印於靈卵之中,以待有緣之人助你複生。”


    黎蘇蘇震驚地看著初凰,心中的疑惑如同被撥開的迷霧,逐漸清晰起來。


    怪不得自己能夠駕馭傳說中的神器重羽,怪不得自己能夠開啟過去鏡,怪不得在見到初凰的第一眼就覺得親切不已。


    她緊緊握住了重羽,聲音有些顫抖,“所以,你一直都在,對嗎?”這一刻,手中冰涼的重羽竟讓她覺得無比的溫暖。


    初凰愧疚著點了點頭,“是的,重羽為我神軀而化,有我半分元神在內,但是直到生命之神找迴了我另外半分元神時,我才得以在你麵前短暫現身,蘇蘇,我的女兒,我很欣慰,你並沒有讓我失望。”


    黎蘇蘇的眼眶濕潤了,“母親……我好想你。”


    “蘇蘇,時機到了,你該離開了,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初凰的身影漸漸消失,重新進入了重羽之內,黎蘇蘇也在下一瞬間出現在了荒淵之外。


    迴首看著深不見底的荒淵,黎蘇蘇堅定的說道:“母親,你放心,我已經明白該怎麽做了,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不會讓你們的犧牲付諸東流。”


    ……


    黎蘇蘇離開荒淵的次日,冰凝帶著澹台燼和翩然以及忱炎他們來到了荒淵入口。


    “這麽多年過去了,荒淵卻還是這個樣子。”翩然凝視著眼前的荒淵,一如當年她離開時的景象讓她心中萬分感慨。


    盡管荒淵的景色黯淡無光,卻仍舊在她心頭激起了一縷淡淡的親切感。她在這裏誕生,也在這裏成長,直到父母逝世以後才離開了荒淵,如今重迴故地,物是人非,歲月悠悠,不禁讓她心中湧起些許難以言喻的悲涼。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嫌棄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這討厭的味道,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無法忍受。”她低聲抱怨著,卻也無可奈何。


    澹台燼凝視著眼前的荒淵,心中驀地湧起一股無法名狀的情緒與感觸,識海之內魔神的意識仿佛又開始響起。


    洶湧的魔氣透過結界絲絲縷縷的泄露出來,竟悄無聲無息地滲透進他的體內,緩緩的匯入心髒之處,心髒再次傳來一陣微弱的刺痛,那是邪骨吸收了魔氣引發的不適之感。


    他輕輕捂住心口,那種無盡的悲哀和痛苦之感讓他有些窒息。


    “公子,您沒事吧!”忱炎第一時間上前,但也隻是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之外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澹台燼微微擺了擺手,表示自己還好,他盡力調整自己的唿吸,讓心緒稍微平複了一些,才緩緩開口說道:“這裏,真的好……絕望。”


    是啊,荒淵可不就是充滿了絕望。


    澹台燼的聲音沙啞而沉重,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斤之重,讓人根本無法忽視他此刻的感受。


    他的目光望向荒淵之下,仿佛想要穿透那無盡的深淵,尋找一絲不同的光芒。然而,他所看到的,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洶湧的濁息魔氣,這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冰凝快步走到澹台燼身邊,左手溫柔的覆蓋在他捂著心口的手背上,右手則如撥雲見日般驅散了麵前的魔氣,“在這無盡黑暗的荒淵之下,封印著無數的妖魔,魔域之內也匯集了世間一切的罪業之氣。你體內所攜帶的邪骨,便是源於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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