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欽想把自己的推測告訴其他人,可現在……他卻無能為力。


    因為這些小鬼已經湧了上來!


    “快去,快去!”小鬼們嘰嘰喳喳的,語氣也興奮極了。


    “去哪裏?”


    不得不說,聽到這些小鬼說話,確定他們可以交流之後,楚炎欽鬆了一大口氣。


    可以交流,就意味著這些小鬼並不是一些隻被本能驅使的生物。


    而且……看她們這個樣子,自己應該還有些用處,這樣一來……他也暫時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有生命危險。


    可顯然,楚炎欽把這想的太美好了。因為小鬼並不想迴答他的話,她們隻是笑著,推推搡搡的把楚炎欽推著走,逼的他不停的後退。


    楚炎欽幾次三番迴頭,想確定自己離河岸邊還有多少距離,他還有多少退路,但看著小鬼們越來越興奮的表情,楚炎欽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他“要”去的地方,就是這條汩汩河了。


    想到這兒,楚炎欽的步伐慢了下來,他想要拖延時間,最起碼,多一些思考的時間,可這些小鬼並不是好糊弄的。


    見他放緩了步子,小鬼們的表情就不那麽好看了,她們臉上的笑變得陰森開來,咧開的嘴也露出了尖利的牙,猩紅的舌頭舔著牙縫裏麵血糊糊的肉……


    她們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孩子。


    小鬼們推著、擠著,沒等楚炎欽張嘴說些什麽,就眼疾手快的把他推了下去。


    即使是夏夜,汩汩河水依舊冰冷刺骨,就好像這裏從來都沒有過夏天一樣。


    楚炎欽是一個遊泳健將,但他此刻,卻莫名其妙的喪失了所有遊泳方麵的技能。


    他變換著姿勢,試圖讓自己浮出水麵,或者換一個方向……可他怎麽都做不到!


    就好像有無數隻手,牢牢的拽著他的胳膊,拽著他的腿,拽著他的身體……讓他不能上浮,隻能下沉!


    楚炎欽睜大了眼睛,眼球和河水相接觸,刺的他眼睛發澀、發酸,密密麻麻的泛著尖銳的疼痛。


    可他不能閉眼!在這樣什麽都不清楚的環境中喪失視覺,就意味著死亡!


    人類的適應性是強大的,隨著最初的那種酸痛退去之後,楚炎欽看清了汩汩河。


    汩汩河……或者骨骨河。


    皚皚白骨從河底向上,堆了一層又一層,混雜著泥土,水草與蛆蟲,形成了一個並不普通的水下生態環境。


    在他為眼前的這幅慘絕人寰的情景而震驚的時候,原本拽著他的手……也消失不見了。


    她們重新迴到了泥土中。


    隻不過現在的楚炎欽沒有察覺到罷了,這些手原本的作用,就是把她帶到這裏。


    一時間,楚炎欽竟然分不清他現在所在的這條河是不是汩汩河,因為汩汩河隻是及膝,並沒有這麽深,也容納不了這麽多的白骨。


    但心底的聲音卻告訴楚炎欽,這裏就是汩汩河!


    或許,從前的汩汩河並沒有那麽淺,隻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把這裏當做了一個天然的墳場,把一具又一具的白骨、屍體……扔到了河裏麵。


    骨頭混雜著泥沙,漸漸的墊高了河床,河流變得淺了。


    楚炎欽試著滑動手腳,沒有阻攔。


    他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姿勢,遊到了這些白骨旁邊,仔細看過去,這些骨頭有成人的,也有小孩子的……姿勢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那被保存的、仿佛時光凍結住了的頭骨。


    汩汩河很深,深的隻能透過水麵看到隱隱約約波動著的月亮,月光下,水麵下,白色的頭骨折射著皎潔的光,透出了一種近乎殘忍的神性。


    許是楚炎欽太久沒有動作,原先消失了的手,又再一次的出現了。


    隻不過這一次,這些泥土中攀生出來的手並沒有禁錮楚炎欽的身體,反而為他充當了一個個指向牌,指引著楚炎欽向著他們想要讓他去的地方前進。


    楚炎欽順著這些白骨組成的方向牌,來到了又一座屍骸堆前。


    與先前那些混雜著大人、小孩屍體的屍骸堆不同的是,這是一座完全由嬰兒屍骸組成的小山,一座白色與紅色交織的墳墓。


    累累的白骨層層疊疊,讓楚炎欽無法分得清哪個胳膊屬於哪具屍體,哪個頭顱又是哪具屍體的主人。


    楚炎欽試探性的向前遊了兩步,沒有手阻礙他,看來這就是他的目的地了。


    等楚炎欽徹底靠近這個屍骸堆後,他才發現,這裏的屍體……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多。


    而他麵前的這個屍骸堆,已經不能稱作堆了,而是應該被稱為山!


    他先前看到的那些白色的東西,都是小孩子的骨頭,而那些紅色的……則是熟悉的紅綢子。


    他伸出手,抽了抽一個孩子的腿骨,卻發現這位置實在卡的巧妙,腿骨與肋骨,肋骨與髕骨……一個插著一個,一個摞著一個。


    如果不是從上到下,一個個把她們的屍體都搬開,來人是無法輕易取出來這些骨頭的。


    楚炎欽遊到上麵去,此時的他,已經沒有心思想,為什麽他在水下待了這麽久,卻依舊可以自由的唿吸,沒有半點溺水的反應的事情了。


    屍骸山最上麵隻有一個孩子,她側臥著,小小的手緊緊的攥著,雖然皮肉已經隨時間而消失,但她的骨頭卻依舊的展示出了這個孩子生前最後的樣子——


    她在安睡。


    她屍體完整,不存在什麽和別人混淆的問題。楚炎欽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她的屍骸,卻發現她的脖頸處,兩個手腕處,兩個腳踝處,都綁滿了紅綢子!


    這有什麽用處嗎?


    楚炎欽不清楚,他甚至不能確定,這到底是個例還是範圍,是所有的屍骸都別綁了五條,還是有的多,有的少?他都不知道。


    因為心裏麵想著事情,楚炎欽的動作自然而然的就慢了下來,見他這副模樣,水底下的手可就不高興了。


    感覺到光線突然變暗,楚炎欽一抬頭,差點臉上的表情都差點繃不住——這些手……都出來了 形成了一條遮天的帷幕!


    這些從河中長出來的手,隻有最頂端是正常的,而中間,則是白骨與水草相互交織。


    骨頭本來是堅硬的、無法變動的東西,但現在,這些骨頭以常人無法理解的詭異延展度被拉長了。


    但因為體積沒有變化,隻是長度變長,單位麵積下的支撐就變得少了,這也讓這些骨頭變得鬆脆、易斷,但水草卻彌補了這一點不足。


    水草對於白骨來說,似乎是幫扶者的角色,而這也讓楚炎欽想起了天娘娘和地娘娘。


    地娘娘掌管汩汩河,天娘娘掌管宗廟,天娘娘的出現……本來應該是為了鎮壓地娘娘,可現在,她們反倒成了彼此最好的幫手!


    想到這兒,楚炎欽不由的哂然一笑,這多像這些水草和骨頭啊!


    水草本應該吸收骨頭的營養,長得更為肥美,而這些骨頭也應該就這樣被分解,就此隱瞞一切罪惡。


    但現在,它們有了如此奇妙的反應,這何嚐又不是一種報應!一個對汩汩村眾人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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