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去這種特殊之後,安娜的機械心髒就會報廢!我和海倫就要再一次……眼睜睜的看著安娜越來越虛弱,直至走向死亡!”


    “科技救不了安娜的命……”


    城主說到這裏,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停頓了好久,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睛裏麵已經是一片癲狂。


    “科技不可以,但神明可以!”


    “帶來災難與重生的隕石上麵刻著古老的祭祀圖騰!圖騰上說,隻要我們的文明足夠發達!隻要我們的科技足夠高等!我們就有機會溝通……隻屬於未來的科技之神!”


    “善良的神明迴應了我……祂說,隕石隻是對我們的考驗,隻有足夠堅韌的文明,才能度過祂的考驗,才有見到祂的資格!”


    “我和海倫獻祭了我們所有的研究成果,終於得到了神靈的垂憐,祂給予了我們一顆來自高等文明的心髒,也就是安娜現在的心髒。”


    “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密的機械製品,每一個零件,每一處軸承,每一個線條……這是隻有神明才能創造出來的偉大存在!”


    “在偉大神明的幫助下,我們的家園得以重新建立,但神明並不是完全無私的……我們需要獻祭才可以維持現在的一切,但這很公平,因為沒有人可以不勞而獲。”


    “仁慈的神明不忍我們在經受如此的波折之後,依舊要為信仰付出全部,所以……祂隻是拿走了那些無用的東西。”


    “無用的東西?”玩家們有些疑惑的說道。


    怎麽越聽……越感覺這像是邪教?而且,作為一位“真正”的神明,祂真的會要那些無用的東西嗎?


    神明要的,或者說人們獻給神明的,不應該是最有價值,最為難能可貴的東西嗎?


    “……隻是當時無用的東西。”城主的手微微顫抖。


    “你們不懂,時間,尤其是機器人的感情……這些,在當時的我們看來,是最無用的東西……”


    “神明賜予了祂可憐的信徒永恆的生命,而在永恆麵前,這些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


    “既然你覺得沒有用,那你又為什麽不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救活安娜呢?”關雲嘲諷說。


    “……因為海倫。”城主捂著頭,痛苦的低了下去。


    “在第二次向神明獻祭的時候,海倫和我意見相左。我們……爆發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爭吵,海倫認為,我們研究的最終方向,是人和機器人平等生存。”


    “海倫說,凝聚著她心血的機器人,是人類的另一個形式,他們擁有和我們一樣的思維、感情,他們也應該像人類一樣擁有未來,這是人工智能,或者說機械的終極方向。”


    “但我認為,機器永遠隻是機器,它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社會的發展需要它們,人類要解放雙手也需要它們,工具永遠隻是工具,拙劣的機器人可以通過算法模擬人類的感情,但終究不會自動生成感情!”


    “……我和海倫的談話不歡而散,海倫拒絕和我再次交談,我們陷入了冷戰……但安娜的生日改變了這一切。”


    “在安娜的生日前夕,我和海倫做了一個痛苦,但又不得不做出來的決定——我們決定放棄機械心髒的研究,讓我們的小天使迴到屬於她的天堂。”


    “……你和海倫夫人不是一直都在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的嗎?讓你們就這樣放棄,你們真的能放棄的了嗎?”


    木歆眠有些不明白了,在她看來,城主和他的夫人海倫關雲安娜一事上麵,已經由追求變成了執念。而執念之所以是執念,就是因為太過難以改變。


    想要讓一個人,一夕之間放棄他的執念,這簡直比天方夜譚還要來的難。何況……如果他們真的放棄了執念,那安娜又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我當然不願意!海倫也不願意……但,這是安娜自己所做的決定。”城主想到安娜,愁苦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特殊介質失效之後,安娜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最開始,她還能去花園裏麵走走,但後來,小安娜隻能躺在自己的那張小床上,看著花園外麵的景色。”


    “尤其是……我們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之後,那個小小的、凝聚著我和海倫心血的花園被其他人砸毀之後,安娜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少了。”


    “我們的安娜一直都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她或許已經隱約察覺到了,我和海倫在一條不能迴頭的路上向前走,她不想看到我們這樣。”


    “安娜生日前一個月的一個晚上,我和海倫的關係有所緩和,在給她念睡前讀物的時候,安娜告訴我們……她很高興來到這個世界,很高興和我們在一起……她想迴去了。”


    木歆眠突然想起了第一天看到的安娜,那個時候的她雖然有些古怪,但確實可以說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這樣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也太讓人心疼了吧。


    “我們全家人,整整齊齊的去遊樂園……是安娜最後的願望。”說到這兒,城主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了起來。


    “我們知道,一個月後的那個生日,可能是安娜陪我們的最後的一個生日了。為此,我濫用私權,頂著所有人的壓力,率先修繕好了未來遊樂園。”


    “安娜生日的那天,我和海倫給安娜穿上了她最喜歡的裙子,開車帶著她去未來遊樂園。”


    聽到這兒,在場的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眼神,城主雖然可恨,但他又何其不是一個可憐、可悲的人……


    “像是老天在懲罰我,造了那麽多孽一樣,一個機器人在搬運重物的時候,程序發生了錯誤,重物滾落,徑直衝到了我們正常行駛的那條路上,我……我的妻子海倫當場死亡。”


    “而我的小安娜,因為被海倫牢牢的護在懷裏,勉強活了下來,但她原本脆弱的半機械心髒,也因此變得更加脆弱了。”


    “我無法接受!一天之內我的兩個最愛、最親的人都要離我而去!在絕望之中,我選擇獻祭自己的所有,祈求神明的再次垂憐,祈求奇跡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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