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還提著專門給媳婦兒買的炒栗子,夏天炒栗子的商鋪少,這東西也不好買,但他的媳婦兒想吃,所以刀疤臉就跑了好幾家,最後才買到了那些小袋子。


    他親眼見到一個男人從自己家走出去,他身上的衣服上破了幾個洞,脖子上、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是女人的抓痕,那痕跡很深,很多地方都見了血。


    男人腳步微微踉蹌,但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容。經過刀疤臉的時候,男人還衝他笑了笑,隻是那笑容中……帶著一些說不出的惡意。


    刀疤臉能聞到,他身上有著很重的酒味,看起來……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刀疤臉顧不上這個形跡可疑的男人,慌忙跑迴了家,卻發現……自己家出事了。


    刀疤臉的媳婦兒雖然也沒有什麽高學曆,可人勝在溫柔、識大體,長得也算是清秀,他們的工資雖然不算太多,可每個月都能攢下來一大部分,這其中,少不了刀疤臉媳婦兒的功勞。


    不少人都說,刀疤臉能娶到這麽一個媳婦兒,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刀疤臉也是這樣想的——他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估計就是娶到了他媳婦兒。


    但現在……


    他的媳婦兒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衣服已經被撕扯開來了,身下是一灘血,臉上有好幾個巴掌印,已經腫脹不堪了,明眼人打眼一看便知道,扇巴掌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炒栗子應聲掉落,有幾粒從袋子中跑了出來,還翻騰著熱氣兒。


    刀疤臉來不及多想,趕緊把媳婦兒的衣服攏了攏,把人帶到了醫院去。


    索性,他媳婦兒的命保住了,可肚子裏麵的孩子卻沒了。


    刀疤臉坐在醫院裏,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媳婦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或許……他就不應該買那袋炒栗子,要是他不買,他就能早點迴家,或許他媳婦兒就不至於受這麽大的罪。


    刀疤臉的媳婦兒是個明理的女人,即使遭遇了這樣的重創,她也沒有自暴自棄。相反,她一再主張要去報警,因為她知道,被性侵不是她的錯,是強奸犯的錯!


    刀疤臉也是這樣想的,哪有不怪罪加害者,反倒怪罪受害人的呢?那不是妥妥的大傻子嗎?!


    而且……隻要人活著,比什麽都好,隻要他媳婦兒沒事兒就好了


    ……孩子會有的,錢會有的,仇……他也會報的。


    夫妻二人本想把這件事情交給警察,可結果卻並不令人滿意——那個強奸了他妻子的人……是個神經病。


    對,就是神經病。


    神經病,喝了酒,撬了鎖,強奸了他的妻子。


    明明是個強奸犯,卻因為對方有精神疾病,強奸他妻子那天,對方正好沒有喝藥,處於失控狀態,最後的判處……甚是不如人意。


    法院隻是說,要讓家屬加強對著強奸犯的管教,不要讓他再出來禍害人,至於監管……也隻是幾個月罷了。


    刀疤臉聽人說了,隻要這幾個月內,這神經病不犯病,那他就能出來……他是出來了。


    可他媳婦兒能走的出來嗎?!他能走的出來嗎?!!


    法院倒是判處這神經病的家屬沒有起到監護義務,沒有履行監護、管理的職責,可最後……也隻能讓家屬賠錢了事。


    對了,這神經病的家裏倒是不缺錢,十幾萬,說給就給,沒有辯駁,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任何肉疼的表情。


    刀疤臉夫妻倆悶聲吃了個大虧,可似乎也沒有什麽辦法了,法律就是這麽規定的,他們能怎麽樣呢?


    妻子以淚洗麵了幾天,最後選擇把這件事翻篇過去。可刀疤臉卻不願意。


    他媳婦兒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被這畜生給糟蹋了!他倒是不嫌棄自己的妻子,錯的是強奸犯!隻是……如果這個男人真的是神經病,那就算是他刀疤臉倒黴,可他……真的是嗎?


    或許他是,但他抓空子的幾率更大!


    他當然不相信,不相信這個神經病平日裏好好的,一頓藥都沒落下,隻有那一天落下了!!


    他當然不相信,不相信這神經病家離他家那麽遠,平日裏都不會去那裏,怎麽那天突然就去了!!!


    他當然不相信,不相信這神經病一向不怎麽喝酒,偏偏那天喝了,還喝了一瓶白酒!!!!


    你說說!這怎麽能令人相信呢?!


    但刀疤臉的控訴沒有任何作用。


    法院是個講證據的地方,警察局也是講證據的地方,這一切……隻是他空口白牙所做出來的猜測——他沒有證據,什麽證據都沒有!


    判決那天,刀疤臉的妻子還在醫院裏養傷,原告的位置上隻坐了他一個。


    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太過於憤怒,而產生了幻覺,還是說真的有那麽一迴事,他看到那個神經病笑了——


    笑的惡劣,笑的猖狂,笑的和那天路過他時的時候,一模一樣。


    刀疤臉工作忙,幹活的時候,白天晚上倒班的幹,迴家的時間也不固定,可他從鄰居家一位奶奶那裏聽說了。


    在妻子出事之前,這個男人就經常在他家附近轉悠,“感覺……不像是什麽機緣巧合,倒像是有意為之。”


    “不過……你也別當真,可能就是我眼花了,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後麵這句話,刀疤臉聽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滿腦子、滿心想的,都是“有意為之”這4個字。


    刀疤臉和這事情杠上了。


    他依舊在屠宰場幹活,可隻要閑下來,他總愛往四季城第一醫院跑,要麽……就是迴家陪媳婦兒。


    但不管他怎麽做,不管他拿迴來多少工資,又或者帶迴了什麽東西,他媳婦兒的表情總是有些牽強。有的時候,她想笑,但那笑裏麵總是帶著一些苦意。


    刀疤臉問過鄰居家的奶奶,可鄰居家的奶奶也說,好像沒有發生什麽事情,隻是微微提點了幾句,說女人經曆了這種事情,不管麵上如何豁達,心裏麵總是會有個疙瘩,需要他多開解開解。


    可是刀疤臉嘴笨,他不會說這些好聽的話,隻能學著別人,帶點小禮物迴來,有的時候……是媳婦兒愛吃的葡萄,有的時候是路邊買的花,隻是不管他帶什麽,媳婦兒總是笑一笑,然後就沒了下話。


    當然,刀疤臉也不需要什麽“下話”,他要這東西沒用,隻要他媳婦兒好好的,就可以了。


    刀疤臉帶迴家的東西越來越多,手中的積蓄也在慢慢變少,他買了很多有用沒用的東西,葡萄,玫瑰花,商場裏麵新上的裙子……


    家裏麵添置的閑物越來越多,可刀疤臉卻沒有一點怨言,錢沒了還能再掙,他還年輕,有的是力氣。


    葡萄、玫瑰花……上麵染上了屠夫身上的肉的味道,有些令人惡心,可他的妻子卻渾然不覺,隻覺得這味道安心。


    刀疤臉離開家的時候,他的妻子就那樣坐著,有的時候看著那朵枯萎的玫瑰花,一看就是一個下午。


    外麵,男人、女人的話透過窗子闖了進來,有的時候,女人就像是被驚醒了一般,趕緊起來又找了點事做,可有的時候……她醒不過來。


    手中的活一多,女人就有了主心骨,就好像……幹活的時候,就聽不到那些話了。


    對了,聽說這個神經病就是在四季城第一醫院看的病,報告也是這裏出具的。


    一天,兩天……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


    一個月,兩個月……


    刀疤臉硬生生的跑了將近一年,才終於從一個不太忍心的醫生的口中得知,這個神經病人的病情……其實已經控製住了,隻要他按時吃藥,平常絕對不會犯病,除非……他受了刺激。


    酒精就是一種刺激。


    但受不受刺激這種事情,誰能說的清呢?是他主動喝的酒,還是被迫喝的酒,又有誰能說的清呢?在醫生憐憫、同情的眼神中,刀疤臉沉默著迴了家。


    可他沒想到的是,迴到家中,迎接他的不是她媳婦兒,而是……媳婦兒的屍體。


    她自殺了,那個說好要和他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女人,自殺了。


    刀疤臉也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甚至她覺得,是有人想要害死他媳婦兒,隻是故意偽裝成了自殺的樣子!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警方同意屍檢,但結果和初步判斷沒有任何區別——他媳婦兒確實是自殺的。


    但這怎麽可能呢?他媳婦兒怎麽會自殺呢?


    最後,還是一位女警察有些看不過去了,她委婉的說了幾句,說他媳婦兒可能是因為抑鬱症——這種事情確實算得上是重大打擊。


    可刀疤臉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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