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辰隱去身形,看著茶茶處理了惡鬼後奪路而逃,也跟在他們的身後上了靈車小綠。車門剛剛關閉,小綠便跑了起來。

    隧道裏,一輛私家車跟一輛公交車在進行你追我趕的戲碼,夏冬青看著就快追上來的趙吏,大叫:“糟了,他們快追上來了!”

    “小綠,你加把勁,別讓他們追到!”茶茶對公車說。

    夏冬青傻眼了,看著茶茶不可思議的道:“這就一公車怎麽可能!”

    突然,小綠加速起來,整輛公交車就好像跑車一樣一下子就飆了好多公裏的路。本來站著的夏冬青根本站不住,跌坐在位子上,還磕了頭。

    茶茶看的可高興了,她嗬嗬地笑說:“看你那個樣!你要記住了,沒心的車怎麽能夠追上有心的車呢!”

    小綠公交車內,夏冬青看了看後麵,發現早就沒了趙吏的車,他輕鬆地轉過身:“yes!終於擺脫他們了!”

    說完,他這才發現周圍的環境有點不對勁:“這是哪兒啊?我記得我們剛剛沒走這條路啊?”

    茶茶笑眯眯的說道:“人間的路是直線,我的路是曲線,你懂嗎?”

    夏冬青好奇地問:“你不會真是冥王吧?”

    茶茶突然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看著冬青。夏冬青不自在地退了退,臉色忐忑地道:“你別這麽看著我啊?你想把我怎麽樣?”

    茶茶湊了過去,故作詭異地說:“我想……不把你怎麽樣!”

    茶茶又調皮地笑了起來,夏冬青放鬆了,還開始聊起天來:“咱們呢,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對吧?我還帶你去了鬼市,等我死了,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茶茶實實在在地迴道:“那也要看你生前表現得怎麽樣!”

    “哎對了,你不是要去接朋友嗎?”夏冬青突然想起。

    “嗯”茶茶癟癟嘴,“但是,我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跟我走。”

    夏冬青不敢相信:“你是冥王哎,誰敢不跟你走啊?”

    “我討厭當冥王!你知道嗎,那裏好冷,沒有溫度,在我的周圍,除了黑暗就是停滯的時間,什麽都沒有”茶茶迴想起自己住得那個無盡無頭的空間,大得不可思議,卻又空蕩蕩,什麽都沒有,而且寒冷,無趣,什麽都不好。”

    聽著茶茶的話,一直看著兩人對話的李星辰突然間卻有些心疼。

    “可是直到有一天,一陣琴聲改變了一切。”她迴憶道:“那天,我突然,我突然聽見了一個什麽聲音。”

    “琴聲,從上麵的什麽地方,落到了我的耳旁,我聽啊聽啊,那琴聲真好聽。我不再沉睡,琴聲沉默的時候,我等著它響起,琴聲響起的時候,我就會貪婪的聆聽。”茶茶按耐不住心裏的激動跟興奮,“我想認識那個彈琴的人,我想成為他的朋友,在我的黑暗裏,他和他的琴聲可以永遠的陪伴我!快到了,他就在這,我就快看見他了。”

    靈車小綠上,茶茶在對著夏冬青說著自己的來因。李星辰強忍著在心裏歎了口氣,茶茶所忍受的寂寞又何止這些呢?

    冥界的事除開李星辰的鬼帝城之外,茶茶無處不知,無處不在,甚至在李星辰沒到冥界時,整個冥界都在茶茶的掌控之下,無論有多少威脅,有多少罪惡,都要由茶茶來扛,自己的手下有著多少違令者,多少叛亂者,都在茶茶的眼皮子底下,但是她很少去處理,隻要他們不嚴重擾亂冥界秩序,不墮了冥界的臉麵,茶茶從不插手。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冥界之主,她的一句話,冥界的事物就得按照她的規矩做。

    但是,冥界也是一個囚籠,將她死死的囚在黑暗中,而為了原人的生存,茶茶當年一個小女孩接受了這個命運,為了世界的秩序,現在她要主動符合這個命運。她的心裏苦誰知道呢?

    本來的李星辰是不會知道這些的,但是辰卻知道。

    小綠公交車緩緩在一個荒蕪的地方停了下來,周圍什麽都沒有,隻有小山跟小河。在這空闊的大地上。李星辰看著兩人下了車,夏冬青也看到了那個人。

    “他是個人,他是個盲人!”夏冬青驚訝道。

    冥王看著他慢慢的在走路,低聲道:“沒錯!”

    “你想把他怎麽樣?”夏冬青扭頭看著茶茶問。

    茶茶轉過頭,隻是沉默地看著他,什麽也沒說。

    茶茶慢慢走向那個背著琴的男人,問了一句:“你要迴去了嗎?”

    盲人聽到聲音,迴答道:“我要迴去啦,我今天練完啦!”

    “我每天都在聽你彈琴,我喜歡你的琴聲!”茶茶微笑著,依然緩慢地向他走去。

    男子雖然看不見,但也是一步一步地走向茶茶,聽到茶茶這麽說,他有點差異:“我還以為這裏沒有人會來。”

    “我從來沒有來過,但是,我一直能聽見你的琴聲。在那寒冷的空間裏,是你的琴聲帶給了我溫暖跟快樂。”

    男子有點沮喪:“可是,我的朋友,都不喜歡我的琴聲,他們都喜歡周傑論,蔡毅淩。”

    茶茶終於走到他的麵前:“高山流水,難遇知己。”

    男子會心一笑:“謝謝,可是我要迴去了,明天我還會再來,你明天再過來吧!”

    茶茶眼裏的光暗淡了,她輕聲迴答:“明天……明天……我就來不了了……”

    “哦,那後天也可以。”

    “後天?我也來不了了……”

    “沒關係,反正,我每天都會來練習,你哪天有空,我們再聊。”

    茶茶站到他麵前,看著他,悲傷地開口:“我……過了今天,也許永遠都來不了了。我們,也許永遠都不能再見了”

    男子靜默一會,揚起了笑容:“沒關係,人生總有聚散的,既然你那麽喜歡我的琴聲,那我就再為你彈一曲,算是為了我們的相識,也算是為你送行。”

    他把背著的琴取下來,就地坐下,然後把琴放在了他的腿上。

    茶茶流下了眼淚:“在彈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你願意跟我走嗎?”

    “跟你走?”男子不解的問。

    茶茶期盼的看著他,說:“你跟我走,就不必生老病死,沒有離別的痛苦,人生的苦你都不用經曆,你的眼睛也可以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你可以永遠快樂的彈琴,不用為俗世而苦惱。”

    男子好似察覺了什麽,平靜地問:“你一定要帶我走嗎?我有父母,有朋友,有我愛的人,也有愛我的人,我不能拋下他們,他們是我的牽掛。”

    “可是這些牽掛都是苦厄!”茶茶猛地站起身,激動的說,“人類的弱點和苦楚,乍看這些東西都是美好的,可是都會因為失去而變得痛苦!人活著就會失去,你失去的不會再來,你爭取的永遠都會失去!因為你無法抗拒時間!”

    夏冬青看著有點失控的茶茶,心裏開始著急,她始終是冥王,如果得不到她想要的,她會不會傷害或者強迫眼前這個善良無辜的男子?如果她會這麽做,那自己能阻止嗎?

    他聽到茶茶試圖說服男子:“跟我走吧,我可以讓你抵抗,時間的侵襲。”

    但是這名男子卻比冬青想像的要鎮定許多,他並沒有因為茶茶的激動和話影響他的平靜,反而更加堅定地說:“那我是不是也就失去了時間?人有七情六欲,欲求不得,才會覺得苦,就是因為這些苦悶,所以,偶爾的甜,才會讓人感覺到美好。如果我有選擇的話,請你讓我留下。”

    說完這句話,男子不再等待,他閉上眼睛,開始彈奏了起來。那一曲高山流水依舊動聽,隻是茶茶這時已經被某種情緒遮蓋了雙眼,她的眼睛開始發出那道熟悉的藍光,額頭也浮現了她冥王的印記,她舉起了手,緩緩對準了在用心彈琴的男子……

    夏冬青正要衝上前攔住茶茶,但是眼前卻已經多了一個人,是李星辰,隻見李星辰一隻手壓住了茶茶,對著她搖了搖頭。

    這一瞬間,茶茶的意識漸漸迴籠,她看了看李星辰,又看了看那男子,手慢慢放下了,一切都恢複平靜,隻剩下那優美的高山流水,迴蕩在這空蕩的大地上。

    茶茶閉上眼睛流下了淚水,可是嘴角卻帶著笑容,她似乎明白了,什麽是偶爾的甜,為什麽他寧願經曆生老病死,痛苦離別,承受失去,都要留在這裏,因為這就是生命最美好的地方,因為生命短暫,所以時間才那麽珍貴,因為有了痛苦,所以才懂得了快樂,因為有愛,所以我們拚命想留,哪怕隻是多一分,或多一秒。

    茶茶閉上了眼睛,李星辰也收迴了手,美妙的聲音突兀的激烈了起來,李星辰取出了一支短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琴聲與笛聲應和,一切都顯得祥和。

    琴聲緩緩停了,李星辰也放下了短笛。那男子也站了起來,“又有客人來了嗎,是誰吹的笛子呢?”

    “是我。”李星辰道:“我叫李星辰,剛剛的笛聲就算是舍妹對先生的造成困擾的補償吧!”

    那男子道:“您客氣了,我還得感謝令妹的喜愛才是。”

    男子又微笑地問:“彈得還好吧?”

    茶茶睜開眼睛,仍是笑中帶淚:“很好!”

    “那就好!那我就先迴去了,我希望,以後有機會,還能彈給你聽。”男子真誠地道。

    “謝謝。”茶茶也衷心的說。

    就在男子準備離開時,他似乎聽到了什麽:“什麽聲音?”

    茶茶隻是平靜地答:“沒什麽,是有人來了。”

    這時趙吏帶著一眾兄弟跑了過來,看到他們三人,趙吏停下了其他鬼差:“就在這等。”

    “不,在上麵!”男子抬起頭,用他看不到的眼睛望向天空。

    “是孔明燈!”夏冬青驚喜地喊道。

    深藍的天空飄著許多盞孔明燈,發出了一閃一閃的黃色光芒,就像是黃色的星星在空中閃爍,看下去是如此的美麗而平靜

    “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中元節!孔明燈很漂亮吧?”男子興奮地說。

    “很漂亮!我從來都沒看見過。”茶茶也微笑著說。

    “我聽得到,孔明燈真的很漂亮,就像是星星流過天河的聲音。”男子依舊仰望著天空,聽著那迴蕩在耳邊的聲音,感受著那份美麗。

    夏冬青掏出了趙吏的小八,照下了這難得一見的一幕。遠處的趙吏則是罵罵咧咧。

    終於,他要走了,李星辰走上前,摸了摸他的琴:“你的琴很好,保持你愛它的心吧!”

    男子道:“謝謝你的誇獎,先生。後會有期。”說完,杵著自己的竹竿走了。

    “你若不想迴去,想在人間玩耍,那就留下了吧!冥界我可以替你扛著。”站在靈車前,李星辰對著茶茶如是說道。

    “不必了,這是我的責任。”茶茶道:“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願意幫我呢?”

    李星辰道:“原因,你會知道的,不過不是現在。”

    “那我就先走了。”茶茶對著李星辰笑了笑,然後走上公交車。在上公交車之前,茶茶卻玩了個小把戲,把趙吏和夏冬青的靈魂給交換了,李星辰看著他倆,卻沒有做任何提醒,因為這是茶茶想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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