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聞聞聞!你他媽整天就知道造我的謠!”程葉喊著又朝宋暮雲靠過來。“滾啊。”宋暮雲換到旁邊的空位上,“我媽給我拿了點心,下課給你們。”程葉歎了一聲,隨地認媽,“謝謝我親媽!我親媽最好了!”宋暮雲瞥他一眼,問:“徐行呢?”一進門就開始找了,結果這還有一分鍾就上課了,他也沒見到人。“他請假了啊,你不知道?”程葉看著他。宋暮雲愣了下,搖搖頭。七點半的時候徐行隻給他發消息問他起了沒,怕他睡過頭,沒說他要請假。程葉“哦”一聲,皺起眉,“他這迴感冒好像挺嚴重的,淋完雨也有兩三天了吧,但一直在咳嗽,今早我聽他說話嗓子啞得跟被劈成兩半兒一樣,就說幹脆別去上課了,吃了藥好好睡一覺。你是不知道,我們這幾天學習學得早出晚歸的,他那工作室也不知道是有多少活兒,居然比我們還早出晚歸,壓榨大學生啊這是!”程葉還想繼續說,被上課鈴聲強行閉麥。宋暮雲若有所思地翻了兩頁書,也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捋,淋雨?他怎麽不知道?感冒嚴重?徐行說不是已經好了麽?那天徐行說對不起,他說算了,之後誰也沒再提過酒吧和江邊的事,好像將這一頁就這麽翻了過去,真就是“算了”。說實話宋暮雲並不知道徐行心裏怎麽想的,對他的那句“算了”是怎麽理解的,但他覺得硬揪著這種事不放似乎也沒什麽意義,倒不如就順水推舟。這幾天倆人都挺忙,周日上午吃了頓飯後就沒見過麵,由於徐行基本上整天都在外麵,不方便打視頻或者打電話,宋暮雲自己的網課也得花時間啃,所以他們倆發消息比較多。消息裏麵多半都是日常的廢話和分享,吃了什麽,喝的什麽,徐行給宋暮雲拍點兒景,宋暮雲給徐行發個狗,偶爾宋暮雲哪兒沒聽懂,徐行還能抽空給他解釋一下,大段大段的語音得聽好半天。雖很少秒迴,但反正有來有往的,挺自在。而且還格外詳細,差不多徐行一天去了哪兒幹了什麽他都知道。宋暮雲也覺得這個聯係頻率已經足夠,再頻繁點就變態了,招人煩了。可他就是不知道徐行居然沒躲過周日傍晚那場暴雨,也不知道徐行的感冒非但沒好還嚴重了。明明那天吃晚飯時徐行還給他發消息說剛那雨下得好大,你沒在外麵吧。還說最近流感又來了,你去醫院記得戴口罩,醫源性感染挺嚴重的。宋暮雲覺得就是在一周前,他聽到程葉的話後肯定立馬氣得跳腳,課都不上就衝出去找徐行了,甭管拽他去醫院還是當麵質問他,總之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地坐在這兒跟著老師的指令翻書。現在也不是不想衝出去,隻是他猛然看到很多問題冒出了頭,他需要時間去思考;有些問題的答案也破土而出,他需要時間去接受。退燒的止咳的清熱消炎的,徐行吃了有一把,迷迷糊糊地從七點多睡到了十點,結果還是被燒醒的,燒得他七竅生火,渾身的骨頭跟散了架一樣疼。體溫估計還在上升,他一個勁兒地打寒顫,裹著棉襖洗漱完,戴上帽子圍巾口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才出了門。還是扛不住了,得去打針。風吹得眯眼睛,徐行走到一半兒看到教學樓裏陸陸續續有人出來,才意識到第三節課下課了。這學期的最後一節免疫學也上完了。他暈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一瞬,摸出手機,有宿澤的消息,一個小時前發的:聽程葉說你感冒嚴重到床都起不來了?還撐得住麽?撐不住的話我現在迴來陪你去打針後麵還有兩個未接電話。。。。真是服了你了[裂開][裂開]最近都是各忙各的,502沒一塊兒聚過,他跟宿澤也沒見過麵,甚至沒怎麽聯係。徐行沒太懂他最後一條具體是什麽意思,是服他身體能差成這樣?他笑了笑,迴複宿澤說在去校醫院的路上,問題不大,就不用他過來了,叫他去忙自己的。退出來後徐行又點進了宋暮雲的對話框。沒消息沒電話,出乎意料地安靜。徐行手指頓了頓,感覺身上哪塊的肉酸酸癢癢的,他打了個寒顫,抽抽鼻子把話敲完:剛才燒糊塗了,忘跟你說我請了假剛睡醒,現在去校醫院吊個水徐行覺得還得再說點兒什麽,但最後看著上方的那點空白,就也隻補了一句:感覺腦漿快燒開了[暈]宋暮雲收到徐行的消息時剛走到宿舍樓下,他看了一眼便轉身要往校醫院走,正好遇上也要往校醫院去的宿澤。宿澤腳步一頓,問他:“你是要去看徐行麽?”宋暮雲點點頭,“你迴寢室吧,用不到兩個人。”宿澤思索了下,應:“行吧。”宋暮雲抬腳剛要走,又被他叫住。“怎麽了?”宋暮雲看著他。宿澤一臉糾結,撓了撓頭,表情像是下了什麽很大的決心,好像接下來的話很難以啟齒。掙紮了兩秒,他開口了,“我跟徐行認識十幾年了,十幾年的哥們兒,我拿他當親兄弟,不敢說百分百了解他吧,但也差不多。我看出來你們倆最近可能有點矛盾,不過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兒,我也不願意插一腳。”他頓了頓,歎口氣,“我就想說他這十多二十年過得挺不容易的,這其中的不容易不單是我們看到或者是知道的,他內心的掙紮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我們誰都不知道。”宋暮雲聽得心裏不舒服,但沒吭聲。宿澤注意到他皺了皺眉,但也沒停:“很多時候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做不到,壓著他困著他的東西太多了,他需要時間需要精力需要勇氣……也需要底氣。”最後一句話讓宿澤自己都驚了一下,這個詞兒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直到宋暮雲走遠,自己也進了電梯,宿澤腦子裏莫名就迴想起那天的團建,k歌房裏,徐行喝了不少酒,在喧囂浮躁的環境裏跟宋暮雲打了通電話,然後轉過來跟自己碰杯。宿澤記得他當時的動作挺隨意放鬆的,表情也自然,但語氣卻很認真,認真得都有點嚴肅,好像是深思熟慮過後的發言。他問:“宿澤,你說我談個戀愛怎麽樣?”宿澤沒被人這麽問過,當時挺想罵他大好的年紀談個戀愛有什麽可磨嘰的,談他媽的就對了!但現在有點後知後覺:徐行那會兒可能並沒有拿定要跟宋暮雲在一起的主意,他那麽問自己可能是在給他自己找一針定心劑。自己也算是跟他關係最鐵的人了,自己點個頭,對徐行來說就多了份踏出這一步的底氣,腳下也穩了點。想到這兒,宿澤就更發愁了。真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啊,愛情的苦還真不好吃。最近感冒的確泛濫,校醫院裏掛水的人挺多的,徐行找了好幾間才找到一個空病房。宋暮雲進來的時候他剛打上針,正打算把胳膊收迴被子裏,在跟長長的輸液管較勁。宋暮雲眼疾手快,過去動作很輕地把輸液管放順,又很小心地托著他的手放進被子裏,“這麽快就打上了,吃早飯了麽?”“買了個麵包墊了點兒。”徐行整理了下口罩,扣嚴實,看著他坐下來,語氣帶笑,但聲音是啞的,“我武裝成這樣你居然還認得出來?”他沒戴眼鏡,整張臉隻露出兩隻眼睛,而且帽沿把劉海壓了下來,眼睛也看不太清楚。宋暮雲伸手把他的劉海撥了撥,看到他眼皮有點腫,雙眼皮褶皺比平時多了一層,顯得眼窩很深。眼底有紅血絲,眼下還泛著青色。心口緊了下,宋暮雲把手伸進被子裏覆在他手背上,語氣假裝輕鬆道:“我一般都聞味兒,一走到門口就聞到味兒了。”徐行樂了下,樂完又咳嗽兩聲,食指勾勾他的尾指,問:“什麽味兒?香的還是臭的?”他的指尖有點涼,宋暮雲不由得皺眉,用另一隻手貼貼他的腦門兒,“剛才量的多少度?怎麽還在往上升?”“39.2。”徐行清清嗓子,“沒事兒,打了針很快就降下來了。”宋暮雲沒戴口罩,他往後退了退,“戴口罩戴口罩!馬上就考試了,被傳染了夠你煩的。”“那麽容易被傳染早傳染了,”宋暮雲不以為意,“這學期你有看到過我哪兒不舒服麽?”“別瑟啊,我高中同桌每迴我感冒的時候就在旁邊說自己也想生病怎麽自己身體這麽好,然後下一周就輪到他了。”徐行另一隻手在兜裏掏了掏,把口罩遞給他,“不戴口罩就離我遠點兒。”宋暮雲看了看他,把另一隻手也往被子裏一塞,“我手沒空。”徐行本來就腦子快被燒得不清醒了,沒明白他今天這是怎麽迴事,忍不住樂,“到底誰的手沒空啊!我這還打著針呢!你怎麽還欺負一個病人啊宋醫生!”宋暮雲也笑了笑,隨後挪了挪凳子,靠過來把腦袋抵他肩窩裏。徐行頓了下,趕緊用牙齒撕開包裝,單手很費勁地把口罩給他戴上。“富貴上身了你這是。”他手在宋暮雲耳後弄了弄鬆緊帶,弄好後正要撤開,被宋暮雲抓著手按了迴去,讓他的那條胳膊環住自己的脖子。徐行燒得再糊塗也察覺到他不對勁,手上去抓抓他的後腦勺,“怎麽了?”“別把我帽子扯下來。”宋暮雲悶著聲音說。徐行笑了,手放在他背上,摟緊了點,歎口氣,“就一個感冒,真沒事兒,我感覺我已經在退燒了,不信你摸摸,我手都是熱的。”“那是我給你捂熱了。”宋暮雲在被子裏捏了捏他的手指,腦袋在他肩上動了動,熱氣隔著口罩噴在他耳朵上,“我就是想你了,想抱一下你,不行麽?”藥剛拿出來不久,徐行體溫又高,流進血管裏冰得那條胳膊都發癢,這會兒那股涼又癢的感覺好像爬上了背,蔓延到了全身,他心尖都有點酸癢得發脹。徐行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剛要說“我也想你”,宋暮雲就拿開了放在他腰上的手,直起身給他放好枕頭,“行了,你睡會兒吧,都三十九度了怎麽還能跟沒事兒人一樣。”徐行嘖一聲,脫掉外套滑進被子裏,“還沒發現麽?我鋼鐵之身。”“啊。”宋暮雲應一聲,伸手蓋在他眼睛上,“預備睡。”徐行在他手心裏眨了眨眼睛,樂著說:“這是把我當成宋柚了。”“你管呢。”宋暮雲沒動。燒得挺厲害的,沒多幾分鍾徐行就睡過去了,睡得也挺沉,護士來換了兩迴藥他都沒醒。倒是中途被咳醒了幾迴,宋暮雲聽那動靜感覺都快把肺管給咳裂了,想把他嘴上的口罩拿下來,讓他喝幾口水順順。結果這人特別執著,在睡夢裏都不忘了咳嗽的時候捂住嘴,把口罩扣得緊緊的,咳完翻個身又睡過去了。晾得過涼的水宋暮雲就隻能自己喝了,喝完再給他換上熱的。後麵徐行開始降溫,出汗,宋暮雲還是輕手輕腳地拿走了他的口罩,然後去外麵超市買了塊毛巾,打濕後給他擦汗。徐行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夢,眉頭皺得死緊,抓住他的手不放。一會兒把額頭抵他手背上呢喃,宋暮雲湊近了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一會兒又把臉貼他手心裏,還是嘟嘟囔囔的,聽不清。宋暮雲趴在他臉前,拇指揉揉他的眉心,刮刮他的臉頰。挺想用手機錄下來的,畢竟第一次見徐行這樣,但最後他也沒動。發燒呢,做夢呢,意識不清醒,錄下來又有什麽意思,往後看著錄像迴憶麽。又睡了會兒,第三瓶藥快完了,徐行的燒終於退下來,臉色看起來也正常了許多,不紅也不煞白,就嘴唇有點幹,都起皮了。宋暮雲靠在椅子上盯著他看,看他皺眉,看他抽鼻子,看他好像又小了一圈兒後棱角更加分明下頜骨,然後冷不丁地對上徐行突然睜開的眼睛。“你怎麽……”還在啊。徐行反應比他快,結果一開口喉嚨澀得跟生鏽了一樣,咽了咽唾沫苦得他皺眉,“靠,這藥真夠苦的。”“醒了?”宋暮雲扶了他一把,把水遞給他,“正好,外賣也快到了。”徐行一口氣喝完,抹了把嘴,“都中午了?”“啊,快一點了。”宋暮雲說,“我以為你得一覺睡到掛完針。”睡到這會兒夠讓人震驚了,聽到還有一瓶藥,徐行都有點無奈,“啊”一聲,“我現在不是香的也不是臭的,已經被藥醃入味兒了,是一股健康的味道。”說完他感覺有哪兒不對勁,摸了摸臉發現自己的口罩沒了,趕快拿出個新的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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