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妙書卻渾然未覺一般。


    “鐵生膽子小,請陛下莫要嚇他。”


    荀勇的心咯噔一聲!


    完了!


    就在荀勇以為皇帝要發怒,正準備跪下求情的時候,皇帝卻突然笑了出來。


    “朕常聽謙老提起你,說你膽子大,敢想敢幹。朕本來不信。你是個什麽樣,我還能不知道?但現在看來,果然是個膽大的丫頭。謙老教導有方。”


    梁妙書一時有些猜不透。


    教導有方?


    這到底是損她呢?


    還是損她呢?


    “荀卿。”


    皇帝突然換了話題。


    “瀾元鎮的事情,你完成地很好。謙老的信中,也曾多次提到你。朕現在授你為工部員外郎,負責技術革新的一應事務,有什麽要求,你可盡管提出。另外,朕特授予你專奏權,有哪些官吏不配合,你可以直接上書給朕。”


    荀勇眼睛一亮,翻身下拜!“臣遵旨!”


    “小妙書?”


    皇帝的話風一變,眼中略帶著意思促狹。


    “你在瀾元鎮做的那些事情,已經初顯了一名官員的基本素質。我本來想免了你在太學三年的學習,但是謙老堅決反對。”


    皇帝的話突然頓在這裏,觀察著梁妙書的反應。


    卻見梁妙書隻是愣了一下,隨即從容地點了點頭。


    “老師是對的。雖然我做了一些事,但也都是臨時抱佛腳,翻查資料得來的。若是直接授官,別說陛下不放心,學生自己也不放心自己。”


    皇帝這下子放心了。


    他故意將萬俟謙的話告訴梁妙書,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如果梁妙書真的如謙老所說,現在變得有能力,知進退,又穩重。她就該知道,太學三年的實踐和考察至關重要。一個真正有擔當有責任心的好官,就該對自己將來要治理的這一片疆土和世情有足夠的了解。


    關鍵是,不能急躁,不能貪功,不能近利。


    索性,梁妙書剛剛的迴答,讓他很滿意。


    如果梁妙書聽到授官就表現得十分急切,得知萬俟謙阻礙授官又對他抱有怨懟的話,那麽對梁妙書的安排,他就是得罪謙老,也得重新考量。


    “好,很好。”


    皇帝又笑了笑。


    “三日後的廷考,你就不用去了。”


    梁妙書、荀勇和汪鐵生渾身一震!


    瀾元鎮學子升入太學,為“大考”,通過大考,即為“準太學子”。到了京城之後,所有的準太學子還需要再參加一場分班考試,為“廷考”。太學分為“天、地、人”三個等級班,最終的成績,將決定他們最後在哪個班繼續做學。


    雖然均為太學生,但天、地、人三個等級班的授課夫子不同,這將直接影響三年學成後的授官職位高低。


    是以,雖然朝廷給了三天的休息時間,但雁歸苑的這些學子,個個都不敢放鬆,閉門苦讀。隻要進到天字班,便是一隻腳邁進了內閣的門檻。


    但現在,皇帝一句話,便讓梁妙書不用去考試了?


    “陛下!小師父在瀾元鎮待的久了,許久沒有入宮,閑散慣了。如有衝撞,還請陛下看在她在瀾元鎮立了那麽多功勞的份上,饒她一次。但這個廷考,萬萬停不得啊!”


    皇帝卻像是聽不懂一般,歪著頭問道:


    “為什麽停不得?”


    “這……”


    荀勇被噎住了。


    為何?


    因為不參加廷考,就不能參與分班。那大考不久白考了嗎?


    入不了太學,以後還怎麽參政?


    但是荀勇不敢說。


    現在這種情況,隻怕會越描越黑。


    汪鐵生也急了。


    在這之前,他跟梁妙書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雖然他也曾參與設計過她,但經過那一晚上,他已經完全被梁妙書苦讀的精神征服了。


    “皇……皇上……請皇上……三思……”


    汪鐵生第一次麵聖,不敢抬頭,不敢說話。隻是這一句話,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小師父!你說句話啊!”


    寂靜的大殿上,仿佛隻剩下了幾個人唿吸的聲音。


    梁妙書沒有絲毫地慌張,隻是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很詭異。


    她需要理出一個頭緒來。


    雖然新帝貌似跟她以前很熟識,但至少她還不清楚眼前這個新帝到底是個什麽性格。隱約中,她有一種感覺。


    停了她的廷考,是皇帝有意為之。


    但目的是什麽,她還不知道。


    梁妙書直視著皇帝的眼睛,隻是盈盈一拜。


    “是。”


    ……


    三個人還沒出宮,梁妙書被禁止廷考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雁歸苑。


    但此時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廷考上麵,聽到這個消息,雖然有些意外,有些驚訝,但也沒有人過多的追究。


    三天後,廷考結束。


    雁歸苑的人一出考場,就把汪鐵生圍上了。


    “聽說梁妙書被禁止廷考,是因為她得罪了陛下,是不是真的?”


    “對啊!當時隻有你在場,梁妙書到底說了什麽啊?”


    “還用說嘛?一定是她仗著自己吏部千金的身份,又自恃在瀾元鎮有些功勞,所以連陛下都敢不放在眼裏。”


    “啊?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陛下隻是禁止她廷考,簡直是太便宜她了!要我說,就應該直接把她逐出太學,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從政!”


    “不能從政怎麽了?人家就算不能從政,依舊還能當個舒舒服服的千金大小姐。咱們可就不一樣了。寒門學子沒有驕傲的資本啊!隻能靠自己。”


    “誒你們都不要說了!聽鐵生說!”


    “對啊鐵生!你說!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汪鐵生哪裏受過這種“待遇”,開始他隻想悄悄地逃離開這個地方,奈何這群人無論如何就是不放開。大有一種“你要是不說真相,我們就不會放你離開”的架勢。


    糾纏了半天,汪鐵生的耐心被徹底磨沒了,竟然從慣常的軟弱怕事中,生出了一絲想要咬人的勢頭!


    “妙書她什麽都沒說!陛下也沒有責怪她!有膽子的,自己闖宮去問陛下!攔著我問什麽?別以為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麽!你們想套我的話去攻擊妙書,告訴你們,不可能!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說完,汪鐵生用力擠開人群。


    這一次,竟也沒有人再攔著他。


    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汪鐵生突然爆發的氣勢中,還沒反應過來。


    汪鐵生快步向前走了兩步,想了想,又走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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